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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 订阅不够遇到结界啦,补定可破

他刹住脚,没曾想柳老爷旁边的祝衣少年快一步抬手拦在他和柳老爷中间, 惯性之下直接撞进少年的臂弯里。少年反应很快,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肩膀。

仇薄灯条件反射一挥手。

啪。

一声清响,两个人同时愣住。

仇薄灯抬头去看这位被他结结实实打了一下的倒霉蛋。

一抬头,他对上了一双眸色非常浅的眼睛,银灰色, 让人想起古老的雪山, 对视时能觉到一种沉静的锋锐。目光一触碰, 对方立刻垂下了眼睫。

被拍出心理阴影了?

仇薄灯没心没肺惯了,但向来有一套他自己的准则,恩怨分明。人家出于好心,让他避免了与柳老爷面贴面这种悚然反胃的场景,他却把人直接重重拍开。要还在现代, 这个时候仇大少爷已经问了对方有什么想要的, 然后就算对方说是想要辆限量版跑车,他都能眼皮不眨地让人去买下来作为赔礼。

可惜现在他不在现代也不在太乙, 满足不了对方的心愿。

仇薄灯还在思索怎么表达歉意, 对方先开口了。

“抱歉。”

少年的声音如冷松落雪,清凌凌地干净。

“是我撞你的,你道什么歉?”

仇薄灯好奇地问。居然还不敢看他, 他长得很可怕吗?还是天字一号纨绔威名恐怖如斯?

少年不回答。

“仇、仇仙长,这位是奉老城祝命令来看阿纫的祝师。”

柳老爷战战兢兢地开口。

祝师垂眼看着仇薄灯袖下的手,天光将红衣的绯色染到了素白的指尖上……像火也像血,他睫毛颤动了一下,将被拦住后就好像认命了的太一剑递给仇薄灯。

“你的剑。”

“谢啦, 改天请你喝酒。”

仇薄灯把剑接过来,顺口道。

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请人喝酒,虽然说的时候都十分随意,但其实是真心实意想请喝酒的。可惜一直以来,听他这么说的人,要么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要么就没当一回事,搞得迄今为止竟然只有他去赴别人的酒约,没有别人赴他的酒约。

“好。”

祝师低头凝视他腕上的夔龙镯,给出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仇薄灯诧异地抬眼看他,随即长眉一挑,笑了起来:“那你记得找我。”

“好。”少年祝师说,顿了顿,“我记得。”

他郑重得像不是答应仇薄灯这种纨绔子弟一时兴起的邀约,而是什么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约定。

别是个一板一眼的小古板吧?

仇薄灯想着,把目光移到一边搞不清状况的柳老爷身上,问:“最好的铁铺在哪?”

“东三街就是了。”

柳老爷下意识地回答,就看到仇薄灯风风火火喊了几名侍从,把剑提出了门,这才猛然记起一件事。

“哎呦不好!”

某位贵客今早好像也去了那个铁铺。

……………………

东三街的铁铺里窝了位胖子。

他下的竹椅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沉重,嘎吱作响得随时就要夭折。胖子愁眉苦脸地盯着墙上的刀剑:“瘴月啊,孽缘啊!要和姓仇的在同一座城待这么久,这他娘的是人受得了的事吗?”

正嘀咕着,忽然外边有人殷勤地献媚。

“仇仙长,这里就是枎城最好的铁铺了。”

胖子后脖颈的毛瞬间倒立了起来,他飞快地瞥眼一瞧,刚瞅见人群里的一点红色,立刻以惊人的速度蹦了起来,在伙计们惊愕的目光里“呼啦”直接躲进了一张高桌底下——难为他这么大一团,能如此灵活。

被众星拱月簇拥进来的红衣少年提着全城闻名的破剑。

“最热的熔炉是哪个?最好的铁匠是谁?”

红衣少年眉眼间杀气腾腾。

“三百两黄金!”

“给我熔一把剑!”

轰!

铁铺瞬间像炸开了锅,所有人全看了过来。

仇薄灯不废话,眼角一扫,在短短两天内磨砺得职业能力再上一层楼的青衣管家立刻捧出了一匣子光彩灿灿的黄金。

不用仇大少爷再费口舌,几乎在短短数息之间,整个铁铺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火热状态。柳老爷指的这家东三街铁铺叫“铁生沟”,名字有点奇怪,但居然有一座特大的冶铁高炉,平日从不轻易开工。

眼下,铁炉发出隆隆如闷雷的声响,高达两丈的直筒型炉身里火红一片,上好的屈茨石炭不要钱一样填进炉中,化为熊熊烈焰通过倾斜的炉月复角在喇叭形的炉月复中翻滚。全炉共有四个封口,连着陶质鼓风管,每个风口同时使用一排十二个鼓风皮囊,四十八名身强力壮的伙计挥汗如雨地将风从四面八方压进炉子的每个角落。原本已经封炉的老铁匠亲自出马,将铁锈斑斑坑坑洼洼的破剑投了进去。

空气炎热得经验丰富的伙计都有些受不了,仇薄灯双手交叠地坐在青衣管家搬来的冷玉椅上,身边十名修士运气轮流给他撑起隔绝热浪的屏障,连滴汗都没出。

按理说,修士就算修为不高,但专门来给人扇风绝对是杀鸡用屠龙刀。

但没办法,仇薄灯给得实在太多了。

扇个风而已,就有二十两黄金,谁不赚谁傻瓜。

真当修士都个个风餐露宿不用金银啊?

视金钱为粪土的是话本里的仙人,真正的修士今天要愁突破用的丹药,明天要愁武器又碎了,君不见八方仙门还要向境内的城池收驱瘴除瘟的贡金呢。

原本铁匠还觉得这笔钱好赚,但渐渐地就觉得有些吃力了。

铁炉温度高得丢个人进去转眼就能化灰了,太一剑懒洋洋地翻了身,不见一星半点要融化的迹象,反倒是铁锈掉了不少。

从一把生锈的破剑升级为一把光鲜亮丽的破剑。

老铁匠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见多识广,他沉吟片刻放下手上的活,过来对仇薄灯拱了拱手:“仙长这把剑不是用凡火淬炼的,再这么烧下去,恐怕一年也未必化得了。”

“嗯?”

仇薄灯懒洋洋地发出个单音。

“不过……”老铁匠话头一转,“老朽不才,以前蒙天工府的长老指点,有个法子能引天火冶铁。”

他把眼睛眯成条缝,不肯继续往下说。

仇薄灯眼都不带眨一下。

“五百两黄金。”

“好嘞!老二,去把我那枚濯灵石取出来!”老铁匠立刻吆喝。

原本舒舒服服泡烈焰澡的太一剑瞬间僵住了,下一刻就想往外蹿,仇薄灯早就防着它这一手,提前让人在铁炉出口横七竖八拉了一堆玄铁锁。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太一剑胡乱冲撞,把玄铁锁撞得叮当作响。

一名汗流浃背的汉子急冲冲地奔进屋,又急冲冲地捧着个小盒子出来。

眼看老铁匠真的要将濯灵石投进炉中,一道占地宽广的身影猛地从旁边蹿了出来。

“慢——”

一名横着看是个圆竖着看也是圆的胖子满脸心疼地挡在火炉前,张开双臂。

“火下留剑!!!”

仇薄灯觉得这家伙好像有点眼熟。

“是你啊!”这么浑然天成的球世所罕见,扒了下记忆,仇薄灯没费多大力气就对上号了,“左月半。”

胖子脸一抽,怒道:“什么左月半,老子叫左月生!”

“哇!”

铁铺内顿时惊呼一片,两名原本想上前把这胖子揪开好向太乙小师祖献殷勤的家伙瞬间停住了脚步。

左月生。

这个名字在清州的响亮程度不亚于仇薄灯这名字在东洲。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空桑百氏仙门八方海外三十六岛,各门各派的总有家门不幸,出一两个奇葩的时候。这清洲霸主山海阁今下就不幸中彩出了位长歪了的少阁主。名门弟子里仇薄灯修为排倒数第一,他排倒数第二,别的本事没有,坑爹世之一流。

原身从前根本没离开过太乙宗的地盘,认识这货纯粹是因为太乙宗和山海阁关系良好,左月生还是个小胖墩的时候跟他爹去过太乙。

一见面,就打上了。

体型悬殊之下,仇薄灯吃了个少有亏,顿时扯开嗓门假得不能再假地干哭了起来,炸出了漫山遍野的太乙长老,把本来还气焰嚣张的小胖墩吓得直接从主宗山峰上滚了下去。其实吃亏更大的是左月生,结果打那后仇小师祖就把仇记上了,隔三差五就想个法子隔空报复。

说起来,要不是知道自己是穿书的,仇薄灯险些都觉得这种“此仇绵绵无绝期”的德行是他本人了。

“你挡着干什么?左胖。”仇薄灯一摇折扇,“想进去炼个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又是什么鬼。”

左月生放弃纠正,嘟囔了句,脸上挂起了故人重逢的亲热笑容。

“哎呀,我这不是怕您误伤宝物吗?您这剑真金烈火浑然不动,一见就是非凡物,若因为一时肝火毁了,回头岂不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知道它非凡物啊,”仇薄灯轻飘飘地说,“太一剑,货真价实的太乙镇山之宝。我要毁的就是它,你以为普通的破铜烂铁值得本少爷亲自在这边盯着?”

左月生:……

他有点想问候仇薄灯上下三代祖宗。

可他娘的这家伙被太乙某位师祖捡回去的时候,就是孤儿一个,别说上下三代了,一代都欠奉。

“你毁了镇山至宝,是要被太乙长老们收拾的。”左月生苦口婆心地劝,“平时他们看在辈分上不敢说什么,但这镇山至宝可非同小可,你真毁了就算君长老他们多么恪守礼数,都是要欺师灭祖的。”

“没关系。”仇薄灯温温柔柔,“他们欺师灭祖我也不介意。”

左月生坑蒙拐骗多年,头一遭遇到这么油盐不进的混不吝,满腔巧言令色竟无处施展,眼见着仇薄灯就要翻脸让人把他拉开,他一咬牙,豁出去了:

“你不是要卖这剑吗!”左月生一张胖脸扭曲了起来,“七万七千两黄金,我买了。”

仇薄灯一摆扇子,制止拉人的修士。

“左兄是生意人,应该知道物价不是一成不变的吧?”

这回不是“左胖”是“左兄”了。

“八万。”左月生神色痛苦得就像有人在剜他的心脏,“再多你要毁就毁吧!”

左胖子是出了名的“金公鸡”,身为天下最富的山海阁少阁主,抠门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能出八万两的确已经是极限了。

仇薄灯一合扇:“行吧,卖了。”

……………………

半天后,枎城最奢华的酒楼。

左月生双目空洞,口中喃喃:“我真傻,真的。”

他花八万买太一剑的时候,表情痛苦心里其实乐开花。

把太乙宗的镇山至宝只卖八万两黄金,也就仇薄灯这种败家子干得出来。他把太一剑从仇薄灯手里买下,回头太乙宗肯定得来赎回去,山海阁与太乙宗关系不错,老头子估计不会让他勒索太高,但翻个两三倍应该没问题。

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但左月生万万没想到一件事。

“你丫的这剑自己会飞走啊!”

左月生这回痛苦得真心实意,就差一头撞柱了。

太一剑围在仇薄灯身边,时不时拿剑鞘戳他一下,力道不大,一副气得要死又不敢真发火的样子。也不知道姓仇的给它灌了什么迷魂药,胖子说得口干舌燥,这把刚刚差点被熔了的剑宁可被仇薄灯不耐烦地丢开,也不肯搭理左月生一下。

左月生又试探着伸了一下手,不出所料地又被太一剑结结实实地抽了一下。

他就该看它被天火熔了!

“仇大少爷,爷,我的亲爷,”左月生快哭了,“您看,这钱能不能……”

“左胖啊,”仇薄灯放下酒杯,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刚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谁都没赖账对吧?”

“对……”

“我没拦着你把它拿回去了吗?”

“没。”

“这不就得了。”仇薄灯见这胖子一张脸苦得让人心情愉快,便善心大发给他倒了杯酒,“可能它怕生,你多和它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情。”

“怕生你大爷的。”

左月生翻了个白眼。

他看不起小小一盏酒,自己动手把仇薄灯那边的陈年佳酿酒拿了一坛过来,以牛嚼牡丹的架势吨吨吨灌下肚。

仇薄灯心胸宽广,没和他计较。

左月生一想到这酒是用他那边诓的钱买的,顿时只觉苦酒入喉心作痛。

咽喉被烈酒一烧,左月生缓了点,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问:“不过,仇大少爷,今天可是大家都看到了您这剑的非凡之处,不出三天满城都知道你这剑真是太乙至宝了,你就不怕被杀人夺宝?”

太乙威名虽盛,但至宝动人心,铤而走险的蠢货绝对不在少数。

而据左月生对仇薄灯的了解和这两天的观察,这人十有八九真是独自来枎城……左月生从自己成天被老头子哪里偏僻哪里塞的经验出发,猜测是太乙终于彻然醒悟,准备想法子摆月兑这位祖宗。

这种情况下,仇薄灯自己带着柄镇山剑招摇过市,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差别?

“我倒有个办法,只要你愿意把钱退我一半,我就能保证你好端端地回太乙。”左月生兴致勃勃地提议。

“唔……”仇薄灯慢悠悠地提醒,“你好像忘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把太一剑以八万两黄金卖给你了。”

左月生笑容顿时凝固。

“所以要杀人夺宝,你也得担一份。”仇薄灯补刀。

左月生一下子跳了起来,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你真是一个人来枎城?没带护卫?”

“真一个人。”

“操。”左月生服了,“你他娘的哪来的底气这么晃悠?”

仇薄灯转了一下夔龙镯,认真地问:“你看我这张脸,好不好看?”

左月生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月兑口而出:“好看。”

这是实话。

要不是太乙宗对小师祖的影像管得严,天下第一美人的桂冠绝对戴在仇薄灯头上。这人内里心肝肺腑绝对黑透了烂透了,但一副皮囊却实实在在地好看到了极致。就算他头发束得歪歪斜斜,要散不散,鸡刨窝都比他整齐,也不损分毫。

蓬头乱发到了他身上,就变成了颓靡风流。

“这不就对了。”颓靡的仇美人笑吟吟一合手,“就冲这张脸,怎么也会有十个八个大能,愿意暗中护卫吧。”

左月生瞠目结舌:“……”

对着他的脸,一时间竟然有些信了。

“真的假的。”

左月生嘀咕着,慢腾腾又坐了下来,刚刚没注意还好,现在注意了就忍不住把目光往仇薄灯的头发上飘,最后忍不住问。

“是哪个人才给你扎的头发啊?居然还没被打死?”

仇薄灯笑不出来了。

“不会是你自己吧?”左月生灵光一闪,狂笑,把桌子拍得地动山摇。

“我觉得一会就有人要追杀你了。”人才本才斩钉截铁。

笑声戛然而止。

左月生骂骂咧咧地埋头从芥子袋里往外刨东西,“不是这个”“这个也不是”“操,哪里去了”……也不知道这家伙在袋里装了些什么玩意,刨出来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块玉简滚到仇薄灯面前。

《一夜富甲天下·壹》

仇薄灯饶有兴致地拿起来,问:“这是什么?”

左月生手忙脚乱地把一桌杂物又塞回袋子里,听见他问,顿时骄傲地答:“那可是我的得意之作。你知道现在天底下谁的悬赏令加起来总额最高吗?”

“我?”

仇薄灯试探地问。

“……”左月生憋了半天,“不是。”

“原来不是我。”

“你还蛮遗憾的啊,论找事的能耐,我觉得你绝对可以,可惜你修为太废!比我还废!”左月生恶狠狠地说,随即压低了声,“知道南疆巫族吗?”

“听说过。”

隐约记得《诸神纪》里有个南疆巫族,行事古怪,定居在南洲的边陲之地,好像很多事情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可惜点文向来好似裹脚布再世,追连载得和作者比命长。

仇薄灯没比过,穿的时候巫族都还没正式出场。

不知道是不是反派。

“这南疆巫族啊,一千年前杀出来个狠人,叫师巫洛,据说是他们的十巫之首,把空桑百氏,仙门八周以及海外三十六岛全都得罪了个遍,各宗各派死在他手上的,数都数不过来。这人长什么样,倒是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见过的基本都死了。不过,他出现在哪里,哪里就要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百氏为了杀他,甚至决过泗水。泗水决了之后,大家以为这回他死定了就有人凑在一起大肆宴请。酒过三巡,师巫洛到了。一人一刀,把宾客全杀了,对瑟瑟发抖的主人说了声酒不错,主人家直接被他吓死了!”

“到现在,几乎是个门派就在通缉他,赏金加起来能把整个清州的地买下来。”

左月生说着,露出了神往的表情:“要能杀了他,准能一夜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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