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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允离开的时候, 曹主簿也跟着同行。

其实从琅云的人决定要下山看看,到现在终于成行,中间是有约莫十天时间的。

在此期间, 琅云的师生做足了准备, 以确保这趟行程万——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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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曹主簿的病症早已经有所缓解,现在更是病痛全消, 但他一直没有出院, 就是——了——跟着仙人一同离开。

当然,他并没有松懈——农桑之事的学习。

相比较于之前那种粗浅的通过视频——学, 这会儿的曹主簿显得更加积极, 同时也更加认真, ——专门从谭御医那里借来了本简体繁体——照字典。

只不过曹主簿之前没有用过这种新奇的字典,于是他又找谭御医借来了一本由郎中——手写的“查字典八法”,用来辅助学习。

虽然麻烦些, 但这是他主动的想要和仙人学习,本质上是有求于人。

既如此,那么——论是书本——是文字都要以仙人——准, 他——想要好好学,就得拿出好好学的态度来, 主动积极配合,去适应仙人的书籍, 仙人的文字,而不是让仙境来配合他。

好在曹主簿学习——力极佳, 进展颇——迅速。

等下山的时候, 曹主簿就和农学院的人同坐一架车,借此机会将自己之前积攒的问题都拿出来学习探讨。

楚老师也没藏私,原本他就打算未来周国的耕种事宜要有曹主簿配合, 既如此,他——多知道些也更有利于未来开展工作。

于是楚老师指导得格外细心,曹主簿连连——头,恨不得把所有——都记录下来,回去仔细斟酌。

等又问完了一个问题——,曹主簿松了口气,放下毛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眼睛则是朝着车窗外看去。

因着曹主簿已经来过仙境两趟,记性又格外好,故而——快——发觉这里并不是回德昌郡的路。

他——生怕是自己认错,——凑到了窗边往外探头,——快就确定他——是走远了。

于是曹主簿不由得低声道:“岳小郎君不回家吗?”

楚老师听了这——,——笑着道:“之前我——和岳允商量过,现在——是要以农耕优先,虽然岳郡守盛情邀请,可是去郡内也就是吃吃饭聊聊天,一来一回反倒耽搁时候,倒不如直接去田地里看看,尽早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这样才——不耽误下次农时。”——

有半句——楚老师没说出来。

相比较于去围观古代郡守,显然大片农田更吸引他。

这可是未来的试验田,以及大把大把的积分!——

于琅云来说,完成任务赚积分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放一放。

既然周国人遇到了问题,那么就去解决问题,越快越好——

说了,郡守府有什么好吃的吗?

按着到琅云求学的周国人描述,如今的烹饪手段除了煮就是烤,倒不如请林萌同学炒——兔子肉来吃吃呢。

但是——于曹主簿来说,——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直接端——了姿势,手背交叠抵在额头,行了个极其郑重的礼节:“在下替德昌郡百姓,谢过仙人恩德。”

楚老师伸手扶了他一把,而——道:“以——说——好,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曹主簿在琅云的这段时间也看出来,仙人——其实都不太喜欢叩拜之礼,故而也没有抗拒,只管重新坐好,然——问道:“只是不知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楚老师温声道:“要去之前种红薯的那个村子。”

曹主簿应了一声,只管捧着书坐到一旁,不——言语。

而此时,村子里的牛村——趁着午——阳光晴好,——拿着拐棍儿在村子里溜达,心情大好。

虽然总体来说,今年的收成少了许多,但是朝廷恩德,不——需要他——缴粮,加上又种出了亩产惊人仙薯,这都让牛村——格外欢喜。

既然——种出一次,那就——种出第二次!

算上仙薯,总产量已经高过邻村,这就——让牛村——走得昂首挺胸。

而等他行至村口那棵大榕树下时,却看到有人——在那里等候。

牛村——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才慢吞吞道:“这不是邻村的李村——吗,怎么这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说着,牛村——手搭凉棚,“莫不是——头太大,把你的眼晃了,这才迷路到我——这儿了吧?”

这——已经不是暗戳戳,而是明晃晃的阴阳怪气,每个字都写满了“气——你气——你”。

果然,李村——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

其实相比较于出身农户的牛村——,李村——论是年龄——是学问都是高他一头的,穿着打扮也——不一样。

牛村——总是穿着短褐,半——没有一村之长的模样,若是不看腰间代表身份的牌子,只怕和路边老农也没什么不同。

李村——却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十分利索,总是穿着长衫,数九寒天也要在腰间别一把纸扇。

这俩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两村人又临着,经常出现那种“我家的鸡到你家下蛋了”或者是“你浇的水淹了我家的地”之类的摩擦。

单独看都是零星小事,可是村子就这么大,每天面临的就是鸡毛蒜皮,小事一——累积起来就是矛盾,故而两边一直不——付。

之前牛村——这边遭了灾,田里不长苗,没少遭到隔壁奚落,——被造谣说他——种的仙薯是杂草。

现在好了,仙薯种出来之——就——也不用遮遮掩掩,郡守府那边就先贴出了告示,让整个德昌郡都知道了仙薯之事。

牛村——自是扬眉吐气,——着李村——一——面子都没给。

其实按着牛村——的逻辑,没有一拐棍儿轮上去就已经是好脾气了,这姓李的就是嘴巴痒了欠收拾!

李村——和他拗了多年,也——猜到这人心中所想。

放在以前,留下一句“不可——也”然——甩袖离开——是,面子里子都全了。

可是现在他却像是脚底下生了根,——论如何都抬不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牛村——见这人自己跟自己变脸玩儿,不由得——退半步,眉头紧皱:“瞧你这样子,莫不是生了什么急症?该治就去治,可莫要倒在我——村,我现在可见不得这个。”

李村——咬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这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我听闻你——这里长出了仙薯,——学到了种植仙薯的办法,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帮忙的。”

而——李村——就别开眼睛,心想着,让这老小子抓住机会,只怕要好一番奚落我。

没想到牛村——这会儿却是一句怪——都没说,只管道:“我问过从郡里来的曹主簿,他说你——村子里多是水田,与其指望仙薯,倒不如先种好现有的粮食。”

这本是句良言,可是李村——先入——主的觉得——方要坑自己,所以——理解成了牛村——藏私,不愿意。

于是李村——换了个说法:“那可否让我看看仙薯?”

牛村——果断摇头:“不——,曹主簿说了,他回来之前,收上来的薯谁都不——动。”

李村——依然当他是故意拒绝,——走近了些,脸上也有了笑:“我说你啊,怎么,莫不是因——之前我——村里人的几句酸——就记恨了?”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互相大度一下就过去了。

可是牛村——直接把台阶给踹了,直接——头:“——啊,记恨着呢。”

李村——表情一僵:“你说咱——这村子临着,硬算起来,祖辈都是有联系的,既是乡里乡亲,就不要——了一时失言而耿耿于怀,咱——是得顾全大局不是?”

结果这——把牛村——给逗笑了:“咋,你背——笑——我,——不许我记仇了?合着你说别人就是一时失言,别人说你就得顾全大局呗,你说你好好的人,脸皮咋比牛皮——厚。”

一句——,堵得李村——脸上又开始变颜色。

牛村——却没停下,而是接着道:“告诉你,莫说你那里不适合种,就算适合,那也要看上面的意思。上头有令,我自然会听,但只要郡里没有下——命令,想让我帮忙?你想得美。”

李村——急了:“我只是想要瞧瞧,有什么不行的?”

牛村——拿着拐棍儿往地上戳,扯着嗓子喊:“仙人的东西,是你想看就——看的吗!”

“既然是仙人的东西,又不是你的,给我瞧瞧又如何?”

“我——是仙人选的村子,你——拿头和我——比!”

李村——自诩是斯文人,比声高自然是比不过,于是他——有些气急:“什么仙人的选择?撞大运罢了!我——听说你这老小子想给村子改名是吧,哼,这么上赶着往仙人那边挤,也不知道仙人理你么?少给自己贴金!你以——仙人瞎了吗!”

此——一出,牛村——气不打一处来——

他来说,琅云仙境不仅让他——得以饱月复,——救过他——全村上下的姓名。

可以说这个村子里——一例外,都是仙境最虔诚的信徒。

牛村——的逻辑更加直接——

骂我可以,但你要是敢说仙人,我就打你!

于是牛村——直接拎起拐棍儿就朝着李村——的身上敲,嘴里大声嚷嚷:“你居然敢说仙境的不是!呸!告诉你,以——下雨天别出门,小心劈——你!”

李村——其实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可这会儿被一拐棍儿敲在了——背上,疼得厉害,哪里肯认输,于是一边逃跑一边嚎:“我看是你小心才——!别回头仙人没等来,先把仙薯烂在地里了!”

而这两人一个追一个打,周围人也有了动作。

牛村——这边的人在积极努力的拉住李村——的人,让他——保持理智克制。

而跟着李村——来的村民差——气歪了鼻子。

什么理智克制?

这些家伙分明是瞧着姓牛的老头儿占了上风,追着自家村——打,这才拦着他——不让他——上去帮忙的!

用心何其毒也!

不过就在这时,牛家大郎从村口方向大步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爹,爹,你快去瞧瞧吧,外头来人了!”

此时牛村——打的兴起,想也不想的就吼了回去:“爱谁来谁来,我今天不收拾好这个老东西,我的牛字就倒着写!”

牛大赶忙道:“是岳小郎君来了!”

此——一出,牛村——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

即——他只是个小村村——,但也听说过岳允是岳郡守最——宠爱信任的孩子,而且这位小郎君可是在仙境里学习过的,更是不同凡响。

于是牛村——迅速从刚刚的虎虎生风变成了沉稳淡定,只管揉了揉打人打的有些累的胳膊,又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然——就——着牛大道:“走吧,去迎接郎君。”

牛大好奇:“那李村——他——呢?让他——走?”

牛村——连头也没回:“爱走不走,随他——得——,但要是他——想要进村,就给我轰出去。”

听了这——的村民应了一声,而李村——那边已经破口大骂。

但牛村——才不理他这套,只觉得舒服畅快得——,走路都有劲儿了。

结果就听自家大儿子小声嘟囔道:“不知道牛字倒过来,得是个什么字儿呢?”

牛村——:……

而牛大看到自家爹爹变了脸色,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事儿给说出来了,赶忙捂住了**。

结果却发觉牛村——没有揍他,只是表情复杂了些。

牛大眨眨眼,不由得好奇问道:“爹,你想啥呢?”

牛村——脚步不停,嘴里长叹口气:“我想着,以——要告诉别人,哪怕娃子惹人生气也不要打了,——是要多讲道理。”

牛大心里一喜,脸上也美滋滋儿的,嘴里问道:“这是——啥?”

牛村——又看了看他,摇摇头道:“若是敲打傻了,以——可补救不回来。”

牛大:……

而此时,父子两个已经到了村口。

在村子前的土路上,已经有数驾马车停靠,——有不少骑着马的人,看穿着打扮——知道是衙门里的,只是不知道是差官——是侍卫。

可——论如何都表明了这会儿车里坐着的人格外尊贵。

而在这时,岳允已经扶着护卫的手,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牛村——急忙迎上去,行了一礼,恭声道:“见过郎君,不知小郎君此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岳允年纪小,个子也不高,于是就直接站在了矮凳上,——着牛村——道:“不是我,是另有人寻你。”说着,岳允就回头朝着另几架马车看,似乎在等人下来。

而牛村——想问问又有谁来,结果——没开口,他的眼角余光就瞧见李村——也一瘸一拐的过来了。

他的身上有些脏污,但最显眼的——是脸颊上的一道红痕,看形状就和牛村——的拐棍儿不谋而合。

牛大有些紧张,低声道:“他是不是来找小郎君告状的?”

牛村——表情淡定:“他想告就去告,我——怕他不成?”

牛大闻言,不由得面露惊叹:“爹你真是……”

结果——没说完,就看到牛村——手一松,脚一踢,——把拐棍儿给踹到了路边挖的水沟里。

牛大声音顿了顿,——是接着道:“爹你真是厉害啊。”

这消灭证据的速度,真的是一——痕迹都没有呢!

而那边的李村——也确实是想要来告状的,起码要告他一个殴打之罪!

可是——没近前,就瞧见曹主簿从另一驾马车上下来了。

这让李村——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旁扶着他的村民以——他是身上疼,走不动,——想要拖着他往前行。

结果就被李村——拽回:“去不得!”

村民不解:“——啥呀?”

李村——眉头紧皱:“那是郡内主簿,听人讲说,他这些——子一直和姓牛的呆在一处,只怕等会儿也会偏向那人说——的。”

村民有些着急:“那您总不——被他白白打了啊。”

李村——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不妨事,——等等,我——等小郎君落单的时候——过去。”

而牛村——已经没空去看他——了。

如今瞧见了曹主簿,牛家父子都两眼冒光。

因——他——清楚地记得,曹主簿离开之前说得清清楚楚,他是要去找仙人寻求多多耕种的法门的。

如今想必是有所收获了。

于是,牛村——也不装老迈驼背了,直接直起腰杆儿,中气十足道:“阿大,快去让人——小郎君和主簿大人备下好茶好饭,快!”

可是曹主簿却是开口道:“这些不急,我——是先忙——事。”

牛村——微愣:“什么——事?”

结果——音刚落,——瞧见又有人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接一个,目测有二十几个,每个都是奇装异服,从头到脚都和周围的人透着不一样。

特别是头发,有长有短,造型各异,着实稀奇得。

李村——身边的村民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人?莫不是北边的蛮人又来了?”

这——让李村——眉头微皱:“我看过蛮人的画像,不长这样啊……”

相比较于他——的一脸懵逼,牛村——却是眼睛发亮。

旁人不认得,他可认得!

这是仙人!

他——的打扮,和宣传画——有小册子里面的——是相似!

而且——论是岳允——是曹主簿都——他——客气有礼,——更加让牛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直接上前,毫不犹豫的就想要行大礼:“拜见仙人,仙人救命之恩,我等永世不忘!”

而就站在一旁的曹主簿——记得刚刚楚老师所说,赶忙上前想要扶他:“仙人不喜人跪……”

结果手抓住了牛村——,却没有阻止住人家的动作——

被牛村——带了个趔趄,差——也趴在了地上,——是牛村——意识到不——,反手扶了他,才让曹主簿稳住身形。

曹主簿实在没想到这位老迈的村——有如此大的力气,脸上的惊讶根本掩饰不住。

岳允则是默默地左瞧瞧,右看看,眼睛在村——满脸皱纹上滑过,最终定格在曹主簿那里,岳小郎君真诚道:“村——老迈,你也扛不住,想来以——曹主簿——是多养养,你这身子——是虚了些。”

曹主簿有些羞赧,但——是拱手接受了这个建议。

而跟着李村——来的村民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老迈?

他老迈个鬼!刚刚都把拐棍儿抡出花儿了!

太过分了!

于是他就想让自家村——上去揭穿那个老家伙的真面目,结果就发觉李村——已经没了刚刚虚弱的模样,甚至都不去给岳允请安,已经一路小跑的跑远了!

村人急忙忙去追,心里万分不解。

却不知李村——已经开始头皮发麻。

刚刚——说仙人不回来,结果扭头仙人就来了……真是邪了门了!

不会真的有天打雷劈吧?

李村——背——一阵冷汗,跑得更快乐了,并且下定决心——

以——下雨天,他肯定不出门了!绝不!

而另一边,牛村——根本没把姓李的放在心上。

他满心满眼都是“我看到——仙了”!

虽然大礼没拜下去,可是他——于仙人的感念是发自内心的。

甚至想着现在就去让人杀猪宰羊,给仙人接风。

可是楚老师却没——头,只管道:“我——想去种薯的田地里看看,——请头前带路。”

牛村——刚刚听李村——说“请”,只觉得恶心的要yue出来。

可是现在听了仙人这么说,登时诚惶诚恐,赶忙道:“不敢不敢,仙人——请随我来。”——

快他——就前往了种红薯的地方。

一路上都有村民围观,原本村子就不大,加上他——过来得时候可是一串儿马车,动静不小,故而这会儿消息已经传遍全村。

得知仙人来了,谁都想要近前看一看,拜一拜,并且述说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可是他——同样听闻仙人不喜叩拜大礼,于是向来淳朴老实的村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远远瞧着,然——准备回去上柱香,以求仙人——收到香火。

琅云的师生——则是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者说,即——他——看到了也不会太在意。

有了这么久的干分经验,琅云里的所有人都习惯了用最高效的方式去执行任务。

这会儿他——迅速的开展了工作。

有人取土采样,有人观察地形,——有人在旁边拉上了警戒线,避免别人打扰。

因着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详细研究过操作流程,所以这会儿一切都格外井井有条。

一旁围观的村民——则是瞧着新鲜,尤其是——仙人拿着的那些新奇玩意儿格外好奇。

可他——谁也没有开口,只管安静的瞧着。

岳允也没出声,他让人搬来了小桌子和小板凳,直接在不远的地方落座,拿出纸笔开始写着什么。

曹主簿是知道他在仙境求学的,——轻声道:“郎君真是刻苦,这会儿也不忘功课。”

结果就听岳允道:“这不是功课。”

曹主簿微愣:“那是什么?”

岳小郎君一本——经:“我要把这里的事情都记录下来,整理成文,交给父亲,”声音顿了顿,“也要给仙境送去一份。”

曹主簿的眼中带着不解:“仙人不就在这里?——何——要专门送回去?”

岳允则是抿了抿嘴角,声音轻轻:“我也想上仙刊啊。”

他在琅云里也待了不短的时候,虽然总是不言不语安安静静,但是该看的该听的一样没少——

学到东西自然是好事,但是谁不想仙界留名?

岳小郎君——低头看了看自己写好的东西,脸颊鼓起来:“总觉得——欠缺了些。”

曹主簿虽不知仙刊之事,但——是主动问道:“缺了什么?”

“事情倒是写周全了,可就是觉得夸仙人夸得不够。”

而岳允也只是说说,没指望曹主簿帮忙。

毕竟郡内谁人不知,这位主簿大人平常除了民生就是钱粮,恨不得把有限的生命都投入到——限的工作当中去,从来都不知道“溜须拍马”怎么写,平常——着岳郡守也没有什么奉承之言。

简单来说,指望他吹彩虹屁,那是想多了。

但没想到的是,曹主簿蹲来,细细瞧了瞧,然——坚定道:“我可以给小郎君补上一些词句加以丰富。”

岳允惊讶:“主簿也是会夸耀人的么?”

曹主簿淡淡一笑:“有些事只是不想做,若是想做,也是——勉强一试的。”

而等曹主簿给文章润色之——,岳允拿过来观瞧,然——就被其中的彩虹屁震惊了!

一会儿是“——仙人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会儿又是“仙境恩情好似黄河泛滥奔流不息”。

其中——夹杂着不少平仄合宜的句子,读上去朗朗上口,从各个角度将琅云帮助种薯的事情夸了个遍。

尤其是那个黄河,要知道,大周可是没有黄河的,曹主簿显然是从诗仙诗句中得到的典故灵感。

吹得到位,吹得文艺,——吹得真情实感!

岳允不由得想着,幸好这位主簿大人专注事业,懒得动嘴皮子功夫,若他是个奸佞的,天天——着自家郡守爹爹吹一遍,只怕德昌郡都——变了天……

而这篇文章——快就被护卫送去了琅云。

结果——如岳允所期望的,文章登上了校刊。

只不过登刊的理由却不是——面那串极具特色的夸赞之语,而是因——这是琅云人第一次下山,这篇文作——原住民的反馈,自然是个——好的题材——

了确保学校里的人都——听到,文章——被送去了广播站。

等到了傍晚时分,广播站——在节目当中诵读了这篇文章。

而此时,裴仲文恰巧就在仙境里。

之前——了送自家四弟,同时也是——了去江宜郡查看刺史官邸的建造情况,裴仲文去往了江宜郡。

先妥善安排人保护裴季尚前往都城,然——就去与段郡守商讨与仙境相处事宜。

如今十数——过去,裴仲文才在此前往仙境,准备和仙人加强交流,也方——以——行事。

毕竟他这个刺史的主要目的可不是到这里来监察江宜郡,而是齐王——了仙境才专门设立的,他自然要来得勤些。

至于小弟说馋他这个官位……那他更好好好做事,未来万一小弟真的如愿以偿,自己也——给他打好基础。

不得不说,裴家二郎简直是感动齐国好哥哥。

而这会儿裴仲文刚入仙境,——准备随着齐国学子一起去文学院看看,——要去拜见一下公子筠。

不过他心中——记挂着自家小弟,——扭头——着身边跟着的护卫道:“等下——去看看,若是四郎到了都城定然会有飞鸽传书来。”

护卫也知道自家大人一直记挂四郎君,赶忙应下:“属下记下了。”

而这时候,裴仲文就听到了广播里面传来的诵读声。

因——之前曾来过,也知道仙境——奇之事众多,故而裴二郎并没有露出过于震惊的表情,反倒放缓了步子,细细倾听广播里面的配乐朗诵。

音乐——动听,用的应该是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乐器。

文章也不错,用词简练,平仄得宜,虽然——面——仙境的夸赞有些……直白,可是胜在真诚,又引经据典,也是好的。

但真的让裴仲文顿住步子的,却是最——的署名。

“感谢这篇文章的作者,岳允,曹晏,也欢迎众位踊跃投稿,下次‘佳文有约’我——见。”

而在一阵悠扬的结束乐曲中,裴仲文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曹晏是谁,他并不清楚。

可是岳允之名却是听说过的。

这位是头一个治好伤寒,——是岳郡守的爱子,裴二郎早就有所耳闻。

结果这个人写的东西居然——被仙人诵读?

岂不是说所有仙人都——听到?

天爷啊,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饶是沉稳淡定如裴仲文,此刻也不由得开口道:“周国人如今竟也——匹配得上仙境之声了吗?”

结果此——一出,一旁跟随的齐国学子都看了过来。

其中领头的——是之前头一个去找——官要防晒霜的齐人孙柏。

他在这些被仔细甄选的学子精英中也算得上是顶尖的几个之一了,善诗文,学习刻苦,之前也与裴季尚走得——近。

故而知道裴家四郎是给家中寄过不少信件的。

这——让孙柏觉得,裴季尚一定把登上仙刊和上过广播的事情——着家里人说过。

却没想到,如今的裴二郎竟然好似一——所知。

于是孙柏——惊讶道:“裴大人不知吗?这是广播,只要登上仙刊,都有可——被诵读的。”

裴仲文会给他的就是一个略显迷茫的眼。

而事实上,裴季尚确实没有太提过这些——

他来说,登上仙刊确实是喜事一桩,但是经过了在文学院以及军训的锻炼——,裴四郎君已经不——是那个——了一门心思——了仙境留名而闭门造车的初级阶段了。

经过学习,——有仙人——的——拨,他顿悟了,他升华了!

与其计较自己的那些得失,倒不如把精力投入到真——有用的地方去!

于是,裴季尚转变了思想,也更加刻苦努力。

他将——登上仙刊的文章寄回家,并不是——了炫耀,而是——了让家里人知道,他在仙界学到许多,这些——是他的学习成果,——以——都大有裨益。

出发——不同,侧重——也就不同。

这就导致书信之中并没有提到仙刊广播之类的事情,只有——商贸之事的研究。

结果裴家二老看到,就以——自家小儿子要去当商人满处跑了,这才让裴二郎务必把他带回去。

如今裴四郎都快到都城了,一直忙碌的裴二郎——不清楚仙刊之事呢。

虽然这些——没有明说,可是孙柏是个机灵通透的,光从裴仲文的表情上就知道,那个长的俊俏却格外倔强的裴小四根本没和家里人说清楚。

孙柏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这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他居然——憋得住!

裴家四郎以——肯定是个干大事儿的!

于是孙柏就想要给裴仲文科普一下这些是什么,但——未开口,就顿住了——头。

几个学子——视一眼,都从——方眼中看出了犹豫。

他——其实才是仙刊的常驻,现在完全可以炫耀。

偏偏上刊次数最多的是裴四郎。

人家都没有大肆张扬,若是他——现在得意洋洋的说起此事,就显得他——境界太低?

但是齐国学子——可不想一直憋着。

毕竟是这样荣光的事情,总藏着掖着也不合适。

于是孙柏——眼睛一转,然——就变换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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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写着风淡,眉梢满是云清。

开口——是淡然平静:“那岳郎君——上广播没什么稀奇的,今天是我等碰巧没有新文产出,这才让他得了个机会罢了。”

这——说得轻飘飘的,可是孙柏的小眼——儿却一直没停。

其他几个学子与他相处多了,立刻明白了这人的想法。

于是他——立刻拿出了同款表情,当着裴仲文的面闲谈起来。

“我那篇文章明——可收尾,到时候我——可以——登仙刊。”

“若说文章,我大齐何时输给过大周?”

“然也。”

“别说两次,区区不才,上过五次,也不觉得有什么稀罕。”

“莫要得意,——过两——,我也——有五次了。”

放在平常,裴大人定然——听出这些年轻人的明争暗秀。

可这会儿他满头迷雾,——顾不上许多,直接问道:“什么仙刊?什么广播?”

见他终于上道,孙柏立刻抓住机会,给裴大人解释一番——

有人拿出了一份给他:“这是我之前誊抄的仙刊,上面就有我的文章,只不过这不是原版真迹,底稿都会留在仙境保存,不给外人的。”

裴仲文愣愣的接过来,然——就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

根本不用多说,他自己就——想清楚其中的好处。

广播只是入了耳朵,总会忘记的,风过了——痕。

可是这仙刊却是白纸黑字落到了实处!

而且底稿——会在仙境保存,这岂不是说,——上去的,都是仙史留名??!

竟……竟有这样的好东西!

孙柏似乎觉得自己的秀的——不到位,只管接着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区区不才,也上过五次。”

这时候有人说:“我六次。”

又有人道:“——是裴四郎厉害些,足足八次,实乃吾辈楷模。”

裴仲文——没缓过——来,就又被自家小弟的优秀给锤得——的。

他都有些控制不住音量:“八次?!”

孙柏——头,补充道:“我——加起来,得有三十几篇文章留于仙境吧。”

裴仲文:!!!

没想到,我大齐学子竟是如此优秀!

天佑大齐,天佑大齐啊!

他努力的平复心情,深呼吸,又深呼吸,却——是控制不住的心跳过速,指尖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裴仲文才转过头,——着护卫低声道:“你等下就拿纸笔……不,现在就去取纸笔来。”

护卫以——他想问的——是裴四郎归家之事,赶忙道:“大人,郎君那边——没有消息,现在催促是不是急了些?”

裴仲文缓缓摇头,声音都有些哑:“是另一件事,大事,你去多取些鸽子来,尽快!”

他要把这里的事情都告诉家里人,并且让他——知道,他——的小四郎到底做了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而另一边,裴家二老——在翘首以盼自家四郎的回归。

自从收到了裴仲文的传书,知道裴季尚要返家的时候,两人就总是往外头瞧,天天等着小儿子回家。

这天一大早,裴父裴母刚吃过饭,茶——没端上来呢,裴父就皱眉道:“这都十多天了,怎么——没回?莫不是又在路上贪玩了吗?等着瞧,我定然要好好——训他,让他涨涨记性!”

裴母护着幼子,闻言——道:“你没有根据就莫要浑说,二郎都传信儿回来了,说尚儿一心向学,又想要考科举,定然是上进了的,如何会贪玩晚归呢。”

裴父气哼哼道:“谁知道是真是假?你也是,跟着那三个小子一起宠老四,把他宠的——法——天了!”

裴母却不争辩,只是瞥他一眼,慢悠悠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些天连觉都睡不好,说梦——都是念叨着尚儿的。”

裴父被娘子——破心思,不由得错开眼——,梗着脖子道:“我没有。”

裴母也不理他,只管道:“——论如何,等四郎回来了,你莫要在同他生气,有——好好说,那孩子身子弱,可经不起你吓唬。”

提到这个,裴父的眉头皱得更紧:“只怕他不听我——,——要去经商。”想到裴母的娘家,裴父专门跟了一句,“也不是经商不好,只是他自小就体弱,行商辛苦,我实在是舍不得。”

裴母笑了笑:“让他做高兴事——好,如今不是想要科考了吗?遂了他的意——是。”

裴父小声嘀咕:“宠宠宠,什么都依着他可怎么得了。”

裴母慢悠悠道:“当初我不就是依着你,豁出去荣华不要,这才嫁给你个穷秀才么。”

听了这——,裴父立刻眉头疏解,嘴角也有了笑,却要努力憋着,裴母都替他辛苦。

但最终也只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指尖,低声嘟囔:“没脸没皮。”

裴父也不——控制,笑眯了眼,只当这是夸他的。

而就在这时,有人进来通报说收到了裴二郎的飞鸽传书。

裴父立刻站起来:“拿来给我瞧瞧。”

随——有人取了十好几个小筒来。

这有些不同寻常。

这些筒子都是绑在鸽腿上的,平常——了防备鸽子会在路上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法抵达目的地,所以会放飞三到五只。

可是这次一口气来了十几个着实新奇。

裴父——一个个拆开,——发觉其中除去了重复的,其他的都编了号。

他按着号码顺序连接起来,然——细细观瞧。

而裴母在——宅之中说一不二,可是——朝政之事从不询问,因着裴父和裴二郎都是做官的人,他——之间的通信也有可——牵扯国事,故而裴母没有凑过去看,也没有多问,只管端茶来喝。

可茶——没入口,她——发觉自家夫君僵住了。

然——就是往——一倒,直挺挺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般举动把裴母吓了一跳。

她赶忙丢了茶盏,也不管摔没摔碎,只管起身,快步走到了裴父身前,伸手帮他拍胸口顺气,嘴里连声道:“可是二郎那边出了什么大事儿?莫要着急,夫君想进宫的——,我这就去给你备官服。”

结果裴父只是摆摆手,示意不用,可他的眼睛依然是直直的,不知道在因——什么出。

瞧他这般,裴母的眉尖终于也蹙了起来,扭头就想让人去请郎中。

偏在这时,又有人进来禀报:“大人,守在城门口的人说,四郎君的马车已经入了城,就快到了!”

裴母闻言,虽然——忧心裴父,但——是有些喜色——

要回头同夫君说——,结果看见裴父“腾”的站起身来,然——大步流星的朝着外面走去。

而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裴母一跳。

莫不是二郎传回来的消息不好?

又或者是这人——觉得尚儿耽搁了回程,要去训斥他?

裴母生怕父子俩闹起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等她好不容易赶上裴父的时候,已经到了宅院的大门前。

好巧不巧,裴季尚刚刚下了马车,——往门里走呢。

虽说一路上都有人好生照料,裴四郎君的体魄也康健不少,可到底十多天的舟车劳顿,难免有些倦怠。

而所有的疲倦都在——上裴父面——表情的脸时被一扫而空。

算起来,裴四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爹——着他念念叨叨。

顾着他身子弱,故而自小就没挨过手板,也没跪过祠堂,但裴父的——育可一直没少,常常是连说俩时辰不带停的,算得上是精——攻击,杀伤力翻倍。

现在又瞧见了裴父这副模样,裴季尚不由得一哆嗦。

心想着,他都说要考科举了,不当商人,怎么——要来收拾他呢?

等看到裴母——他——眼色,这是母子之间的暗号,意味着裴父准备——训他了。

于是裴季尚立刻想要跑过去,找自家娘亲帮忙。

没想到被裴父一把抓住。

裴四郎面上一苦,想着完了完了,这次怕是两个时辰都说不完了。

却没想到,裴父拽着他,上下端详了好一阵,突然就笑起来。

先是微笑,然——大笑,最——笑出了声,都——看到——槽牙了。

裴季尚愣在当场,而——小心翼翼的抓住了自家爹爹的胳膊,斟酌片刻——道:“爹,你想念叨我就念吧,别气到自己啊……”

裴父却是看着他,止不住的笑,而——嘴里感慨一般的朗声道:“我就知道,我儿定——光耀门楣!”

裴季尚惊讶:“爹爹你不是要——训我?”

裴父回想着裴仲文信中的有关于仙界留名的事情,越想越欢喜,——着裴季尚笑眯了眼睛:“谁说要——训你的?”

裴母睨他,想着可不就是你?

而——就听裴父一本——经道:“我儿这般优秀,有哪个不长眼的要——训你,——父第一个不放过他!”

裴母:……

嗯,自家夫君这——耻的样子,果然和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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