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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雪地一眼望到尽头。

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男孩穿着单薄衣衫,孤身蹲在松树下,抹了抹眼中泪珠,从怀里掏出一个冷冰冰的馒头。

他呼着冷气,埋头咬了一口,随后想起什么似的,朝右边空荡荡的地方看了眼。

犹豫片刻,顾末泽用力掰开发硬的馒头,走到树旁空地,递去半块:“为何一直跟着我,你是不是也饿了。”

稚女敕嗓音在雪地响起,寒风卷着细雪,扑打在女敕白的小手上,许久都无人回应。

顾末泽小脸露出疑惑,将馒头塞到视线中的人影手中,不曾想,一举穿过了对方,馒头径直滚到地上。

他瞪大眼睛,两只小手不可思议地在半空挥了挥。

这里不是有个人吗?

为何模不到?

不久,顾末泽发现身边多了个魂灵,只有他看得到,一个在他身边扎了根,虚无缥缈的魂灵。

顾末泽唤他:天礼。

十年后。

细雨落在大片竹海间。

举着伞的年轻男子,驻足在一株挺拔的碧竹前,黑眸一缕血色划过,视线中空荡的地方多了道身影。

他蹲下.身,将伞倾向沉睡的魂灵,另手附在魂灵额头处,淡蓝色的流光从他手掌转向魂灵,将虚渺的身影包围起来。

雨越下越大,顺红伞边沿不断滴落。

顾末泽收回手,眸中映出眉如墨画的青年。

十年前,一则消息席卷了整个大陆——符主闻郁身殉大道,葬身鬼楼!

至此,那个十五岁突然现身北域,震撼整个修真界的少年消失,而同一时间,一个青年魂灵出现在他身上。

谁能想到在他身边待了十年、没有神智的呆傻魂灵,竟然是北域符主,闻郁。

顾末泽手掌抚上一张白皙的脸颊,阴鸷的眼神难得流露几分温柔。

“无论你是谁,就这样永远留在我身边吧,不然”

——杀了你。

雨声淹没了林间轻语。

不久后,大雨渐渐停歇,顾末泽收了伞,对身旁的虚渺魂灵道:“天礼,我今日要去解决一个人,名义上他是我的师叔,天宗长老闻秋时。”

“他是个疯子,在我年幼时三番四次置我于死地,不过我命大,”

顾末泽侧过脸,看着面无表情的魂灵,低声道,“我杀他是除害,不是作恶,你放心吧。”

半时辰后,鬼哭崖。

十多年前,有场卷入整个修真界的除魔大战,此崖作为战场之一,战后尸骨堆积如山,长年累月聚成极重的阴邪之气,诞生无数阴魂厉鬼。每到夜里,凄厉的哭嚎声便从崖底传来,响彻方圆。

鬼哭崖边,顾末泽踩着一只抓着崖边凸石的手,在四周诡异的鬼嚎声中,淡声道:“闻长老,别来无恙。”

“救、救我咳咳。”

微弱的求救声响起,顾末泽眼底寒意深了些,足下力道渐重,将下方手指一根根碾断。

凄厉惨叫霎时响起。

落入罪魁祸首的耳中,却仿佛是悦人动听的乐曲,崖边年轻男子勾起唇角,垂看的眸中,浮现出一抹诡异血色,与腕骨悄然出现的猩红纹案相映衬,透出无边邪气。

不过这般状态并未持续太久,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眼。

身后狂风扬起石砂,空无一物。

顾末泽却看到了想看到的身影,回过头,乌靴抬起,松开抓着崖壁的手,旋即眼帘低垂,将人一脚踹下鬼哭崖。

“是你咎由自取,闻长老,不……”

顾末泽嘲讽地吐出三字,当作告别,“闻师叔。”

与此同时,天边划过数道长虹。

与顾末泽穿着同一蓝底白纹服的天宗弟子,落至空旷崖顶。

为首之人从灵剑跃下,一手收剑,一手持罗盘疾步走来:“顾师弟你为何在此,七师叔呢?”

那人说着,在罗盘指引下来到悬崖边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其余弟子瞬明其意,目光不约而同望向唯一在场的人,片刻质问声此起彼伏。

“顾末泽,可是你将长老推了下去?”

“纵使他有罪,也轮不到你处置,顾末泽你好大的胆子!”

“你简直无法无天!”

顾末泽自幼在天宗,就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众人对他称不上厌恶,但十分忌惮,以至于虽神情激愤,各个迫不及待将顾末泽捉拿回宗,交给宗主惩治,但无人敢当出头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方才说话之人。

宗主首席大弟子,顾末泽师兄,牧清元身上。

牧清元沉默了会儿,问:“顾师弟,可是你?”

“想知道的话,不如从鬼哭崖跳下去,亲自去问长老,”顾末泽视线扫过一众同门,若火匕在指间翻转,折射出烁烁寒光。

“对了,够快的话,说不定还能救下他。”

“你——!”众人脸色铁青。

虽是修行之人,但从鬼哭崖跳下去,且不说里面的阴鬼邪祟,单是这万丈高度,落下去便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且闻秋时闻长老臭名昭著,谁愿意为了救他以命相搏!

顾末泽见状,道了声“无趣”,提步离开。

牧清元皱眉,未有动作,其他人也不敢阻拦,竟这样任由他离开了。

顾末泽朝来时路行去,解决了一个麻烦,本该感到愉悦,但他神情并不放松,反而随着越来越缓的脚步,俊眉愈发皱紧。

某刻,落地乌靴一顿。

顾末泽四下张望,不见常年跟随左右的魂灵后,脸色瞬变,整个人僵在原地。

在哪?去了何处?

顾末泽阖眸,脑海中记忆片段快速掠过,终于在某个场景,寻到一丝踪迹。方才鬼哭崖边,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有什么东西被拽入深渊

漆黑的眼睛睁开,顾末泽骤然折返。

鬼哭崖边。

天宗弟子各个愁眉苦脸,“这下如何向宗主交代?”

一人道:“宗主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能绕路去死泽了。”

旁边抱剑弟子冷哼:“说得轻巧,且不说耗费多少时日,那里厉鬼无数,纵使强如宗主他们,也不敢轻易踏足,我等去就是送死!”

那人一听,指着悬崖道:“既然如此,只有从这下去寻长老了。”

“你是不是疯了!”张简简无言地摇摇头,“别真被顾末泽蛊惑了,只有傻子才”

话未说完,一道修长身影如疾风般掠来,从他们旁侧一跃而下,眨眼坠入无边无尽的黑暗。

崖顶顿时寂静下来。

那人快得只能捕捉到余影,众人甚至没看清是谁,惊诧疑惑间,看到牧清元脸色一变,朝崖口喊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称谓:“顾师弟!”

天宗众人愣了愣,旋即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谁?

顾末泽?

他疯啦!!!

***

“”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不是被本从天而降的书砸晕了么。

闻秋时看着上方逐渐消失的光源,尚未反应过来,脑海中涌入大量信息。

待他消化完毕,四周已是彻底的黑暗,唯有垂落的长藤散出如鬼火般的幽光,伴着耳边源源不断的哭嚎声,下落感愈发清晰。

闻秋时陷入短暂沉默。

这场景似曾相识,就在他脑海中刚出现的书中,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反派师叔结局:

鬼藤散出幽光,照在闻秋时惊恐的脸上,伴着耳边越来越近的鬼哭声,他感到死神的脚步逼近。

等待他,原来不是粉身碎骨,而是坠入死泽地面的前夕——万鬼噬体!

一定在做梦!

闻秋时摇了摇头,试图清醒过来,旋即一睁眼:“”

他闻秋时,十岁生日那天,被问及志向喜好时,因一句年幼无知的“喜欢八卦吃瓜”,被误会意思的亲爷爷,塞了两满口袋瓜子,再一脚踢进道观——学八卦!

一夜之间,从锦衣玉食小少爷变成手持拂尘的小道士,他不哭不闹不上吊,就是八卦没学到,不过学会了灵符。

五年后学成归来,不料下山途中被本书砸中,然后莫名其妙穿书了。

如今,即将一命呜呼?!

彻底意识到处境的闻秋时,沉默起来,阴寒之气自四面八方涌来,随时间流逝,他原本清醒的意识逐渐涣散。

也许一闭眼,再也睁不开了

濒临死亡的时刻,闻秋时泛白的嘴唇微动,有许多话想说,到嘴边却化为一声长叹。

没时间了,闻秋时很是悲伤。

罢了,罢了。

既然如此,他就说一个关于主角顾末泽,世上除了他以外无人知晓的秘密吧!为这狗血文里的世界作出一点贡献,不枉他走这一遭!

“咳咳,”

闻秋时艰难地清清嗓子,在周围幽幽鬼火,万鬼嚎叫声中,拼命发出最后的呐喊遗言,似要宣告全世界:

“修真界未来的帝王,顾末泽——其实是个小哭包!!!”

一口气酣畅淋漓地吼完,闻秋时自认完成了某个壮举,心满意足闭眼。

这时,一个由远及近的破空声从上方传来。

闻秋时懵了懵,在分外清晰的“小哭包”回音绕耳之际,一只修长的手搂住他腰身,以极大的力道,将人拽入怀里。

坠落感瞬减,本如死灰的求生欲复燃。

闻秋时双手在昏暗光线里抓了抓,模到胸膛衣襟的纹绣后,往上环住对方脖颈,收紧手臂,整个人死命扒上去。

穿过他腿弯的手微僵。

顾末泽垂眸盯看几许,将人往怀里更拢了些。

底下悬在崖壁间的一帘鬼藤,忽然展开,露出藏在其中的天然石洞。顾末泽衣摆急转,抱着半晌没了动静的人,旋身踏上洞口,略一俯身,大步迈入其中。

石洞内狭窄,四处是幽火鬼藤。

透过微光,顾末泽垂眸,眼底血色涌动,看清了怀抱之人的神魂,脸上神情放松了些。

这具身体原先的神魂,他所厌恶的闻师叔彻底消失了,如今入主的神魂,与闻师叔的容貌截然不同,是他看了十年,熟悉至极的魂灵模样。

天礼,竟然夺舍了。

变故来得突如其来,顾末泽神色晦暗不明,好半晌,搂着腰身的手才动了动,提醒道:“无事了。”

趴在他颈间的脑袋微动。

闻秋时意识回拢,飘忽的视线晃了晃,撞入一双莫名熟悉的眼眸。

他顿了顿,看着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睛。

过近的距离,让顾末泽眼睛犹如一面镜子,里面映着鬼藤幽火,和一张完全陌生的苍白面容。

“??”这是谁?

闻秋时心生疑惑,试探性地嘟了下嘴。

然后看到顾末泽眸中的人做了相同动作。

“?!!”

闻秋时一脸不可思议,目光紧锁抱着他的英俊男子,不死心地又嘟了嘟。

顾末泽:“”

他踌躇了几许,薄唇微动地拒绝了,“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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