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突兀地消失了，黑暗和寂静短暂笼罩阿龙的感官，随着一阵令人不适的眩晕感阿龙被重新驱赶回现实世界，阿龙试了一下让自己重新连上那台机器，对方却毫无反应，仿佛它已经放在那里损坏了一百年，连最基本的电源管理都无法接通。
“你没事吧？”眼前出现小王担忧的脸，“你接入了整整四小时三十分钟，我都怀疑你出不来了。”
“四小时三十分钟？！”阿龙再一次被吓到，在他的印象中虚拟实境的时间运行速率往往比正常世界要快，最不济也能保持等同，而阿龙在连接期间的体感时间肯定不到四个半小时，也许连这个时间的一半都没到。
“看来你遭遇了我们无法想象的经历。”小王对他苦笑起来，“需要我对你做个现实认知矫正吗？我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好多次被迫服用迷幻药物后我都是借助这套流程让自己恢复清醒。”
“麻烦你了。”阿龙不敢拒绝，他不确定自己在那些缺失的时间中是否经历过什么自己记不得的状况，现实认知矫正虽然是个简单的流程，但对于那些长期沉迷于网络中无法自拔的人来说，这是能够帮助他们快速适应现实世界的办法。
“好，请你在心里默念十秒钟，完成之后给我答复。”小王点点头，跟阿龙吩咐道。
时间概念整理，空间概念整理，色彩辨认，声音辨认，味觉和触觉辨认，基本上都是最基础的感官矫正，流程不长也不需要什么高科技设备的辅助，依然能让人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定位对现实世界的基本认知，一番测试下来阿龙认为自己的认知体系没有遭到任何形式的扭曲或颠覆。
“还好，你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当然我还是建议你回去之后做一个更深层次的测试扫描。”确认阿龙没有异常后小王也松了口气，“那么接下来，你可以对我解释一下你在连接期间都遭遇了什么吗？”
“你认识这两个人吗？”阿龙犹豫了一下，直接把将军和那个女军官的外貌投影发给了小王。
“这是？！”小王收到投影的瞬间便满脸错愕。
“有印象？”看来对方真的知道什么。
“那位老人我没有印象，可之后的那个女人……”小王烦躁地挠挠头，“如果我没有认错，这个女人是现在第九区驻军的总指挥官，她叫甄凤玲，第十六战区的陆军少将。”
“啧！”阿龙忍不住咋舌，事情看来愈发麻烦了。
“陈先生，我觉得你真的很有必要把你发现的事情跟我说说，如果整件事还牵扯到一个少将军官，那根本不是区区警察局内务部能解决的问题，你知道军方的权限向来都比警方更高。”见阿龙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王劝说道。
其实阿龙并不想隐瞒太多，他或许会把有关局长那段记忆藏在心底，毕竟姚亭望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被那个阴险的老家伙抓住了什么他认为有利可图的关键线索，这人百分百会变成影响事态的一个控制外要素，可是他在有关那位甄将军的记忆里听到了太过令人匪夷所思的信息，这种事说出来要么会被别人给当成疯子，要么就会引发不受控的恐慌。
尽管阿龙从来都没打算给周玉卿认真办事，可也不想因为胡乱泄露敏感信息让周玉卿回过手来收拾自己。
“看来是不方便说？”小王见阿龙脸上一会儿一个颜色，苦笑道。
“如果我给你听了，极有可能从此你就必须告别警局和现在的生活，你确定要听？”阿龙半是恐吓半是认真地反问。
“额……”小王额头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他可不想当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更没有阿龙那种上刀山下油锅也要追逐真相的顽固，他就是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浮萍，真没必要那么拼。
“至少我们知道第九区出问题的不只是警方了。”了解到小王态度的阿龙从椅子上爬起身来，连接那个奇怪网络的后遗症已经消退，他动了动手脚确认自己的活动能力未受任何影响。
“那只说明我们牵扯出了更大的问题啊。”小王再次露出苦涩的笑容，他区区一个小卧底，到底是上辈子干了什么缺德事才要被迫参与这种听都不能听的见鬼行动？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走之后直接把这儿封闭起来，那张椅子上记录的信息绝对不适合给乱七八糟的人听，如果不是必须留下些证据，我甚至想把连接着一层庇护所的所有通道都给炸了。”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庇护所挖掘出更多信息了，阿龙建议道。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炸了也不是不行。”小王道。
“你还会玩炸药？”阿龙一愣。
“身上有带。”小王点头。
“你们这帮卧底平时生活那么刺激的么？”阿龙有些无语，之前的刻板印象让他一直以为内务部就是一群死盯在同僚背后的秃鹫，现在看来他们的任务远不止那么简单。
“你知道，大多数黑警察都是在和暴力帮派打交道，而且有时候考虑到警局的声誉这些黑警察不能被公开逮捕和审判。”小王耸耸肩膀。
“于是你们的任务就是让他们‘死于事故’是么？”阿龙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或者是‘光荣殉职’，至少这样保全了死者的声誉，他们的家人还能领到抚恤金，而不是在被法院罚个倾家荡产之后还要欠下大笔律师费。”小王补充道。
“便宜那帮王八羔子了。”阿龙撇撇嘴。
“是啊，便宜他们了。”小王不怎么走心地附和着，“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那些脑袋让我浑身不自在。”
“嗯。”
依然维持这正常运转的庇护所在把两人安全送出之后重新闭锁了闸门，阿龙对着那道闸门盯了几秒钟，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决定让小王在这个楼层的几个关键支撑点上布设遥控炸药随时准备“灭口”。庇护所里面保存的信息过于惊世骇俗，阿龙又不能保证是不是每个躺在那副椅子上的人都会像自己一样被灌输那些信息，如果这些信息落在真正的有心人手中，它能发挥的作用甚至超过在锦城上空直接引爆一颗核导弹。
做完这些扫尾工作，两人开始沿着崎岖黑暗的小路重返地上，一路上阿龙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纠缠个不停，那段记忆的主人跟甄将军提出的展望让阿龙联想到了不久之前发生的那场灾难——所有人一直都搞不明白那种让全世界的义体植入者失控的病毒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传播到世界各地甚至连跟欧亚大陆基本断绝联系的大洋合众国都遭灾，现在他获得的这段记忆让他有了一个靠谱的猜测。
病毒极有可能就是通过全球危机预警网的卫星在传播，这个权限可以绕过一切政府监视屏障的网络能够悄无声息地渗透所有民间和政府网络让病毒在不知不觉中蔓延，甚至通过联邦在合众国内部的情报系统直接感染到合众国的独立网络上，而在这个时代里基本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月兑离网络独立生存，于是那些倒霉的义体植入者就不可避免地遭遇了那场厄运。
“我们要把他带回去吗？没人应该孤独地死在这儿。”不知不觉间两人回到了那个被预制板挡住的入口，死去的警察尸体还孤零零地躺在废墟上。
“带走吧，怎么说也同僚一场，他的家人有权利给他下葬。”阿龙权衡利弊后决定同意。
于是两人艰难地用建筑垃圾做了个简易担架，这是安全运送那具尸体唯一的办法，抬着这个累赘让他们在离开大厦的时候又浪费了足足半小时，等两人终于见到已经开始昏暗下来的天空，一股难以言喻的操蛋感油然而生。
“妈的，咱那辆车到底还是给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