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仔细斟酌之后，阿龙和小王一致认为暂时不必跟虞万支通报他们的行动。如此考虑的原因很简单，双方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合作关系，适当保持情报沟通来巩固合作是应有之意，事事通报就会显得自己这边心虚，会导致对方多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另外虞万支自己说没有保留城区规划原始图纸这件事阿龙是不太相信的，虞万支经营的主业就是建筑业，一张原始规划图对旁人和他来说价值完全不同，他能够立即联想到那张图纸也说明他的确见过那张图纸。
至于为何虞万支将自己保留原始图纸不跟阿龙他们分享的原因，可能是单纯想给自己留一手，毕竟小王还是个现役警察，也可能是想借阿龙和小王之口跟老区长做好事先沟通，免得以后事情搞大了连边多出什么不好的误会。
总之人到了虞万支那个地位就不得不想得多些，像阿龙这种为了一个目标冲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绝对当不来领袖，甚至在把自己的团队带向毁灭之前就会被团队内部的斗争给干掉。
“应该是这附近了。”在车载导航仪上校正了一下当前位置，阿龙注意到不远处的废墟中影影绰绰有几道人影在活动。
“那些人要怎么处置？”小王紧张地盯着废墟里的人影，在他获知的情报中第九区已经快要沦为后启示录故事中的世界，军方控制区外的唯一秩序就是所有人对抗所有人。
“如果他们不想做什么，最好放着不管。”阿龙有在灾后的第九区行走的经验，而且是军方全面接管之前那段最混乱的岁月，他知道拾荒者之间通常是采取互相当对方不存在的态度，毕竟每个人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才出来冒险，除非绝望到一定程度横生枝节都是个风险大于收益的选择。
“希望他们不会对我们的车动心思，不然我们只能腿儿回去了。”感受到前方投来几道警惕的视线，小王低声嘟囔道。
“希望吧。”说实话阿龙也没多大把握，只能尽尽人事把车子的防盗警报等级给设置到最大。
离开车子的两人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这地方是被两堆高层废墟给夹在中间的人造谷地，建筑垃圾与生活垃圾无序混杂在一起让搜索变成一件费力又危险的行为，万幸他们要找的海盗电台在外面留下了显眼的遗迹——就在其中一栋废墟楼顶高耸的针状天线依然屹立，天线底部很不讲究地甩出粗壮的电缆，顺着电缆走向很容易找到它会通向哪里。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爬危楼。”小王继续着他的嘟嘟囔囔，追上已经开始寻找废墟入口的阿龙。
“这地方倒塌之后还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遍。”很快阿龙在废墟之中找到了一个明显是人工拓宽的入口，顺着入口走向大致可以判断出来它连接着已经被掩埋在其他垃圾之下的第一层楼。
“会不会我们要找的东西已经被捡走了？”小王担忧道。
“应该不会。”阿龙摇摇头，“海盗电台里只有收发设备和一堆又大又重的服务器，那些玩意儿在外面可能值点银子，可在第九区里能干什么？”
“也是，换成是我也不会去搬动那些东西。”小王点点头，朝着黑洞洞的入口深吸口气，“我准备好了，进去吧。”
阿龙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掏出随身的手枪指向洞口，下挂手电发出穿透力极强的惨白光线，映照出洞口里面尘雾横飞的恶劣环境。
“果然这地方有人来过，真是没法想象到了什么份上人才会冒这种险。”往里走的时候小王注意到尘土之上的靴子印，还有几根钢筋很勉强地支撑着水泥预制板让这条盗洞不至于坍塌下来。
“人为了活着什么都干得出来。”阿龙低声感慨着，弯下腰躲过一根刺穿预制板的钢管，眼前的空间终于开阔了些。
这栋废墟肯定不是寻常居民楼，应该类似虞万支以前的老窝那种兼有商业和居住用途的综合性大厦，空旷的主大厅拱顶看起来有三米高，结实的立柱在经历过破坏之后依然坚挺地支撑着建筑物的主结构，然而临近房屋的倒塌让各种建筑垃圾压碎了窗子涌入大厅之中，将几乎所有的进出通道都给堵死。
“能找到上去的路吗？”手电的光圈在一片混乱中扫来扫去，电梯是肯定没指望了，就算还能运行任何有理智的人也没胆子去用，只能寄希望于还有没被彻底堵死紧急通道。
“绝对有，不然那些拾荒者不会费力维持一个出入口。”阿龙笃定地说，“你左我右，沿着墙根找，肯定还有没被堵死的地方。”
“好。”小王没废话，直接依言照做。
在一片瓦砾之中寻找出路自然充满了困难，别的不说光是无法确认脚下废墟能不能支撑自己的体重就很让人头疼，才开始不到十分钟阿龙就有两次差点一脚踩空的险恶经历，听小王那边时不时会传出来的惊呼他那边同样没好哪儿去。
“嗯？！”就在阿龙边诅咒着这该死的废墟边努力寻找时，背后不远处的小王发出一声错愕的惊叫。
“怎么了？”那不是被吓到的声音，更像是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而感到惊讶。
“死尸，还很新鲜。”小王用还算沉稳的语气说着让人怎么都淡定不下来的事实。
“我过来了。”阿龙当即放弃搜索赶去和小王汇合。
阿龙翻过一堆瓦砾赶过去的时候小王已经在检查尸体状况，阿龙远远地看见那具尸体是以瘫坐的姿势靠在一块还算光滑的水泥板上，等他接近到足够辨认细节的时候才意识到小王如此惊讶的原因——死者身上是一身标准警服，上半身还套着印有“警察”二字的哑光防弹背心，可能是废墟里干燥阴凉的环境让尸体腐败不是很严重，但靠得足够近还是能闻到淡淡的尸臭味。
“怎么死的？”阿龙靠到小王身边问。
“看这儿。”小王伸手指向死尸的小月复位置，那里的防弹衣被什么东西凿穿出个食指粗细的孔洞，“高穿透步枪弹，应该是军用型号，子弹打碎防弹板之后留在身体里，第一时间并不致命。”
“所以这位仁兄是逃到这儿来的？”阿龙又注意到死者的右手边滚落着一片止血贴片，而且左手有尝试将防弹背心掀起的动作，便大致能推测出他在弥留之际曾经尝试过对自己进行急救，可惜手上已经使不出力气没法给自己月兑下防弹背心，最终只能这么绝望地失血而亡。
“没人应该这么死去。”小王的声音中同时透出强烈的哀伤与愤怒。
“这里是第九区，军用武器不意味着他是被军方动手打死。”阿龙隐隐感觉出小王的怒气指向了军方，于是提醒了一句。
“不管是谁干的都应该为他的死付出代价。”小王依然怒气不减，“不过他的牺牲也算是没有白费，如果这里没什么猫腻，他不会特意逃到这儿来。”
“是啊……嗯？”阿龙刚想要附和，突然什么东西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小王疑惑地看向他。
“嗅嗅~”阿龙很没品地抽了抽鼻子，“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你是说……啊！”短暂的困惑后小王突然像想明白什么似地朝尸体背后的水泥板伸出手，细微但确实存在的风从水泥板和其他瓦砾之间的缝隙中吹出来。
“兄弟，对不住了。”阿龙朝那具尸体微微鞠躬，然后拖住他的双腿将尸体从水泥板上拽开。
小王会意地搬动水泥板，一个足够让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两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