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当然是不敢直接联系姚亭望来确认刚才阿龙是否与他有过通话，他甚至不敢联系科长旁敲侧击地问问，因为他根本没法确定在眼前这桩烂事上部长与科长究竟是不是一条心，而这个疑问的存在决定了小王在第九区面对那些他没法做主的状况时会陷入一个十分尴尬的抉择——如果部长与科长的指令存在矛盾，他应当执行哪一个。
于是小王很聪明也很鸵鸟的选择了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在现场遇到类似问题的时候照常走程序直接去问自己的顶头上司，至于自己的上司跟他的顶头上司之间存在什么样的纠纷，那不是小王需要去操心的问题，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拿的是卧底的薪水干嘛去操部长和科长的心？
“多数都是基于量子通道的加密通信技术，很多还是配对使用的，这些设备的另一端是谁？”见小王携带的设备逐个检查过之后，虞万支给出了明显越线的提问。
“法务处一个叫董白的法务代表，负责警局在第九区所有行动的法律援助与解释，她……算是我们的人吧。”说到这位董女士的立场时，小王自己都不是很确定。
“我记得法务处跟内务部是水火不容吧？”阿龙心说真是旁观者清，自己以前在警局里的时候可不知道局里这么多弯弯绕。
“就因为水火不容才要打个钉子进去啊，不然人家想搞你的时候连个告密的都没有，怎么预防？”小王甚至没听出来阿龙话里的那股讽刺，“只是明目张胆安插人手肯定不行，所以用了不怎么可靠的人。”
“不可靠是指？”阿龙打破砂锅问到底。
“董白原来是局长的人，我是说老局长的人。”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引起误会小王订正了半句，“我们那个新局长什么德行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引起众怒怎么会混到现在这个地步？董白大概是觉得这个新局长很不靠谱，于是没有让新局长接收老局长的遗产而是联系了我们部长，于是她就从局长在法务处里的眼睛变成我们在法务处里的眼睛了。”
“那你们局长在内务部里的眼线现在在干什么？”虞万支忽然戏谑地插了句嘴。
小王没吭声，就只是朝他翻个大大的白眼，内务部里的眼线怎么会被内务部知道，知道了那还叫眼线？
可小王更不知道的是阿龙和虞万支已经在一对一频道里面讨论起了这个董白，小王不晓得老局长与第九区惨案的联系，阿龙和虞万支可是亲历了整场悲剧的过程。虽然现在老局长以自杀的方式退出舞台，可就像他在警局积攒的威望并未因为他的死亡而消退一样，两人心中对这个人的警惕与畏惧也从未消失。
单单只是“局长的眼线”这一个头衔，就足以让阿龙和虞万支打起十二分警醒来和这个人接触。
“你说她不靠谱，知道她还和哪个部门有来往么？”既然重视起来了，自然要探听此人的信息。
“你该说她和谁没交情。”小王苦笑，“这女人年纪不大可是十分会钻营，靠着外派法务代表的身份跟很多部门都有交情，就连我们也是看在她算法务处中稍有对我们内务部表现出合作态度的人才适当和她建立了联系，但从来都不太敢对那女人过度信任。”
“正确的判断，不能因为怀疑就对有利条件弃之不用，也不能无条件相信倒向自己这边的善意。”虞万支很是欣赏内务部在应对董白时采取的态度，因为这是第九区所有大佬都会选择的用人态度。
“如果你们还想问其他的，我跟她还没熟络到那个份上。”见阿龙又想张口小王直接封住了他的问题，“总之设备和情报我都带到了，在我的任务之外你们想完成什么事请原谅我不会插手，毕竟在官方态度上我们不能人指控和犯罪分子合作，真的爆出这样的丑闻就算政府想挺警方也张不开嘴了。”
“那是自然，大家各取所需，没有谁逼迫谁的道理。”虞万支很大度地向小王承诺，“这也是我们把你带到这里说话的原因，毕竟天上有军方的卫星和无人机，网络上有军方的防火墙和过滤器，只有这种信号传达不到的地方才安全，不暴露两边的合作对我们两边都好。”
“原来如此，你们……还真是有心了。”小王本想夸点更好的，可忽然意识到对面是一个罪犯和一个被开除的疑似黑警察，他作为现役警察的矜持又发作了。
“既然都说开了，那就正式开始做事吧。”虞万支拍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王警官劳烦你联系那位董女士，总之先尝试搞清楚第九区里的警方力量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如果可能的话问清楚导致现状的因果与军方那边的行动和态度，没问题吧？”
“这取决于董白而不是我。”小王谨慎地说。
“尽力就是了。”虞万支似乎也没指望马上就能得到一切答案，“至于我们这边，会和新移民营地那边的人暂时合作，条件我和他们那边的头儿谈好了，我们会尝试尽量在不动用武力的情况下让局面不至于进一步恶化，但是保持一定程度的混乱应该对姚部长那边更加有利吧？”
“虞老板不用太顾虑姚部长，这次合作不是你们求上门的。”阿龙算是替姚亭望个人表明了态度，只是这个代言人怎么看都像个胳膊肘外拐的，姚亭望若是知道怕要被气个半死。
“这话我爱听，做事就怕束手束脚施展不开。”虞万支一听就乐了，“那我就放开手来做了，陈警官打算跟王警官一起还是跟我去见识孔代表为了自保能有多努力？”
“我还是先跟他一起吧，我对那个董小姐有点兴趣。”阿龙适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向，免得之后做出什么行动惹来小王的怀疑。
对于阿龙的安排虞万支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小王的表情就很苦涩了，阿龙比起他这个正牌的内务部探员来居然更像是姚亭望的代言人让小王觉得很不适应。他严重怀疑自家部长是不是被权力的给冲昏了头，为了将那位空降来的新局长在立足未稳之前搞掉甚至跟犯罪组织定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协议，被迫卷进这湍乱流中的小王现在只想从乱流中心逃得远远的，偏偏有阿龙在身边让他逃无可逃。
事实上小王猜对了，他设想中的那个密约的确存在，只是双方都不怎么把这个约定当真更不会留下足以作为证据的记录形式，而历史无数次地证明纯粹基于利益的盟友向来都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