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主意太冒险了。”放下自以为比别人站得更高而正在做无用功的瓦伦迪诺不提，他野心膨胀起来的几个小时前凌充从阿龙那里得知到他的新计划。
“不会比我们在第九区做的事情更冒险了。”阿龙显得颇不以为然，人在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之后对于危险的敏感度会渐渐降低，在常人看来必须要规避的风险，在他眼里早就习以为常。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说的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那不一样！”然而凌充是早就突破了这个认知误区的人，他在维和战争里见过太多人因为得意忘形丢掉性命了，“你在第九区没事是因为站在背后和你为敌的那个家伙从来没想真心杀你，不然你以为就凭你能活到现在？这里可不是第九区而是巴黎，在这儿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死活！”
“！”阿龙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招来了凌充的披头怒斥，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凌充的终端机许久无言。
“……事情没有回旋余地了吗？”半晌，凌充重新开口，语气中透着某种专属于年迈之人的疲劳感。
“应该是没有了，人我绑来了，事情也谈好了，现在收手一切前功尽弃，连之前有眉目的线索怕都得一并斩断。”阿龙敢忤逆这世上所有的权威，唯独对于凌充他不会真心反抗，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是那种完全不要求回报的父爱，这个男人可以为了保护自己把命都搭进去事后也毫无怨言。
“行动的时候我和蓝天负责现场，至于你……”凌充瞥一眼低头沉默的阿龙，“你就用无人机作为后援支持吧，如果你敢踏进现场一步，我就马上来伦敦把你揪回锦城去，我可不想老了老了还给年轻人收尸。”
“知道了，就按凌叔说得来。”阿龙不敢反驳，虽然感情上还是有憋屈和不安，却只敢在肚子里嘀咕。
“嗯，这还差不多，你这股子莽劲儿啊倒真是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我到现在都奇怪他是怎么从战场上好胳膊好腿活下来的，可他最后的下场你也看见了，我不想你变成他那样。”凌充语气稍缓，如同每个长辈那般碎碎念道。
“我知道凌叔疼我。”阿龙苦笑。
“光知道有个屁用？”凌充一声笑骂，“老子疼你，你疼老子吗？都这么大一把年岁了还得陪着你折腾，连家里的事儿都快顾不上。”
“对了，凌叔那么着急回去，家里到底什么事啊？”凌充提起阿龙也想起来了，昨天凌充是因为家里有事临时离开，这才让阿龙有机会擅做主张啊。
“还不是你那个不省心的妹子。”凌充一副糟心的表情，“急匆匆把我叫回去也不说是什么事，等我到家了才知道家里根本没毛病，你还记得她那个被造梦人附身的同学吧？”
“诶，叫顾颜青的那个？”阿龙点头。
“那姑娘身上又出状况了。”凌充叹口气，“不过这次出问题的不是她本人，是她的父母突然之间情感破裂要闹离婚，两夫妻打架差点把她家房子给烧了，那孩子刚刚经历过那种事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一时之间受不了刺激便跑到了我家来找筱筱避难。”
“这……”阿龙一时间觉得不好评价，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糟心是真的糟心，说管不了也确实是管不了。
“本来吧，让那孩子临时在我家住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家里暂时多双筷子呗。可是那对父母也不知怎地闹得特别凶，以至于父母双方都想把这孩子踢到对方那边去，结果我这个中间做好人的一下子立场变得很麻烦，筱筱和你婶子把我叫回去就是为了商量这狗屁事儿。”然后凌充又接着说。
“那对父母就这么把自家闺女给扔了？”阿龙一时间觉得很不可思议，尽管在调查顾颜青失踪案时他们得知顾颜青与父母关系糟糕，而且这对“模范父母”互相给对方戴绿帽子的骚操作也是秀得阿龙头皮发麻，但不管怎样那时候他们看起来还在勉力维持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庭，可怎就突然之间不堪到了这种程度？
“我也觉得奇怪啊。”凌充下意识地伸手挠挠头，“那孩子的身份你知道，真正的造梦人很看重她所以那帮打着造梦人旗号搞事的家伙也把目光投到这女孩身上，我怀疑她父母性情大变又是背后什么人在谋划什么东西。”
“嗯……”给凌充这么一说，阿龙也感觉整件事都变得古怪起来，因为一旦家庭真的破裂，顾颜青首当其冲会失去家庭的庇护，而且在精神层面上毫无疑问将遭受重大打击，这个结果最终对谁最有利，是个很值得去思考的问题。
“筱筱很担心她这个同学的精神状态，可再怎么说她们俩也就只是同学关系而已，我和你婶子更是跟她毫无瓜葛，有些事情终究不能由我们来说来做，所以昨晚上咱们商量了一晚都没得出个结论来。”凌充的声音更加郁闷了，这种事儿谁摊上谁闹心。
“凌叔，那个罗小姐现在怎么样了？”阿龙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罗小姐？什么罗小姐？”凌充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那个抓了顾颜青，把她当成自己妹妹拿给她妈献宝的罗小姐。”阿龙给出有些毒舌的提醒。
“啊，你说她！”凌充一拍脑门，“应该是给周玉卿带走之后关过几天随后便放出来了，我跟她没什么交集所以就没注意过她。”
“你说如果把顾颜青暂时交给罗小姐保护，会不会更好些？”阿龙突然提出个异想天开的建议。
“啊？！”凌充先是惊讶，随后开始考虑起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来。
首先罗小姐的确是有过照顾顾颜青的经历，尽管那时候顾颜青的神志基本上被造梦人植入的记忆所占据，其意识比起顾颜青本人更接近于罗小姐的妹妹，但罗小姐并非和顾颜青不认识，事实上她能无声无息地绑架罗小姐正是因为她是顾颜青母亲的情人，而且似乎罗小姐与顾颜青之间相处还不错，反正是比凌充关系要近得多。
罗小姐虽然被那群背后搞事的家伙鼓动，成了钓出真正造梦人的一颗鱼饵，但现在她正处于周玉卿背后的组织监控下，说不准就在她被抓被关的几天里她已经给发展成那个组织的下线，那么把顾颜青交给她照顾安全上能得到保障。
其次，顾颜青和罗小姐之间关系微妙，两人住在一起也不会像现在住在凌充家那般尴尬，而且因为罗小姐和顾颜青母亲的特殊关系，她还不算是完全月兑离了自己的家庭，在伦理上也更合适。
最后嘛，就不是顾颜青而是罗小姐的问题了。尽管没法完全理解罗小姐那扭曲的情感，失去了顾颜青这个“妹妹”给罗小姐造成的打击不用想也知道一定非常大，现在将恢复正常同时又深陷麻烦的顾颜青交给罗小姐照顾，一方面可以让她为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赎罪，另一方面也能填补她空虚的心灵，倒是显得一举多得了。
“凌叔，你觉得怎么样？”见凌充好半天不吭声，阿龙有些不安地问道。
“阿龙，我可不是看不起你啊，但是真难得你能出个好主意。”谁知低头沉思的凌充突然面色转喜，笑眯眯地对阿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