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用力挠着头皮，阿龙痛苦地发现在离开了政府暴力机关的内部数据库后调查一个人的个人信息是何其困难，无论他怎么按照警校里学到的信息检索模式对公开信息进行筛查，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可靠性与完整性都非常欠缺的碎片，指望用这些东西来达成完整的信息拼图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可以的话阿龙真的很想现在就开车冲到那位曾经还很照顾自己的前局长门口和他好好聊聊，然而周玉卿严令禁止了自己与这个人的直接接触，可能是怕他的鲁莽行为打草惊蛇吧，毕竟阿龙也不是第一次行事冲动了。
“？！”烦躁、疲惫还有一丝令人心痒的绝望混成滚动的雪球朝着阿龙压过来让他难以维持思考，他低头看了看杯中已经只剩下底子的特浓咖啡，朝感应板伸出的手突然缩了回来。
刚才那个瞬间阿龙突发奇想打算用查看那女孩的监视记录来给自己换换脑子，然后他那颗昏昏沉沉的大脑者才猛然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警察的自己这么做就意味着对一个人的个人隐私进行彻底侵犯，强烈的负罪感如同一道电流打在他手上，连续熬夜泛白的脸色也因为血气上涌变得紫红。
“去他妈的，睡觉！”左右给了自己两巴掌，声音之大连隔壁同样睡不着的蓝天都听得清清楚楚，当然还有之后他把自己丢进被窝时候的响动。
蓝天朝阿龙的房间投去羡慕的视线，失去绝大部分的她几乎不需要睡眠来缓解疲劳，故而每天需要的睡眠时间惊人的少。如此特性在她还有权限维持整座管理局大楼的时候是个优点，现在却导致她有大把空闲时光无处打发，偏偏又不能像正常人那样通过睡眠来消磨时间。
突然，被动监视着事务所网络的她感觉到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她设下的防火墙！
“……你是谁？”半梦半醒之间的阿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古怪空间中，眼前的虚影若隐若现看不清头脸，已经又过几次类似经验的他立即意识到这不是什么神秘体验而是有人入侵了自己的大脑，他目前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入侵者给自己营造的模拟感受。
“不必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缥缈的影子声音轻柔温和，哪怕是以最大的防备心理也难以让人生出敌意。
“哈，人人都喜欢这么说，如果他们不是正在我脑子里捣乱我说不定还就信了。”阿龙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抱歉，我知道入侵别人的大脑不是有礼貌的行为，然而这是我唯一能和你进行隐秘并有效沟通的办法。”影子的声音带着歉意，真心实意的歉意，如果这种感觉不是他营造出来的话。
“切，你们这些黑客一个个都神叨叨的。”阿龙发出嗤之以鼻的冷笑，“行吧反正来都来了，我也没法拿你怎么样，有什么事就赶紧说，然后趁早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谢谢。”影子道了声谢，“不只是谢你愿意和我对话，也是谢谢你在对待那个女孩时做出的选择。”
“哪个女孩？”阿龙一下子警惕起来，最近值得他关注的女孩可不是很多。
“我们现在正在你的大脑里对话，还需要打这种哑谜吗？”影子的声音有些无奈。
“关于她你都知道什么？她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面对对方温和的讽刺，阿龙像只炸毛的刺猬般防备。
“她……应该算是我的罪孽？”影子自嘲地笑了起来，“导致她出现现在这个情况的人就是我，出于个人的善意我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很遗憾它不像我想象中那般美好。”
“接着说。”这些话成功引起了阿龙的兴趣。
“关于那孩子脑中另外一个孩子的记忆，你都已经知道了。”影子平静地接着说道。
“对，所以那份记忆的主人到底算死了还是活着？”
“死了，各种意义上都是。”影子的叹气声透着深深的哀伤，“当我发现她处境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完全救不回来了，我怜悯她的悲惨，不想她就这么在人世上无声无息地消失，所以我做了一件傲慢的蠢事，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万分。”
“你把她的记忆导入了另外一个女孩的脑子里？”这件后悔的事是什么，阿龙不难想象。
“我以为这么做就可以暂时寄存她的生命，之后只要找到合适的载体我还能让她重新活过来而不是躺在冰冷房间中孤独地慢慢腐烂，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人生应当如此结束，尤其是一个什么都还没开始的年轻人。”影子透露出来的情绪十分复杂难以细分，“可是我太傲慢了，我以为自己能够超越生死保存灵魂，结果我所做的不过是寄存了记忆的碎片，只靠这些根本拼凑不齐一个完整的灵魂。”
“……你他妈是个疯子。”阿龙上下打量着那团模糊的影子，好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来。
“我知道。”影子苦笑，“复活的实验失败之后我试过抹去那女孩脑中寄存的记忆，可是它存在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已经成为她自身记忆的一部分，如果强行把记忆抹去会导致严重的记忆紊乱，于是我选择了当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只要炸弹不爆炸我就当它不存在。”
“现在炸弹炸了，怎么炸的？”阿龙好奇道。
“同样的疾病，那是隐性记忆的触发开关。”影子叹口气，“我自作聪明地以为记忆的宿主家境优渥不会感染那种贫民区才会流传的疾病，可我没想到她父母竟然如此对自己的子女漠不关心，甚至都没想过要给自己的孩子按时接种疫苗。”
“就是因为缺乏父母的关心她才会每天把自己挂在网上，最终被你这种人给盯上。”阿龙冷冰冰地揶揄道。
“对此我无话可说。”影子大方接受了阿龙的揶揄，“我很清楚我做的事情是错的，现在我只想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失，可惜只凭我自己已经做不到什么，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把烂摊子甩给我？”阿龙不满道。
“接不接受由你自己决定，我不会强制你做任何事，我已经不想再犯自己曾经犯下过的错误。”影子平静地说。
“先说说要我做什么。”阿龙还是满心防备。
“很简单，你基本上什么都不需要做，保证那女孩继续在不受刺激的环境下生活就行，只要在这段时间里她的精神不受到严重刺激，我导入到她脑中的外来记忆迟早会被她自己的大脑给清除掉，期间多少会伴随自我认知的混乱，不会给她造成永久伤害。”影子回答。
“也就是说只要她不受刺激就能自我恢复？具体需要多久？”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至少对于顾颜青本人来说算个好消息。
“少则十几天，顶多一两个月，从别人那里得来的东西毕竟不是自己的，就算想留也留不住。”影子感慨道。
“如果我答应帮你，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阿龙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你正在追查的造梦人？”谁知对方直接就点破了他心中那个疑问。
“对，所以你的答案是？”阿龙有点意外，只是有点而已。
“我是造梦人，又不是你在追捕的那个造梦人，他们走得太远早就忘记了自己当初的样子。”影子深沉地叹口气，“我要走了，她察觉到我了。”
“你等……”阿龙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眼前的一切却全都崩溃瓦解消失无踪。
“你没事吧？”重新凝聚起来的目光看见了蓝天担忧的双眼，她紧张地盯着自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