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场面比阿龙想象中的最遭还要遭，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他就差点转头放弃这次任务。
排列在空荡荡大厅里的不是司空见惯那种几乎和人类看不出区别的成品终端，这些未进行过外貌个性化定制的“毛坯货”没有毛发和性征却具有完整的人形，简直就像恐怖电影里的模特人偶那般故意跌进恐怖谷效应的深渊，让人只消看一眼便会打从心底里产生强烈的不适感，那是根植于人类基因之中的原始恐惧。
这时阿龙忽然感觉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从周玉卿手上传来的支撑感稍稍让阿龙平复下了心中涌起的强烈不适。
“谢谢，我没事了。”深吸口气然后吐出，阿龙向周玉卿投去感谢的目光。
周玉卿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他点点头，重新架起枪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厅，正如所有探测设备显示的那样大厅里的人形机器对二人的闯入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这里不过是个看起来渗人的仓库而已。
可就在阿龙如此反复自我暗示的时候，直觉却告诉他有一双眼睛正在背后盯着他，阿龙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排成队列的人形终端之中有一台正好和他对上眼睛。
没等阿龙的大脑确认这是不是个巧合，所有终端的视线突然全都移向了阿龙的脸。
“？！”那一刻阿龙只觉得毛骨悚然，脑中就只剩下马上离开这里一个念头，而比他晚一步注意到异常的周玉卿此时已经动了起来，她拉住还在发呆的阿龙就往他们进来的那扇门跑。
两人逃跑的动作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刚才还静立不动的终端机突然躁动着朝二人冲来，尽管身上没有装备任何攻击性武器，但压倒性的数量本身就已经是武器的一种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芯片只丢了一百枚吗？！”尽管在周玉卿的及时反应下两人勉强撤回了走廊，但那些动作僵硬的终端机马上接踵而至，不得已下两人只能开枪还击，可是为潜入作战准备的消声弹药杀伤效果很难说得上好。
“这些不是真正的终端，智能终端比这个聪明，它们就只是些被录入了预设程序的机器而已！”相比起习惯性射击大脑等人类要害部位的阿龙，周玉卿就很有策略性地选择了射击那些蜂拥而来的终端的腿关节，关节被击碎的终端顿时失去平衡倒地并绊倒了身后的终端，而这些被绊倒的终端又被继续涌上来的后继者给踩在脚下失去了活动能力。
“不管是不是，这个数量也太多了！”见到周玉卿的策略战果显著阿龙也有样学样，多亏不久之前刚刚植入过辅助射击控件让他能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还保持稳定的射击精度，不过两人还是渐渐被仿佛无穷无尽的机器人大军给逼近死角。
更要命的是他们身上的弹药快要打光，原本按照潜入突袭做准备的二人都是轻装上阵没必要携带多余的弹药，而针对潜入设计的消声弹药停止力又很差。
“我们往站台那边退，看看能不能逃回到车上。”周玉卿还在努力地维持镇定，但几次失误射击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情况，一台人形终端立即抓住机会朝周玉卿扑来。
“小心！”阿龙见状连忙开枪掩护，虽然的确帮助周玉卿解了围，却又让自己的防守露出了空隙。
要遭！眼看着一台终端朝自己扑来而周玉卿根本来不及援助，阿龙紧咬牙根做好了肉搏战的准备。
“低头！”突然听到背后有个声音大喊，阿龙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地就蹲下了身子，随后一发全威力高斯弹几乎是擦着阿龙的头皮飞过去，直接将朝他扑来的机器打得四分五裂。
“咻~”紧接着又是一道什么东西划过落到在走廊上挤成一团的终端脚下，随后那些终端就被爆开的碧蓝色荧光给直接吞没了。
“等离子炸弹？！”周玉卿错愕地回过头，只见几个全副武装的家伙正握持着自己手上的重型武器朝机器人扫射。
“他们是虞万支的人。”阿龙则一眼认出那些人中的领头者曾经在他和虞万支会面时当过司机，连忙将这事告知周玉卿。
“两位长官，又见面了。”那马仔显然知道他俩是谁，扛着枪吊儿郎当地走上来笑道。
“多谢你给我们解围，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阿龙狐疑地看着对方，可碍于人家刚救自己一命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们身上被装了追踪器？”阿龙还在疑惑的时候，周玉卿已经找到答案了。
“对，你们自己吃进肚子里去的。”虞万支的马仔嘿嘿一笑，“信号到中途就被干扰屏蔽了，不过顺着消失的方向找到这边来不算特别困难。”
阿龙一时无语，就说虞万支怎么会好心招待自己，果然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过真没想到鼠王的老窝子是在第九区之外啊，怪不得我们翻遍了第九区都找不到那家伙的踪迹。”马仔用枪口拨了一下已经被等离子炸弹熔成一堆废铁的人形终端，“以前有好几个兄弟被派过来卧底可是都有来无回，谁能想居然是被这些破铜烂铁给收拾掉了？”
“这地方是个终端组装工厂，只要出得起原料同样的东西想造多少就有多少。”阿龙伸手指了指窗子后面的生产线。
“呵，吃着第九区的饭却来碰这种东西，果然鼠王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马仔闻言一声冷笑，“不过照二位长官的说法现在的鼠王已经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个鼠王了吧？”
“他很有可能已经被替换掉了。”阿龙点头。
“那也无所谓，反正能逮住活的就行。”马仔脸上的笑容多了些残酷的味道，“按照老板的指示我们现在听从二位的调遣，只要二位同意逮住鼠王之后先把他‘借给’我们老板几个小时，剩下的就随便二位处置。”
“……可以。”阿龙打从心眼里不想答应，可他也清楚在已经暴露行踪的现在没有协助光靠他和周玉卿很难成事，更别提如果不答应那几位正在用重武器快速清扫战场的壮汉就有可能当场翻脸，让他和周玉卿直接就地因公殉职。
“长官真是爽快，我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马仔脸上又换成了标准的无赖笑容，看得阿龙牙根直痒痒。
周玉卿则是从刚才开始就只是保持着警戒没有发声，似乎默认了阿龙在这件事情上的判断。
这边说话的时候那几个壮汉已经扫除了走廊里的全部抵抗，因为高温和弹片撞击面目全非的走廊里密密麻麻铺满了一层由残肢断臂组成的垃圾，不过壮汉们并未因此就放松警惕，他们仔细地把还能动弹的机器找出来彻底处决绝不留下任何隐患。
“你带来这几位仁兄经验丰富啊。”阿龙瞥一眼壮汉故意显摆似地露出来的机械义肢，说道。
“他们都曾经是为了联邦失去一部分身体的维和士兵，政府在安定下来之后却没能给他们应得的补偿，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的他们也就只有在第九区这种地方才混得下去，长官就睁只眼闭只眼吧。”这次马仔却没有因为阿龙的话而得意，反而用带有同情的目光看向了那几个壮汉。
阿龙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他父亲陈虎和凌充都曾经在维和部队服役，如果当初运气不好这两个阿龙最亲密的人也有可能会沦落到那些壮汉的处境。
“既然已经暴露就该加快行动免得目标跑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磨蹭了。”还没等气氛变得沉闷起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周玉卿便出言催促道。
“对，现在首先是要把人抓住。”阿龙赶紧重新振奋起精神，“各位，我们继续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