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无论如何请您再想想办法，事情真就没有别的结果了吗？”市局局长的办公室里，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警司正站在五十多岁有点秃顶的局长面前苦苦哀求。
“阿龙，做决定的不是我而是更上面的人，我不过是个执行命令的工具而已。我知道你是局里数一数二的现场调查员，也知道你坚持亲自前往现场是有你自己的顾虑，时代已经变了，你要比我要年轻得多，应该接受现实了。”对于这个死缠烂打的年轻人，局长的态度还算是称得上客气，不过该坚持的事情他一点都没松口。
“可是……”阿龙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可是随后又自己陷入了沉默。
“你先等等，我接个电话。”局长对此只是叹气。
只见局长闭起眼睛，一会点头一会皱起眉毛，这在旁人看来很滑稽的场面持续了有三五分钟才结束。
“调查员的资格证先不用上交了，你小子运气不错，刚才22区的自动芯片工厂上报个案子，有可能是牵涉到虚拟智能的谋杀。”重新睁开眼睛，局长说道。
“不是事故？”阿龙面露惊讶。
“对，不可能是事故，你到现场就明白。”局长点头。
“涉及到虚拟智能的谋杀案已经划归给智能管理局，警局现在插手合适吗？”阿龙略带担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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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管理局那帮书呆子懂个屁破案！”听年轻警司这么说局长突然爆起了粗口，“这座城市从诞生那天起我们就在保护她了，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责任交给一群成立组织才不到三年的菜鸟？你放心去查，管理局那边敢有意见我给你顶着！”
“好嘞，有局长您这话我就放心了。”嘴上这么回答，阿龙心中暗笑局长这老狐狸天天跟自己说什么警察的天职是遵守上级命令，真到了上级命令威胁到他的存在价值时他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等等，话还没说完呢。”以为年轻警司接下来要走局长连忙叫住他，“你得带一台终端跟你一起去。”
“局长你知道我信不过那些玩意儿，不带不行？”阿龙听得眉头一皱，脸上老大的不情愿。
“不行，跨部门的联合调查必须参与各方都有代表在场，这是死规定，局里不能在这种地方给人抓把柄。”局长严肃地摇头道。
“……好吧，什么时候那台终端能到位？”知道局长露出这幅表情来就代表事情真的没商量了，阿龙也只好接受。
“他们说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局长指指警司身后的门。
“啊？”阿龙错愕地转过头去打开房门，果然外面就站着一台归属于智能管理局的人形活动终端。
那是一台有着短发年轻女性外形的活动终端，底色是黑色的头发被阳光照到反射回神秘的紫色调，身材和相貌都是3D打印出来的制成品，属于那种虽然不会被一眼惊艳却越看越耐看的类型，如果不是它眉心稍上方位置那颗呼吸灯正规律地闪烁着幽蓝色的光，用肉眼根本就无法分辨它和人类差别。
阿龙不喜欢人形活动终端的原因之一，就是这玩意儿实在太像人了以至于会勾起他源自基因深处的莫名恐惧。
“锦城市智能管理局所属，侦搜型智能活动终端，蓝228,向陈龙警司报到。”那终端的脸上露出堪称完美的微笑，朝阿龙行了个姿态标准军礼。
蓝228,也就是在22区第8台“蓝”型号的活动终端，陈龙大致猜得出来这台终端的命名方式，并由衷觉得智能管理局那帮书呆子不懂浪漫。
“阿龙，好好跟管理局合作。”见阿龙似乎不是很想搭理那台终端，局长在背后叮嘱道。
“好好好，我是陈龙，你是遥控型还是自律型？”阿龙泄气地耷拉着脸向终端发问。
“自律型，必要时可以切换成遥控型。”蓝228给出精确回答。
“既然是跨部门合作必须的步骤我就接受好了，不过你从自律模式切换到遥控模式的时候务必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可不想说话时候对方里面换了人还浑然不觉。”对一台机器发怒只会显得自己很蠢，所以阿龙只是说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
“确认，已将要求记入备忘录。”蓝228认真地点头。
“局长，那我这就去了。”阿龙回过头来跟局长说道。
“去吧，路上小心。”
到地下室找了一台还闲着的自动车，输入坐标之后一人一机直奔城郊第22区的自动芯片工厂。
“管理局在之前对现场进行调查了吗？”路上一个人坐着也是无聊，阿龙便跟蓝228询问起了现场情况。
“没有，根据联合调查规定，在本案确定为虚拟智能直接相关案件之前管理局和警察局有同等执法权，故此在双方均有调查员到场的前提下才可以展开正式调查。”
“哈，你们管理局也不容易啊，明明是自己的案子却被我们给横插一手。”阿龙冷笑道。
“不过报案当事人所提供的现场情报不需要进行调查，故此可以直接提供。”蓝228没有理会阿龙的嘲讽，接着说道。
“有这你倒是早讲啊。”觉得自己很没劲的阿龙抱怨了一句，“说吧，现场到底什么情况？”
“案发现场为鸣海财团旗下鸣海芯片公司锦城分公司生产工厂的第三打印车间，受害者高兴明，男性，现年四十二岁，泛大陆联邦国籍，身份为该公司执行经理，无犯罪史和经济负债。”也不见蓝228有什么动作，自动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就浮现出各种图片资料来。
“既然是打印自动芯片的车间，那一定是‘三无车间’对吧？”作为这个年代已经十分稀少的人类现场调查员，阿龙有着十分敏锐的观察力，他立即注意到刚才那短短几句情报里的需要关注之处。
“是的，受害者遇害的第三车间是无氧无尘无电磁污染的高度密封打印车间。”
“既然是三无车间，理论上在运行期间应该完全封闭人类根本无法进入才对，受害者又怎么会跑到那里去的？还是说受害者遇害期间这个车间不在运行状态？”阿龙继续提出案子的疑点。
“这需要尸检报告确认死者的真实死亡时间，不过根据第三车间近期的运行记录，至少在受害者最后一次被监控录像目击到死者被发现死亡期间第三车间始终处于正常运行中，受害者被发现死亡的直接原因是第三车间生产的该批次货物被发现存在巨大瑕疵，工厂对此进行故障排查时才发现了现场。”蓝228给出后续情报。
“也就是说明明车间里混入了生物质污染物，车间的自检系统居然没有直接报警？”阿龙眉头一挑。
“是的，同时还发现了氧腐蚀的痕迹，证明车间发生过小规模的气体泄漏。”
“有点意思，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只是车间的传感器出了问题。”不过很快阿龙又否定掉自己刚才的联想，“管理局为什么要一口咬定这个案子可能和虚拟智能有关呢？”
“因为案发现场除了受害者本人之外没有检测出第二人的生物质残留。”
“等等，你们怎么知道的？不是说警局的人抵达之前不能勘察现场吗？”阿龙马上察觉到刚才那句话里的矛盾。
“这不是管理局的调查结果，而是检修第三车间的鸣海集团工程师用远程操作对现场进行生物质扫描得出的数据。”
“也就是说那个什么集团明知道这是凶案现场还擅自进行了扫描检修？”阿龙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是的，也许他们认为这么做有助于尽快止损。”
“妈的这帮吃人血馒头的资本家。”阿龙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有鉴于进行远程生物质扫描并不算是破坏现场，本机建议陈警司不要因为这件事对鸣海集团进行正式投诉，鸣海集团是日籍外资企业，如果激活司法程序可能会触发十六级至七级政治事件。”蓝228表情漠然地给出建议。
“啊，我知道。”阿龙恼怒地挠挠头，“我到现场跟那边的负责人抱怨两句总没关系吧？”
“当然，言论自由是属于您的正当权利。”蓝228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只是阿龙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