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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沈茴醒来时, 已经快晌午。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身上的懒倦还没有尽去。她动作缓慢地翻了个身,确定裴徊光并不在身边。

也是, 已经这样晚了。

沈茴慢吞吞地坐起来, 想要下床。她刚将一双腿挪到床下, 踩在鞋面上,忽听得推门声,她抬起眼睛, 看见裴徊光走进来。

“醒了?”负于身后的手将房门关上, 裴徊光缓步朝沈茴走过去。

沈茴望着他逐渐走近,明眸中逐渐染上欢喜。下一刻,忽又目光躲闪地别开眼, 小声说了句:“早。”

声音不仅低柔,还有刚睡醒的迷糊糯音。

裴徊光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俯身, 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望着她的眼睛,低声回一句:“早。”

绯红的回忆自己跑上来, 赶都赶不走。沈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侧了侧眸。可也不过一瞬间, 她又重新将一双温柔欢喜的眸子望过去,微微抬着下巴凑过去,亦在他的唇角落下轻轻的一吻,软声再说一回:“早。”

裴徊光垂眸, 睫下藏着。他手掌搭在她的后颈,掌心轻轻抚着她软滑的玉颈,再将轻吻落在她另一边的唇边, 声音低瓷:“早啊,宝宝。”

沈茴一下子红了脸。她抬起手来轻轻在他的胸膛推了推,用近乎呢喃的软语低低警告:“以后不准白日里这样喊我!”

“啧。”裴徊光将她鬓间压乱的一缕发轻轻掖到耳后理顺,“这可就由不——娘娘了。”

他再将轻吻落在沈茴的眉心。

沈茴的肚子忽然就叫了一声。她瞬间皱起眉,五官跟着揪起来。她不高兴地将双手压在自己的肚子上,也不隐瞒,反而是哼唧了两声,软着声音说:“饿了……”

裴徊光直起身,又恢复了寻常的语气:“既醒了,就别懒着了。下楼去梳洗用膳。”

沈茴小小声地“嗯”了一声,踩在鞋面上的小脚挪了挪,探进鞋子里穿上,站起身来。然而她才刚往——迈了一步,顿时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身子略歪,扶着床边又坐了下来。

裴徊光垂眼,瞥着她的腿。

沈茴抬起眼睛偷偷望了他一眼,小声嗔怨:“都怪你。”

“娘娘身上没力气也怪到咱家身上来?”裴徊光模模她的头,掌心逐渐下移,长指夹了夹她的耳朵。

“本来就是你昨天晚上——掰我腿……”沈茴重新站起身来,冲他软哼一声,才往外走。

她不想,不想让他知晓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也不想真的再回到过去困乏的日子里。

沈茴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一口接着一口。别看每一口都吃的不多,可因为一直没闲着,不过片刻间,已经吃了好些。

她是真的好饿。

膳桌摆在窗——,温柔的初夏暖风吹进来,吹在她雪色的柔软脸颊上。

裴徊光一如既然少食,不过吃了一点便放下了银箸,专注地瞧着沈茴认真吃东西的样子。她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模样很是认真。

不,她做每一件事情都很认真。

顺岁端着温茶上来,毕恭毕敬地将茶水放在裴徊光面前。然后便退着向后走,离得远远地候着。

他抬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坐在窗下的两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个这顿饭,两位主子竟是十分安静,谁也没怎么开口闲聊。可是顺岁竟是在这——相对——言中品出了点岁月静好的柔美来。

顺岁很快将脑子里的想法赶走。他总觉——这词儿放在掌印身上,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裴徊光端起桌上的温茶随意地喝了一口,他略显意外,转首问顺岁:“这茶是谁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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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岁立刻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着说:“是灿珠姐姐泡的茶。她说她是跟王来学的。听说掌印喜欢王来泡的茶,她等着娘娘时就去厨房帮忙,给掌印泡了茶。掌印若觉——这茶不错,灿珠姐姐必然高兴。”

裴徊光没说什么,继续悠闲地喝着茶,直到沈茴吃饱。

沈茴打了个嗝。

顺岁立刻收起脸上的——,把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沈茴别开眼,用手心蹭了蹭自己的脸。

裴徊光欠身拿开沈茴的手,沈茴诧异地转眸望过来,只见裴徊光微蜷着长指,用指背去蹭她的脸。

沈茴立刻转头望向一旁的顺岁。

顺岁把头低——再低一点,只准自己看着自己的鞋尖。

沈茴身子朝一侧躲了躲,将裴徊光的手推开,然后去拿裴徊光面前的那盏茶。杯子里的茶水被裴徊光喝了大半,剩得不多了。沈茴捧着杯子,将里面不多的温茶喝了。

“是挺好喝!以前灿珠也给我泡过花茶。她泡的花茶也很好喝。下次让她泡来给你尝尝。”

“好。”裴徊光言简意赅。

顺年快步从下面上来,进了屋,见窗——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已经吃完了,才上——去禀话:“掌印,箫起把这次参与劫持皇后娘娘的人都派人送了过来。”

裴徊光神色淡淡,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又倒了一杯茶,却不是自己喝,而是递给了沈茴。

沈茴打量了一下裴徊光的神情,心下略犹豫一番,才开口:“把这些人交给我吧。”

裴徊光没应,他转首望向窗外。从他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院中西南角那片——着荔枝的地方。他遥遥望着在微风中摇晃的绿敕芽,心里想着该浇水了。

沈茴转头望向顺年和顺岁,说:“你们两个出去。”

顺年和顺岁颔首,恭敬地退下去。完全不会再等裴徊光的命令,好似他们两个已经习惯了有两个主子。

等顺年和顺岁将门关上退下去,沈茴起身走到裴徊光身边。她拉起他搭在桌上的手,身子一软在他怀里坐下,再顺势将拉着的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侧。她在裴徊光的腿上小幅度地挪蹭着,双臂环过他的腰,紧紧拥抱着他。她也不说话,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些软软的呜哼撒娇之靡靡。

裴徊光将置于窗外的目光收回来,落在怀里美好的人身上。他模模她的头,动作温柔,语气却是平淡:“就这样?”

沈茴顺着裴徊光的——绪琢磨了一下,还——怎么样才行。不过她也只是琢磨了一下,立刻打住了——绪。她抬起眼睛,蹙眉瞪着她。不悦中带着撒娇,柔软中带着嗔怨,她声音仍旧低低的,语气却也重重的:“就这样!”

裴徊光——:“也行吧。”

“这还差不多。”沈茴慢慢展露笑颜,凑过去,奖赏似的亲亲他的唇角。

不多时,沈茴见到了那些人。

原来裴徊光这看上去寻常的府邸,竟还有地下一层。不是什么库房,而是牢房。

裴徊光并没有将人押上来,而是让顺年带着沈茴去了地牢。没有瞒她地牢的存在。这还是沈茴头一次来这样阴暗的地方,一双眼睛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她心里也很忐忑,不知道会不会看见什么残忍的场景。

顺年——着说:“娘娘别担心。这牢房一直空着,几十年没关过人,更不会对犯人行刑。这回押过来的人不过也是临时带过来。”

沈茴点点头,这下——量起周围的目光更大胆了些。

很快,沈茴在牢房中见到了箫起送来的人。其中好几个人,沈茴昨天晚上见过。

箫起送来的人全关在一间宽大的牢房里,三十多个人关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死气沉沉。

又或者,心灰意冷。

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些人心下一沉,绝望之余,倒也并不意外。

牢门被——开,关在里面的这些人抬起头望向门口,看见站在门口的沈茴时,不由有些意外。

沈茴的目光逐一在这些人脸上扫过。她的目光是平和又寻常的,没有愤怒,更没有仇恨。她温和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在鬓发雪白的李先生面上多停留了一瞬,最后收回时,眉眼之间甚至浮现了一层慈悲的微笑。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人。”

这是她开口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这也是昨天晚上被掳到山上之后,她原本想对他们说的话。

关在这里的人不由微怔,有些意外地将各异目光重新落在站在牢房门口的小皇后身上。

沈茴看向坐在角落的——者,微笑着开口:“我小时候拜读过先生的文章,尤其喜那一句‘疮痍山河,仍不负不枉,更不悔’。”——

先生惊讶地望过来,可沈茴已经移开了视线,在人群中寻到了林虎。

林虎脸色霎时一白,昨天晚上他污言秽语说了那样多大不敬之言,他知自己必不——善终。

“家父曾赞过林将军之英勇,还将林将军当初羌门关之战编成睡前故事,讲给家中姐妹来听。”沈茴顿了顿,再柔声接一句:“林夫人在宫中一切尚好。”

若说沈茴的——一句还不能打动林虎半分,后一句却让他整个人僵在那里,魂魄抽离般,忘了身在何处。

同为发妻被强纳宫中的遭遇,让他毅然离京离军,转而投奔箫起。只是仇恨未得伸,已被当了弃子。

沈茴立刻地牢,重新见到裴徊光的时候,他正站在院中西南角,手中握着个铜水壶,慢悠悠地给荔枝芽儿浇水。

沈茴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绿芽。

“这里——的是什么呀?”沈茴好奇地询问。

沈茴吃过好些荔枝,可是送到她身边的荔枝都是摘下来的果子。若指着荔枝树问她,她也是不认识的。

“荔枝。”裴徊光道。

沈茴有些好奇地蹲下来,细细——量荔枝芽儿,柔软的裙摆伏地。她询问:“原来荔枝小时候长这个样子的。”

她又问:“它们都会慢慢长大,变成荔枝树,再结出好吃的果子吗?”

“——下十颗——子,只发芽了这三株。”裴徊光说。

沈茴又看了一眼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绿色小芽,觉——它们能在裴徊光的手中长大也是很稀奇的事情。她问:“掌印怎么想着亲自种荔枝了?”

她仰起脸,含笑仰望身侧的裴徊光,继续说:“倒是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吃荔枝,喜欢到要亲自来种。虽然只三颗——子发了芽,可它们既然已经从泥土里钻了出来,必然会长大结果子的。”

裴徊光“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水壶放下,漫不经心地说:“到时候将荔水涂在娘娘身上,再洒点蜂蜜。想想就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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