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慈, 你让我死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死。”
太久没有跟人说话,季雪庭的低喃——起来有种——锈似干涩。
可晏慈却专注地侧过头, 贪婪地聆——着季雪庭的低喃, 宛若那声音是梵天妙音一般。
季雪庭看着他的表情, 声音——一点点消散了。
“你不——死。”
发觉季雪庭沉默了下去,晏慈——一字一句, 轻声地对怀——的少年说道。
“我不——让你死……不是说好了我们两个要天长地久, 白头偕老吗?我和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要一起共度呢,我怎么舍得你去死……”
季雪庭在——到“天长地久, 白头偕老”几个字时候, 忽的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抽泣。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虚弱地在晏慈的怀——瑟瑟发抖。但这样虚弱的挣扎, 无非也——是让晏慈下意识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别——气, 阿雪,你别——气。”
也许是少年身上传来的抗拒——在是太过于强烈,以至于甚至已经神智疯癫的晏慈都意识到——么, 男人脸上浮现出了惶恐的情绪, 他不断地重复着空洞的劝慰。
这么与季雪庭相互僵持了片刻之后, 晏慈像是想到了——么, 他讨好似的从自己的袖——取出了一把小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刀柄塞在了季雪庭的手。
然后他用自己的双手死死合着季雪庭的手, 身体向前,好让季雪庭可以将那把刀直接刺进他的身体。
“你要是不高兴,——再刺我几刀好啦,这次我在刀刃上抹了一种可以让血流不止且伤口剧痛的毒, 这一次伤口一定很痛很痛……你心里有气,我知道的,没——系,你有——么不高兴——发泄出来,——刺我几刀——好啦!”
他的眼神空洞,然而脸上却泛着格外殷切的笑。
那把刀握在季雪庭手——,却是借着他自己的力量直接没入他的胸口。
片刻之后,晏慈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苍白了一些,而呼吸也难以自抑的变得粗重起来。
因为毒而微微发黑的血慢慢渗出,一滴一滴淋在季雪庭的身上。
季雪庭沉默地凝视着晏慈胸口逐渐扩大渗开的血污,嘴角神经质地扭曲了一下,看上去近乎是一个微笑。
少年的挣扎——这么停止了,对于晏慈来说,这仿佛是——么格外让人欢欣鼓舞的——情。
“阿雪,没——系的,一切都——好起来的……我——安排好一切,到时候,我们——可以……永远逍遥自在地在一起了……”
晏慈一边低语一边轻轻地吻着季雪庭的脸颊,嘴角荡漾着残破而扭曲的微笑。
季雪庭并没有理——他,——以他依旧自顾自地陷在自己甜——的妄想之。只有三千年后的天衢仙君正在那——石室之——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他快死了!你放过他!晏慈,你放过他!”
双目不可视物的晏慈并没有发现,此刻季雪庭之——以如此沉默,是因为他牙——紧咬,唇边已有一道细细血线蜿蜒留下。
借着晏慈自残时的血腥气,季雪庭已然咬舌自尽,只不过怕被身边的男人察觉,——是到了此时他也不敢露出半点声息。
然而到底还是未能死成——只要是——于季雪庭的——,晏慈似乎总有一种魔障般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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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你怎么了?”
晏慈伸手抚向季雪庭,掌心一片濡湿。
他顿时变了脸色。
“阿雪,别这样,别这样……”
他企图掰开季雪庭的下巴,然而昔日即——是蹭破了皮也要斤斤计较大惊小怪半天的小皇子,如今却能忍住咬舌时候的剧痛,任由晏慈怎么用力也未曾松口。
到了最后……
晏慈只好亲手,卸掉了季雪庭的下巴。
季雪庭终于哭了出来,然而——节被卸,连那哭声也只是模糊几声呜呜,并不成调,配合着大量殷红鲜血混着唾液从他无法闭合的口唇——淌出,那副模样看着是如此狼狈。
“你……是故意的对吗?”
而晏慈惊惧之下,周身更是颤抖不已,许久不能平复。
他抱着季雪庭,将头抵在那人的脖颈之——,许久忽然沙哑出声。
“果然是阿雪,还是这么聪明,”没有等到季雪庭的——应,他也不可能等到那人的——应,晏慈自言自语,轻声呢喃,“从我一进来——设计好了吧,你知道我——做——么,——以才找了机——……呵呵,呵呵呵……”
甚至——连让晏慈取下口枷时候发出的呜咽,乃至激他自残好用血腥味遮掩咬舌时的气息,也都是在计算了无数遍的结果吧。
而这些,即——不细说,两人都已心知肚明。
季雪庭寻死不成,先前在晏慈面前展露出来的那一丝丝活气也瞬——消散。他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地侧身躺在石床之上,除了呼吸时候最为细微的起伏,他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晏慈不断地抚模着他,他恐惧地捕捉着季雪庭身上那格外微弱的脉动,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彻底崩溃的人才——有的那种表情。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知道的……没——的,阿雪,你看,我已经想到办法弥补了,我——让你不再饱受这种痛苦,我——……我——让我们两个和好如初的……”
他神经质地说道。
然后他慢慢起身,站到门前,扯了扯——联外界的银铃。
很快,密室的大门再次打开,一名笼在黑袍——的死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晏慈面前。
“把那忘忧呈上来。”
忘忧……——
到那两字,原本已经心神涣散的季雪庭眼瞳——倏然闪过一抹惊惧的目光。
忘忧忘忧,药如其名,那是以一种罕——妖魔悬河之骨炼制而成的秘药,据说只要服下——,——可忘记世——一切烦忧。
当然,——于深宫之——,季雪庭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种以讹传讹的说法,忘忧压根——不是那般——妙的灵丹妙药,不过是一种特殊的丹药,可以让人忘却一切前尘往——,更可怕的是,以此药再辅以特殊秘法,甚至可以彻彻底底改变一个人的记忆甚至心智……
不过一瞬,季雪庭寒毛倒立,恍惚——已经知道晏慈——想。
晏慈指尖捻着那枚忘忧——到了床边,药丸香气扑鼻,表面蒙着一层梦幻般的烟气起伏不定。只看外表,忘忧——是世人——想的仙丹模样,谁有能想到,正是这样的一枚药丸,竟然是可以扼杀一个人心魂的断肠毒药。
季雪庭抬头望着晏慈,喉——胸口血迹尚未干涸,人却已经疯狂挣扎起来,他企图躲开晏慈,可在晏慈的桎梏之下,他——有的挣扎都像是断了翅膀的鸟,脆弱得一捏——碎。
晏慈抱住了季雪庭。
哪怕季雪庭找到机——,将手指用力地抠进他胸口的伤口之——,他也不闪不避,只是抓着那枚忘忧,神情恍惚而欢愉,仿佛已有了这世——最完满的一切。
他不断地吻着季雪庭汗津津的头发和被泪水彻底糊成一团的脸。两行清泪自他无神空洞的眼睛里缓缓落下,可他的唇边浮起了彻底疯癫的微笑。
“阿雪,乖,很快我们两个——和好啦……你也再也不——难受痛苦了……”
他喃喃低语。
【我恨你——】
【我恨你!】
季雪庭望着他,在绝望之——,被迫咽下了那一枚忘忧。
只可惜,他无法发声,而晏慈也无法视物,自然不曾看到,他在那一刻厌憎仇恨到极点的目光。
双目已盲的男人——那样抱着身形渐渐变得瘫软下去的雪庭,用沙哑而狂热的声音在少年耳边热切地低语道:
“理国已破,宣朝灭亡,你父皇母后,你皇兄都早已弃你而逃,是我让你假死逃出皇宫,将你救了出来。我们两个在这个小院之——,抛弃了一切前尘往——,逍遥度日,恩爱异常……”
……
“从此以后,你我两人,——世世,永不分离。”
……
“我要杀了你。”
幻境之——,那男人怀——的少年神色渐渐变得茫然天真,终不复先前抗拒之态。
戏台之下,天衢仙君喉——猛然迸出一声泣血长呼。
高高在上的仙君神智溃散,彻底癫狂,抬手猛然袭向了幻影——那个满脸扭曲的男人。
不想天衢仙君毫不留情的神念一袭之下,那晏慈固然是身首异处,瞬——被碎尸万段,他自己却也猛然遭受一击重击,整个人一口黑血喷出,瞬——倒地。
天衢恍恍惚惚低下头,正看到自己胸月复处血肉模糊的空洞。
方才他斩向三千年那个“晏慈”的攻击,尽数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呵呵……呵……是啊……”
分明是妖魔诡计导致的自残,可看着自己身上那恐怖的伤处,天衢不怒反笑,忽然自言自语道。
“我不知早——知道了吗?那是我,那也是我啊——”
话音之——,受其心念——想,无数道黑影蠕蠕而动,径直朝着他自己扑来。一瞬之——,天衢仙君周身鲜血迸射,几乎已无人形,那些骇人的念蛇带着无尽怨气恨意,在他——忆起往昔的瞬——,已经直接反噬自己,齐齐啃噬起天衢仙君自身的神魂。
……
“唔,痛痛痛——”
山神庙之前,季雪庭以手按胸,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
“究竟是想到了些——么啊?”
他抱怨着。
胸口的疼痛不过一瞬,随即——倏然散去。季雪庭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山神庙,也如他——预料的一般,早已衰败——时。
空山破庙配妖魔,倒也挺般配。季雪庭吹了一声口哨,随即提着剑向前,一脚踢开了那破败的山寺大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