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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山沉默许久, 一时竟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收下——本书。

贺灵城倒还在碎碎念叨,——:“——虽然未曾看过——本书,可这种书, 想来都是差不多的, 你回去多加研究,哪怕不用仔细钻研, 多少也该知晓一个大概。”

李寒山:“……”

“你不要觉得无所谓, 也不肯听我的劝言。”贺灵城叹气,“别人说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你要信我, ——种事到用的时候, 你也会觉得只恨当初了解太少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李寒山皱眉看着他,见他说得认真严肃, 便停顿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小声开口,问:“贺副使, 你没看过——本……难道还看过其他的?”

贺灵城挑眉,反问:“——种书, 不是每个人都看过的吗?”

李寒山摇头。

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他没有看过, 而且他觉得……江肃应该也没有看过。

李寒山并未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可贺灵城一看他——表情, 大致便已猜到了李寒山心中的想法, 直接回答——:“你和江少侠不算正常人。”

李寒山:“……”

李寒山正要反驳贺灵城的话,却不想江肃忽而折返回来,隔着数步距离, 便匆匆同贺灵城道:“贺副使,还有一事,——忘记同你说了。”

李寒山吓了一跳,他可能让江肃看见他拿着——种书,可他左右一看,此处实在没什么适合用来藏书的地方,若直接塞回贺灵城手中,那动作幅度太大,必然要引起江肃注意。

而江肃已到他身边,马上就要走过来了!

李寒山一把将书塞进怀中,还顺手整了整衣服,以免从外看出他胸口鼓起,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看向江肃,问:“江兄,怎么了?”

江肃皱眉看了看他,似乎是觉得他刚才的举止有些奇怪,可却也并未多想,而是同贺灵城道:“贺副使,若方才那六扇门的人醒了,你切莫告诉他你是魔教中人。”

若说江湖正道见了魔教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六扇门简直恨不得将天下所有邪道中人一网打尽,而据江肃所知,六扇门这一任总捕头更为离谱,邪道中每一个人在他手中都有赏金数额,若是让——人知道自己身处魔教营地,只怕还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种江湖传闻,贺灵城自然也很清楚。

他点头答应江肃,江肃——才放了心,看李寒山还站在此处,不由又要多嘴一句,——:“你不先去将湿衣服换下来?”

他们回来时,李寒山仍未来得及将——衣服弄干,一路马背疾驰,身上衣服干了七七八八,却还是潮湿的,也亏李寒山多年习武,身体比常年康健,否则——一日折腾下来,只怕他早就该风寒了。

如今李寒山心中有鬼,他怀中可藏着一本见不得人的图册,他听江肃——么说,急忙心虚应过,——:“——现在便去回去沐浴,而后再将衣服换下来。”

江肃蹙眉,问:“回去?”

他们虽在魔教暂且歇息的营地之中,可毕竟还在荒郊野岭,根本寻不到热水沐浴,若要洗澡,也只能到附近的溪涧中去,他觉得李寒山如此紧张,实在像极了有事瞒着他。

李寒山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急匆匆又改口,——:“——先回去拿身衣服,再寻个地方洗澡。”

说完他抬脚便跑,而——举止,实在令江肃觉得不对劲极了,因而江肃也转身跟上他,甚至还刻意放轻了脚步,以免让李寒山发现了他。

而李寒山心慌意乱,并未注意有脚步声在后跟随,他担心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那册子塞在怀中,或许也要叫衣服弄湿,他跑出几步,回首一看身后无人,便伸手拿出怀中那本小册子,正头疼不知该把——本见不得人的玩意塞到哪儿,冷不丁听身旁响起江肃的声音,——:“你到底怎么了?”

李寒山吓了一跳,转头正对上江肃目光,他手忙脚乱,再把那册子塞入怀里,强装出一副理直气壮,——:“没什么啊!——去洗澡了!”

江肃:“……”

不过匆匆一瞥,江肃却已经看清了。

李寒山手中拿着的,好像是一本图册,看封面蚯蚓一样的扭曲字迹,竟然还是西域版的。

他看李寒山直奔野外去,那模样像是真的要去寻一处溪涧沐浴,江肃也只能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心想,孩子年纪不小了,——种事,也挺正常。

只不过他方才看过,——附近水清之处只一个一个地方,他本想早些将身上的泥点洗净,再换身干净衣物,可李寒山已经过去了……他觉得以他——人如今的关系而言,他理应避嫌。

江肃只好叹了口气,往回走去。

不知那六扇门的人如何了,他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

李寒山胆战心惊,跑出一段距离,扭头见江肃并未追来,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想自己动作飞速,江肃应该没看清他在怀中藏了——种书,那他只要等待会儿从溪边回去后,再好好将——本书藏在自己的行囊之中,江肃怎么也没有翻人细软的毛病,他应该可以将——件事好好隐瞒——去。

只是他走到溪边时,忽地又想起一件事。

他跑得太匆忙,根本没有带上换洗衣物。

他只得再偷溜着跑回去拿了换洗衣物,好歹——回他运气还算不错,并未撞见江肃,自然也不需要同江肃解释自己为何要跑回来,只是他站在行囊一旁,想将那本书放进去时,他不免……有些犹豫。

方才贺灵城也说了,没有人没看过——种书。

那他……看看也没什么吧?

可他就算要看,也绝不能在这里看,否则若是再被江肃撞见,难免要给江肃留——什么不好的印象,他只得再带着那本书,匆匆赶着去溪涧边上洗澡。

……

江肃回到贺灵城身边,原是想问问贺灵城,知不知道六扇门最近的在做些什么事。

他想魔教必然有自己的信息来源,六扇门与他们敌对,依照谢则厉的性格,他必然会格外注意六扇门的动向。

只是他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便已有人跑来同贺灵城汇报消息,说江肃他们救回来的那个人,已经醒了。

江肃担心六扇门中人从丹青上见过贺灵城和乌歧的面容,便只好自己一人走过去。

魔教暂且在此处扎营,可帐篷之物还尚未搭建好,方才那青年被他们放在树——,有教中大夫守着,如今江肃走过去,见那青年面色惨白,靠在树——喘息。

教中大夫同他说此人内伤太——,可并不碍及性命,他才略松了口气,正要同此人说话,那人却抬眼看着江肃,稍稍一怔,月兑口而出,——:“你就是江肃?”

江肃:“……”

他知道自己在江湖上名声响亮,有不少人凭脸就能认出他的模样,可这种感觉还真是古怪极了,更不用说——人眼中满是惊羡之意,看得他浑身难受——

人却颇为激动,也不曾察觉江肃神色不佳,倒是自顾自一股脑说了——去。

“——竟然能在此处见到江少侠,——难道是止水剑派?”他左右一看,先握住大夫的手,——,“老先生,谢谢你,各位止水剑派的师兄师姐,多谢救命之恩!”

江肃:“……”

魔教教众:“……”

可先——贺灵城有过吩咐,不让他们在这人面前表明身份,那些人便也只能沉默不言,继续忙于手上的工作。

只有江肃觉得,——个六扇门的小伙子,可能有点傻,还有些瞎。

他先——没想到这人会醒得——么快,所以才跑去和贺灵城说,让他做些布置,莫要让此人发现自己身处魔教营地,意思便是等营帐搭好之后,照顾他的人千万不要身着魔教服饰,否则那衣服上顶着那么大一个魔教标志,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里到底是哪儿。

对不起,辱傻子了。

满营地衣着统一的魔教教众,——人竟然觉得——儿是止水剑派?你们六扇门难道没有上岗——的考试培训吗?

不过也好,——人如此认为,着实给江肃免去了不少麻烦。

江肃蹲在他身前,问他:“你是六扇门的人?”

那人——才想起要自我介绍,激动不已,不住点头,——:“在下六扇门周洲,多谢江少侠救命之恩!”

江肃:“不必……”

“若有来生……不不不,不必来生,今生今世,做牛做马,无以为报!”周洲捂着胸口内伤疼痛之处,一面大声说——,“江少侠,——……我敬仰你许久,不想今日竟然能在此相见,——……”

他深吸一口气,却忘了自己身受重伤,——一口气憋得他胸口钝痛不已,憋不住便开始剧烈咳嗽。

江肃:“……”

他不想知道——个人对他是什么看法,他只想知道六扇门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个人会飘在河中。

江肃等周洲咳嗽稍止,方才开口询问,提及正事,周洲——才猛地一惊,好似一——想起了什么紧要之事一般,撑着树干便要站起身,一面道:“——得先赶回城中。”

江肃不由蹙眉,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洲看着江肃,忽而又扑通跪下,——:“江少侠,——们徐捕头还在那城中,求你救一救徐捕头。”

江肃:“……”

他是真没有想到,——在路边河里随便一捞,竟然还能捞出个熟悉名字来。

六扇门的徐捕头,徐卿言,书中后期角色,也是同苗疆有关的那把钥匙的——要人物,书中后期便是徐卿言带着盛鹤臣等人前往苗疆,方才从苗疆中取得那把钥匙的。

而今听周洲之言,徐卿言似乎在此处遇了险,反正他在书中后期还要出现,那么徐卿言在此处遇到的危险,就算没有江肃出手,应当也能自然化解。

可江肃看着周洲的慌张神色,还是开了口,问:“他怎么了?”

书中是徐卿言带着盛鹤臣等一干武林盟中人去苗疆取的钥匙,而今江肃既知武林盟内早有叛徒,难免不太放心。

他担心若照着原本的剧情,由盛鹤臣带武林盟中人去取那把钥匙,倒最后返会为某些人做了嫁衣,既然他机缘巧合在此处见到了徐卿言,倒不如趁机结识,等魔教一事终了,他立马就带李寒山一同奔赴苗疆。

周洲听江肃愿意出手,方才紧张开口,却说得颠三倒——,显是紧张极了,好在哪怕如此,江肃也大致听懂了究竟——生了何事。

六扇门出手,大多与江湖中人有关系,可此次徐卿言和周洲在此,却只是一个巧合。

他们办了一桩案子,正要返回六扇门,途径附近城镇,听闻城中出了大事,便决定出手管一管。

那城外有一处废庙,进来来了些和尚,将庙整理妥当,——新开了庙门,可不想城中不少人上山进寺参拜之后便不见了踪迹,县太爷带着捕快进寺看过,寺庙干干净净,不见半点异常,——山时猛虎在山腰晃过,便觉得失踪之人,或许是落了户口。

可失踪之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全都是被老虎叼了去,城中人并不信服,纠结数十家属,一同上了山,却又跟着消失无踪。

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县太爷也将那寺庙也里里外外搜了许多遍,实在没有任何办法,最终也只是朝寺门上贴了封条,而后快马加鞭,将此事向上汇报,想请上头的人派人下来调查。

徐卿言和周洲恰巧路过此处,在县太爷眼中,六扇门的捕头已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而徐卿言听闻这种怪事,也想去看一看,便拉着周洲,带着捕快一——去了那庙中。

他们白日一探,并无异样,徐卿言便等到了夜晚,再带着周洲,仅仅——人结伴,偷偷溜进了那庙宇之中。

之后之时,周洲便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自己背上挨了一棒,扭头见徐卿言同数个黑影扭打一块,回头喊他快跑,他便飞奔要——山,却失足跌——山坡,滚进了山坡下的河水中。

江肃无言以对。

他本以为会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打斗和故事,却没想到这周洲竟然是自己摔——河摔晕的。

江肃安抚周洲在此处歇息,而后起身去寻贺灵城,同贺灵城将——些事再说了一遍,让贺灵城和乌歧先返回魔教,他打算进城看一看。

至于李寒山……他若是想跟着,便让他跟着吧。

想到此处,江肃才——觉,李寒山竟然还没有回来——

周洲废话极多,短短一件事他说了许久,恨不得将所有细枝末节全都告诉江肃,——后竟花了两刻多钟时间,而江肃记得李寒山洗澡颇快,若是找他之——洗澡的速度,他早就该回来了。

难道说……

江肃想起了李寒山带去洗澡的那本书。

他沉默片刻,决定暂且忘记此事,李寒山想洗多久就洗多久,大不了他再去找周洲谈一谈,问一问那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贺灵城也已注意到了——件事。

“少主还没回来吗?”贺灵城皱眉,“——么久了,那周洲说山中有猛虎,少主不会遇到老虎了吧?”

江肃:“……不会。”

“不行,——不放心。”贺灵城站起身,——,“——去找找他。”

江肃匆匆伸手,想将贺灵城拦下,却又没有合适阻拦的借口,只能拐弯抹角——:“贺副使,寒山的武功,不可能会出事的。”

“意外之事,可不好说。”贺灵城越想越觉得紧张,“——还是去看看吧。”

江肃无可奈何,只得拽住贺灵城的胳膊,——:“他带着书去的。”

“书?”贺灵城先有不解,“什么书?”

片刻之后,他猛地想起自己方才塞给李寒山的西域版,不由一阵尴尬,却不知为何连江肃都已知道——件事了。

他只好勉强笑了笑,——:“——……江少侠说得对,看来少主是不会出事的。”

话音未落,贺灵城已听见了脚步声,他同江肃一——回首朝后看去,便见李寒山拎着两根削尖的木棍,上头还戳了几只烤得外焦里女敕的鱼,心情颇好,开开心心跑回来,恰好听见贺灵城说的话,还追着问了一句:“出事?——出什么事?”

贺灵城:“……”

江肃:“你……洗完了?”

“——早就洗完了啊。”李寒山抬起手里的烤鱼,心情激动,“试试?——次没有烤焦!”

江肃:“……”

等等,难道说李寒山这么久没回来,是下河捉鱼烤鱼去了?

不对,咋回事啊?——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带着一本图去无人之处沐浴,不看书也就算了,他竟然还烤鱼去了?

江肃从李寒山手中接过那一串烤鱼,却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话才好,只好凑上——嗅了嗅,——烤得还挺香,他便又沉默片刻,到了最后,也只憋出一句:“收拾收拾,待会儿随我进城。”

李寒山叼着烤鱼不住点头。

他看江肃走开,又——意识想要跟上,贺灵城急匆匆一扯他,将他拽到一旁,很着急李寒山对那本西域图册的学习进度,开口便问:“少主,你方才带书去洗澡了?”

李寒山点了点头,又觉得奇怪,问:“你怎么知道?”

贺灵城虽见李寒山神色略有古怪,显然不想在他人面前提起这种事,可贺灵城急于知晓结果,便还是追问,——:“看了吗?”

李寒山点头:“看了……”

贺灵城松了口气。

看了就好,只要少主看了那本书,那少主和江少侠的故事,就还能有希望。

“可是我……有些不理解。”李寒山皱起眉,显然极为疑问,“那书上画的东西,太奇怪了。”

贺灵城虽觉得自己不该与少主讨论这等事,可已没有人能教少主了,而书是死物,少主又是傻子,保不齐少主看着书想到了什么奇怪地方,至少最基础该要怎么做,他还是得给少主捋清楚了。

贺灵城深吸一口气,摒弃心中尴尬,决定做好一位口头教导成年弟弟的兄长的艰巨责任。

而后李寒山便默默掏出了书,翻开在贺灵城面前,指着树上不堪入目的画面,认真开了口。

“——里。”李寒山说,“人扭不成——个动作吧。”

贺灵城:“……啊?”

“——刚才试了试,手是扭不成——个角度的。”李寒山皱起眉头,“不过父亲说过,江湖上有个奇怪功法,修之身体柔若无骨,难道西域也有——种功法?”

贺灵城:“……”

李寒山摇了摇头,又将那本书翻了几页,而后指着另一幅画上的人,说:“——也不对劲,人的腿绝对不可能这样的啊?若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如此,那此人必是武林高手,否则——十年的武功不都白练了吗?”

贺灵城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心中突然升起的怒火。

“少主。”贺灵城说,“——让你看图,不是让你研究他们的姿势究竟哪里不对的。”

李寒山不明白。

“好,那不说这些。”李寒山又翻过两页,——,“人是不可能这样挂在秋千上的,——都不可以。”

贺灵城:“……”

李寒山:“人是不可能这样骑马的,马都嫌他。”

贺灵城:“……”

李寒山:“哦不对,那是骆驼。”

贺灵城:“……”

李寒山还要再往——翻页,贺灵城已气得脸都白了,一把从李寒山手中将那本书夺回来,一时难以忍住心头恨铁不成钢的怒火,高声便——:“少主!——是图!不是剑谱!”

他喊得声音太大了,周遭几人听见——字,纷纷侧目,而李寒山更是握紧了手中串着烤鱼的木叉子,如同被他吓到了一般,缓缓睁大双眼,却还是要说,——:“……就是很不真实啊。”

贺灵城:“……”

贺灵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好容易平息怒气,见李寒山竟还是一脸较真,他竟也不知还能说什么话才好了。

他不想解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解释。

他只能露出疲惫笑容,同李寒山道:“画师画技不好,少主忍一忍吧。”

“画技不好,难免会有错漏。”李寒山皱眉,“那若到现实,保不齐就要弄错。”

贺灵城:“……您学另一个没错的就好。”

李寒山还想较真,——:“可是……”

“少主,您放心,若有朝一日,您还能有洞房花烛——一天。”贺灵城干笑,“对方一定不会做错的。”

他算是明白了。

什么提早准备,什么学习,什么洞房花烛?

少主这样的人,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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