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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文的脸就像打翻了调色盘似的, 红的粉的黑的都有,混着汗水晕染-,就跟京剧的脸谱差不多。

偏偏他穿的还是锦白夏衫, 配上这么张大花脸, 乍一看确实吓人。

贺眠站在门口踌躇,那只手怎么都不敢再掀竹帘。

看着面前晃动碰撞的帘子,夏子文愣在原地, 目露茫然, 不懂贺眠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刚才提醒他妆花了的男子把自己的小铜镜慢慢举到他眼前。

“!!!”

夏子文倒抽了口凉气,直接跌坐回椅子上, 又羞又臊的抬起袖子遮住脸。

他本想艳压群芳,做今——出彩的那-男子,让贺眠对他过目不忘。现在目标倒是完成了一半, 估计看见这张脸,贺眠这辈子都忘不了!

夏子文咬唇, 愤愤的掏出巾帕将脸上的妆-部擦掉。

他卸妆的时候, 林芽掀-帘子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笑着喊她, “姐姐。”

看见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林芽, 贺眠这才舒了口气, 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人拉出来,仿佛他身后的屋里有猛兽似的, “你怎么也在里面?”

“芽儿一直在里面呀, ”林芽眨巴眼睛, “哥哥们过来给芽儿庆生,芽儿不在自己屋里应该在哪儿?”

是啊,这是他的院子。

贺眠欲言又止, 正要问屋里什么-况,就看见夏子文掀-帘子出来了。

他脸色通红,看见贺眠也不好意思再跟她对视,只匆匆福身行了-礼就快步离-云绿院。

贺眠不动声色的躲在林芽身后,面色沉稳的跟他们回礼颔首。

七八-男子,-屋里鱼贯而出,实不相瞒,贺眠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里,一-都没记住。

反倒是林芽跟他们依依告别,好似-系极好,格外舍不得,挽留他们再坐会儿。

还坐?

就那火炉一样的屋子?

还是算了吧。

他们本欲在贺眠面前搏-好印象,可经过刚才那么一出,什么打算跟心思都没了。

就他们现在汗流浃背素面朝-的样子,恨不得遮袖躲着贺眠走,祈求贺眠没记住自己的脸。

而且连夏子文都败北了,他们更没兴趣往前凑。

林芽目露遗憾的轻轻叹息,扭头跟贺眠说,“芽儿挺喜欢哥哥们的,可是不知道-什么,他们好像不喜欢跟芽儿共处一室。”

屋里多暖和啊。

等人走完,贺眠才放松下来,她根本没-见林芽说了什么,抬脚就要往屋里走,用手当做扇子在脸边扇风,“外头太热了,我要进去凉快凉快。”

里头怕是更热。

林芽眼皮猛的一跳,眸光闪烁,连忙伸手握住贺眠的手腕,眨巴眼睛,“姐姐,芽儿饿了,能吃饭了吗?”

说起吃饭贺眠才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脚步顺势停下,“对,差点-吓忘了,我就是来喊你吃饭的,娘说可以-席了。”

宴席设在堂屋院里,林芽作-男眷,要先去找贺父,同他一起过去。

再说松萝院里,各家郎君本来正聊的-心,使劲浑身解数的哄贺父高兴,见他面露笑意,心里都觉得稳了,要是儿子再把贺眠拿下,那就更好了——

算盘打的噼啪响,直到看见原本打扮的花枝招展清清爽爽的儿子汗流浃背神色郁郁的-外面走来。

“?”

这,这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脸上的妆就没了?

那种感觉就像画了幅特别漂亮的水彩画,就扭-头的功夫,-部变成简笔的了!

也不是说多丑,但肯定没刚才好看。

“这是怎么回事啊?”夏父慌忙起身,拉着夏子文打量他的脸,低声问,“怎么还把妆擦了?”

不止夏子文,其他人的妆也都没了。

难不成是-林芽那儿打-到贺眠喜欢男子不施粉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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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别说了。”夏子文恼的不想说-,到现在脸上的热意都没褪下来,十多年来他都没像今-这样丢过脸!

“没事没事,”夏父环视一圈,发现哪怕就是素颜,自家儿子也是-出色的那-,顿时放下心来,“我儿不施粉黛也好看。”

夏子文-到这-险些哭出来。

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幕,他素颜也不怕。可好巧不巧,自己的大花脸正好-贺眠看了-正着,还不如其他人早早的把妆擦了呢。

都怪林芽!

什么身寒怕冷不摆冰盆,分-就是故意的。

可夏子文有苦又说不出口,毕竟也不是别人拿刀子逼着他们去云绿院的。只能说人家早已猜到他们的心思,设好了陷阱等他们自己跳进去。

夏子文心里叹息,觉得要是想嫁到贺府,怕是难啊。

他站在旁边不吭声,倒是有些忍不住的,瞧见林芽过来,故意语气不高兴的当着贺父的面问出来,说怎么孩子们去了趟林芽的云绿院,妆都没了?

早-闻贺府里面有-绝色少年,想来就是他了。就那双勾人的漂亮眼睛,指不定对贺眠有什么心思呢。

贺父看热闹看的高兴,笑着将林芽伸手招过来,模到他的手才微微一惊,“芽儿的手怎么那么凉?”

“叔父知道的,芽儿身子弱畏寒,”林芽把刚洗过的手递到贺父掌心中,眼睛弯弯的看向屋里其他男子,“亏得哥哥们体谅,-都愿意陪芽儿在没放冰盆的屋里坐着,直到姐姐过来喊芽儿都才离。”-

完这-,刚才-口的郎君顿时心虚的看向别处,表-讪讪的闭上嘴不吭声了。

自家儿子打的什么主意他能不知道?屋里没放冰盆还干坐着,图的不就是等贺眠过来吗。

都是自找的,还能多说什么。

贺父扫了眼他们的脸色,心里冷笑说活该。

他面带微笑,让林芽挽着自己的胳膊,起身说,“走吧,去吃饭了。”

先前脸上带妆的时候,这群少爷们-挺胸抬头自信骄傲,走路的气势就像湖边散步的白-鹅一样。

许是现在素面朝-,到了宴会上反而显得畏手畏脚的,跟在各自的父亲身边低着头也不说-,更没往女眷那边看。

他们里面,唯有林芽,同样不施粉黛却跟往常无异,不管是神色还是举止,都落落大。

有了他对比,贺母只觉得其他的公子少爷们显得太过拘谨怯懦,她是女人不好往贺父那边多看,但只扫了一眼,也知道这些都不适合贺眠。

她没打算给贺眠找-家世多般配的,毕竟贺府的生意在莲花县里做的已经够大了,贺母想的是,只要两-孩子合适就行。

她对功名也许有些执着,但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态度并不强硬。

中午贺府设宴,东西用的都是极好的。包括这-季节的时令水果荔枝也有。

这东西可不-宜,贺府却每桌都摆了一盘,可见对林芽的重视和在乎。早知道不好往贺眠身上打主意,就该把女儿也带来试试。

大家各怀心思,加上-气炎热,整顿饭吃下来,不少人食之无味,走的时候都是强颜欢笑。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贺父没有在今-替女儿选夫郎的意思,连带着贺眠都没往这边多看一眼,更何况贺府里还有-林小公子。

这贺府的门,没有想象中的好进。

下午休息的时候,徐氏-起门舒了口气,由着汀溪给自己捶打肩膀,轻阖眼皮笑了下,“你看见了吗?今-那群小公子们灰头土脸的,——林芽比了下去,我们贺府的门岂是他们想的那般,说进就进?也不看看自家儿子是什么姿色。”

今-可累死他了,贺父在松萝院跟郎君们聊-喝茶吃瓜果的时候,他这-府中管事的始终在堂屋忙活,累的脚不沾地。

原本徐氏一肚子的怨气,心里厌恶死死那些原本巴结他,现在改去巴结贺父的郎君们了。

瞧瞧他们那副嘴脸,恨不得把心思写在脸上。以前怎么没见他们那么稀罕贺眠?如今态度转变,看中的不还是贺府的家业跟贺眠的功名吗?

算盘打的倒是响亮。

谁知道就去趟云绿院,好好的算盘就这么落空了。

“他倒真是好手段,不动声色的把人都收拾了一顿,到头来旁人连半-字都怪不到他头上。”徐氏轻呵了一声,“也怪那群少爷们姿色不如林芽,但凡有-比他长相更出色的,今-也不至于输成这样。”

这-汀溪只是-着没敢说-,他虽然心里一点点都不喜欢林芽,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长得好看。

要是想要姿色风头完-盖过他,这样的人汀溪想象不出来。

徐氏看着那群郎君们带着儿子翘起尾巴过来,夹着尾巴回去,心里格外的痛快,看见他们脸上吃瘪,自己也舒心不少。

要他说,贺眠不如娶了林芽算了,就他那病弱的身子,将来能不能生养还不好说呢。但是光凭他那手段跟心眼,肯定容不得贺眠房里有旁人,这倒是替自己解决了一大麻烦。

盼儿现在年龄小,娶夫生女让贺府延续香火讨得贺母的欢心怕是还要几年,但如果贺眠也没有孩子,那大家可都一样了。

徐氏微微睁-眼睛,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而且林芽家世比不得贺府,进府后也不会借着身份问他要管家权。

再万一贺眠往上考,中了举人,将来去了别处,那贺府可不就是他盼儿的吗!

徐氏突然觉得眼前一片光亮,觉得贺盼跟贺眠交好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反正那孩子怎么说教怎么打骂她都不-,还不如随了她的意,让她跟贺眠好,将来就看贺眠怎么好意思抢妹妹的东西。

徐氏激动的指尖发颤,猛的坐直身体,疲惫更是一扫而空。

他突然的动作吓了汀溪一跳,以-力气太大捶疼了,徐氏朝他摆摆手示意无事。

他眯着眼睛,心说自己应该把眼光放的长远些才对。等下次贺母再过来,自己得跟她吹吹耳旁风才是。

徐氏这边恨不得替林芽跟贺眠牵线的事-两人完-不知道。饭后贺眠随同贺母跟贺父一起站在门口送客。

她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站在林芽身前,面上微笑目视前-,看起来老实懂事极了。

而实际上,贺眠背在身后虚攥成拳头的手朝林芽摆了摆,像是有东西要给他。

林芽微怔,上前半步,背着两-大人悄悄将手伸过去,就看见有两-圆溜溜的褐红色外皮的东西-她手心里滚到自己掌心中。

是荔枝!

刚才饭桌上,每桌一盘荔枝,别的东西也许还有剩的,但荔枝肯定都-吃完了。

贺眠也不知道-哪儿拿来的,-头比饭桌上的看起来要大些,形状也漂亮,圆滚滚的桃形。

这东西-贺眠虚攥着,捂的微热,落在林芽手中,热意顺着掌心一直流到心底。

林芽垂眸浅笑,弯着眼睛把这两颗荔枝攥在手心里,搁到晚上都没舍得吃。

荔枝其实是贺眠-贺盼那儿要来的,还没到饭点贺盼就跑去后厨,-那筐荔枝里挑了四五颗-头大的,自己先吃了一-,又拿去分给贺眠。

这东西供不应求,府里买的也不多,今-都用来待客了,下次想吃估计还要等上几。

贺眠本来想吃颗尝尝,后来见这两-长得还挺好看,想着芽芽可能没见过,就给他留下了。

自己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也不在乎这点。

她本来打算去云绿院的时候就给他的,谁知道-夏子文吓了一顿就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

今-林芽生辰,贺父有心-他撑腰,显示他在贺府的地位,好.后说-好人家。所以除了中午的宴会,晚上还有-场烟花。

贺母想着上回贺眠中了秀才也没来得及放烟火,索性这次一起庆祝了-

色刚刚擦黑,贺府门外就围了不少百姓,组成一-半圈,都等着看烟花呢。

贺母带着贺父徐氏-府里出来,贺眠林芽贺盼跟在后面,见她们出来,老竹这才满脸都是笑褶子的拿着带火星的棍子,一只手捂耳朵一只手伸过去点炮仗。

“咻——”的声,火红星光窜到-上,沉浸一瞬,随后炸-,变成满-繁星。

外头孩子发出惊奇的欢呼声,百姓也都在笑,捂着耳朵昂头看。

贺盼跑出去跟几-孩子一起玩,跃跃欲试的想跟老竹一起点炮仗。

徐氏拦了两次没拦住,心里略感忐忑的看向贺母。

这要是换成以前,贺母早已皱眉轻斥了,现在却是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当做没看见。

徐氏松了口气,看向-心的乱蹦的女儿,脸色慢慢柔和起来,余光瞥了眼站在贺眠身旁的林芽,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行。

林芽还是头回过这般热闹隆重的生辰,他是-爹爹捡回来的,也不知道生辰到底是哪-,爹爹-把捡他的那-当做他的生辰,也就是每年的今。

以往每次生辰,母亲总是说忙,并没有时间陪他,林芽也知道母亲对于自己这-没有血缘-系的儿子并不十分亲近,心里也无怨怼,只陪爹爹吃份他亲手做的长寿面,-他讲故事入睡也就觉得心中满足。

后来爹爹去世,母亲更是不记得他的生辰,每次都是林芽都绿雪过,主仆两人吃点好的,就当庆祝了。

只有今-,过的这般盛大,像是恨不得要告诉-莲花县的人,今-是他生辰。

林芽眼眶不自觉的发热,侧眸看着仰头看-的贺眠,咬咬唇离她近了些。

他眸光闪烁,想起张叶信上的-,心跳加速,红着脸假装怕烟花的声响,瑟缩着靠近贺眠,胳膊擦着她的胳膊。

林芽紧张的屏住呼吸,直到撇见贺眠并没有其他反应,这才大着胆子伸手出食指勾住她的手,慢慢攥住。

“啾——啪!”

一颗烟花突然在头顶炸-,林芽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眼睫上下煽动,都不敢去看贺眠的脸色,偏头看向别处,装作一切如常。

手-人攥住了,贺眠才低头疑惑的看了眼,抬起两人相握的手看向林芽,语气古怪的叫他,“芽芽。”

林芽呼吸发紧,神色茫然无辜的歪头看她。他表面装的有多平静,心里就有多紧张。

贺眠眨巴眼睛,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没忍住嘲笑他,“你怎么那么胆小啊,你看我,一点都不怕!”

林芽,“……”

“对了芽芽,我给你准备了礼。”贺眠松-林芽的手,-怀中的口袋里掏出一-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借着头顶的灯笼光亮以及-上的烟花,林芽能看出像是镯子的轮廓。

果真是说送首饰就送首饰。

“我挑了好久的,”贺眠献宝似的慢慢打-红布,语气得意,“肯定贵重,你一定喜欢。”

林芽看她这么自信,也跟着紧张期待起来。

既然是贵重首饰,那首先排除银镯子。

羊脂玉?还是翡翠?他已经有了-玛瑙镯子了,总不至于还是玛瑙的-

后一层红布-揭-,“噔噔噔噔噔!”贺眠自动配音,把手递到林芽面前,掌心里托着是两只又粗又圆的大金镯子。

灯笼下,金光闪闪的,差点闪瞎林芽的眼。

林芽,“……”

这-还真没想到!

果然是贵重首饰,又贵!又重!

偏偏贺眠满脸期待,“喜欢吗?”

金手镯,足金的,哪-玛瑙镯能比得上?而且带在腕子上携带——,万一缺钱或者要应急,还可以直接当做抵押,多实用!

林芽,“……”

林芽还真没见过有几-十来岁的男子手上是戴着大金镯子的,这确定不是送给叔父的?

他眸光复杂,仿佛-见心里的羊脂玉镯子翡翠镯子“哗啦啦”碎了一地的声音。

贺眠牵起林芽的手腕给他戴上,一手一-,嘀嘀咕咕说,“你都不知道,这东西可贵了。”

她银子自然不够,去账房问徐氏支银子的时候,徐氏险些没气的厥过去!问她是要在外面买半间店面回来吗!

金镯子有两根筷子粗细,实心的,特别沉。

林芽只觉得两只胳膊沉甸甸的往下坠……抬起来都要用点力气才行。

抬眸对上贺眠微亮的眸子,林芽扯出微笑,昧着良心说,“镯子很好看,芽儿很喜欢,姐姐眼光真好,选的东西……总是那么,”他顿了下,吐字艰难,“……独特。”

“对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贺眠指着镯子说,“我还让人特意刻了四-小字呢,你看看。”

她不说林芽还真想不起来金镯子上还有字。

他仔细转动镯子找了一下,一支上面写的是“-比”,一支上面写的是“金坚。”

两-连在一起就是:

“-比金坚。”

林芽微怔,目光落在这四-字上,尤其是第一-字,抬眸呐呐问,“-?”

什,什么-?

他心脏收紧。

贺眠语气理所应当,“那当然是-会主义姐弟-了。”

难道你还想当我爸爸!

林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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