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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赌注==

宿州的事, 比——们想的更加复杂。

当日下午,曾扈便戴上了知县的乌纱帽,靳廣等人十分配合地放权, 丝毫怠慢都没有。

接手衙门后, 萧聿与曾扈、范成等人不眠不休两日,将宿州各县的开支账册、以及历任县丞、主薄们的案卷重新审阅了一遍。

曾扈原是户部的宝钞提举司,——管了半辈子的钱, 看完这些账册, 不由摇头道:“怪不得靳廣肯敢将账册这样交出来, ——们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眼下知道实情的人想必都被灭口了,从账面和案卷上看,确实毫无错处。”

范成道:“属下本以为, 这就是谋杀朝廷命官的案子, 如今看来, 确如殿下所料,没那么简单。”

曾扈又道;“连带着官印的账册都如此, 想必仵作、差役也都被买通了, 这线索断了, 接下来该如何查?”

“靳家能把账册做的如此干净, 定有人在帮。”萧聿转了转手中的扳指,偏头对范成道:“你去召集路边的乞丐, 朝——们打听宿州的消息,衣食住行, 方方面面,只要不重复的,说什么都行, 一个消息二十文钱,若是说了有用的,便直接给银子。”

范成眼睛一亮。

靳廣会买通差役,但却不会买通四处流窜的乞丐——

立马道:“属下明白了。”

萧聿又道:“去之——,先将靳家围住,不必和——们论章程,就说本王让的,”

这便是皇子查案,手上有兵,兜里有钱,必——的时候,甚至连道理都不用讲。

隔日拿到消息后,范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们此行本是来处理土地归流之事,哪成想,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大一桩贪污案。

护着靳家的,竟然是苏州府的知府,崔长知。

“怪不得靳廣行事如此猖狂,原来是有四品知府在上面护着。”范成将口供整理成册,呈给萧聿道:“——们的账册如此干净,是因为秦淮河畔的这间赌坊。”

贪赃枉法,历朝历代,一向是屡禁不止。不论朝廷查的多严,这些贪官总能想出新的法子来。

那些利用倒卖字画、古董将钱财收入囊中的方式,已让人叹为观止,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用赌场卖官来敛财的。

萧聿看着手中的册子,——色愈发凝重。

宿州之行的一切,萧聿不仅没避开苏菱,还将来龙去脉告知与她——

将卖官的册子和口供一并递给她,道:“王妃且看看吧。”

苏菱拿过册子,翻着翻着,眼睛不由瞪大一圈。

卖官卖到明码标价,这也是头一次见。

八品县丞是四百两。

七品知县是一千五百两。

六品主事是三千二百两。

从五品同知是六千两。

五品郎中是九千六百两。

四品知府是一万八千两。

萧聿冷声道:“王妃可知眼下朝廷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苏菱摇了摇头,道:“妾身不知。”

萧聿哂然一笑,道:“还不足五千万两。”

苏菱颔首看着手中的册子,细眉微蹙。

“册子上虽然只写了地方官,但我听闻,只要肯花钱,还可以买京官。”萧聿月兑下大氅,坐到榻上,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崔长知自己不过是个四品知府,哪儿来的本事倒卖京城的官。”

听到这,苏菱立马就懂了。

崔长知没有这等本事,但四大家、成王和燕王却有。

苏菱看着——道:“殿下是准备从头查?”

萧聿松开她的手,滑向那细软的腰,捏了捏,又拍了一下,道:“先睡,明日我们快马去秦淮河。”

苏菱被——的动作弄得一僵,脸颊微微泛红。

近来这人夜夜与她同榻而眠——

不是抓她的手,就是掐她的腰,明明就是故意的,可偏生——这张脸生的一本正经,倒显得她心思多。

熄了一盏灯,留了一盏灯。

亥时刚过,床榻便传来一道似怒非怒的娇嗔:“你压着我头发了。”

男人轻笑,“那你过来些。”

********

秦淮河边,灯船首尾相连。

那艘头船,便是专门用来卖官的赌坊。

画舫檐下挂着的羊角灯形似连珠,灯火氤氲,映在水上,婉如星辰坠河一般。

萧聿没穿官袍,身着玄色大氅,拉着苏菱走入赌坊。

画舫中高朋满座,到处都是摇骰子的声音。

掌柜一见生面孔,不由笑道:“客官今日是来”

萧聿递给——一锭银子,“给间厢房。”

掌柜见——周身贵气,身侧的姑娘亦是难得一见的漂亮,便客气道:“厢房,那得是八千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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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聿道:“你带路便是。”——

们二人同侧而坐,半晌过后,只见一位青衣男子,笑容满面地带着一位庄荷走了进来。

庄荷跪坐在榻几旁,道:“客官今日玩骰子,还是玩牌?”

萧聿道:“骰子。”

庄荷抬手摇了起来,哗啦啦的声音,十分刺耳。

“大还是小?”

萧聿看着对面的青衣男子不说话。

青衣男子道:“大。”

萧聿答:“小。”

青衣男子眉头微提,心道:这确实是个懂规矩的。

接下来第二轮、第三轮,都是一样,每回都是青衣男子先开口,萧聿则答与之相反的。

几轮下来,便输了近万两。

青衣男子笑了一声,道:“一万两了,大人还玩?”

瞧瞧,这便叫上大人了。

萧聿淡淡道:“继续吧,我想带着我家夫人去京城。”

半个时辰的功夫,萧聿便输了六万两。

整整六万两。

青衣男子渐渐放下戒备,直接道:“公子怎会来此?”

萧聿道:“会试落榜了。”

“会试?”青衣男子摇头,大笑几声,道:“不瞒公子,鄙人当年可是乡试的亚元,不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非得中个状元回家给老娘看,可中个进士应是不难的,公子不妨猜猜,后来怎么着了?”

萧聿道:“也落榜了?”

青衣男子嗤笑道:“朝廷上不思特简之恩,下不思寒士之苦(1),主考官公然受贿,却举报无门,发榜之日,薛、何、楚、穆四家的子孙尽列——茅、悉居高第,寒门学子落寞离京,公子若是会试能中,那便是活见了鬼。”

“不过啊,那些都与公子无关了,今儿这买卖已成,公子等两日过来选官即可,这等价钱,除了吏部和礼部选不得,四品以下,便是任君挑选了。”

苏菱的手紧了紧。

她十分清楚,这样的一番话,萧聿一刀——了——的命都是轻的。

说罢,青衣男子起身给萧聿倒了一杯酒,敬他一杯,“鄙人心中的抱负早已不在,愿郎君来日前程似锦。”

萧聿与——碰了杯盏,道:“多谢。”

“那鄙人退下,二人请便。”

青衣男子和摇骰子的庄荷一走,苏菱抬眸看——,欲言又止。

萧聿垂眸哂笑,低声道:“虽说皆是狂悖之言,但实则一个字都没说错,阿菱,高官卖官不是小事,世家横行霸道至此,视科举为平步青云的阶梯,朝廷若不能唯才是用,无异于自毁根基。”

“寒门学子挑灯苦读十余年,却是因出身不得入仕,那天下还有公平可言吗?”

苏菱看着萧聿坚定不移的目光,忽然明白,——为何——带她出京。

这一刻,她莫名相信,纵然眼前人有千般万般的坏心眼,可若是他得了那个位置,定会是位明君。

苏菱与——四目相视,忽然笑道:“方才玩骰子,是不是选与之相反的便会输?”

萧聿“嗯”了一声。

苏菱又道:“那他是怎么猜大小的?”

“——若是没个听音的本事,在这赌坊也混不下去。”

“听音?”苏菱可没听过这样离奇的事,眨了下眼,道:“那你会吗?”

萧聿又“嗯”了一声。

苏菱身子——倾,小声道:“殿下什么时候学的?别不是蒙我的吧”

萧聿倏然一笑,偏头衔住了她的耳,沉声道:“王妃不想我回府,在外游荡时学的。”

这——说的便有些轻佻了,苏菱耳朵一红,瞪了——一眼。

画舫微微摇晃,萧聿握着两个骰子挨近她,鼻尖对着鼻尖道:“阿菱,跟我赌一次。”

她声音不由变娇,“赌什么?”

“你若赢了,任何——求,我都应你。”

苏菱一脸防备地看着——,“那输了呢?”

萧聿直接道:“你不会输。”

苏菱犹豫半晌,才点了头,“行。”

但心里却道:大不了就耍赖,反正这世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萧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随意摇了两下,道,“我选大。”

苏菱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试探道:“那我选小。”

萧聿抬手,果然是小。

苏菱下意识扬了下唇角,看着——道:“当真说什么都行?”

萧聿点头。

苏菱的心怦怦直跳。

良机难寻,她定——把握。

于是,她也不怕煞风景,直接坦言:“日后,你不得强迫我爹和我哥替你做事。”

这句话与他料想的一样。

萧聿看着那波光潋滟的眼睛,郑重其事道:“我答应,还继续吗?”

有这等好事,苏菱当然愿意,她点头。

果然又是她赢。

苏菱轻咳了一声道:“回京以后,你能不能尽量别去烟花柳巷。”

因为萧聿常不回府,又流连风月之地,她被闲言碎语烦的出门都变少了。

萧聿轻笑出声,“若无公务在身,定日日回府。”——

心道:还成,你还知道在乎。

“还继续?”男人道。

贪心的姑娘仍然点头。

萧聿继续摇,须臾停下,喉结微动,吐了个单字,“大。”

苏菱立马道:“小。”

可这回掀开,并不如苏菱的意。

她警惕地看着——,小声道:“你不是说,我不会输吗?”

“可人不能贪得无厌啊”萧聿嗓音低沉,温热掌心揽住她的腰肢,直接吻住了她的唇,半晌道:“阿菱,我——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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