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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重镜满脸奇怪地走到顾从絮面前, 将身上披着的黑袍解下来递给他。

顾从絮怯怯接了过来。

相重镜大概知晓身上会溅到血污,提前扒了恶龙的黑袍裹在身上,方才还撩着黑袍擦剑上的血, 此时那黑袍上混了一堆血痕,相重镜的红衣倒是没沾上一点脏污。

顾从絮将黑袍散成黑雾消散, 又小心翼翼看了相重镜一眼。

相重镜正在处理掌心的伤口, 无意中对上顾从絮的视线, 挑眉——:“——怎么怪怪的?”

顾从絮干咳一声,悄模模道:“——报完仇了吗?”

相重镜拿出满秋狭给他的瓷瓶,细长的手指勾了一小块玉膏抹在伤口上,随口道:“没有。”

顾从絮一哆嗦,龙角都冒了出来。

相重镜自顾自给自己涂药,拧着眉头道:“本来我打算用血来画法阵,关他个一百二十年的, 但后来又想了想,他那种人不配浪费我的血。”

顾从絮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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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重镜古怪地看着他:“什么还有呢, 还有什么, ——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

顾从絮见他似乎没有追究自己当年那些“要吃了——”诸如此类的威胁的打算,忙摇摇头,唯恐自己说了让本该忘记了的相重镜想起来。

“没有, 什么都没有,我胡说八道呢。”

相重镜:“……”

相重镜瞪他:“所以, ——给我解释解释, 那封印是怎么回事?”

顾从絮拧眉——考,无意识地道:“稍等,让我编个谎。”

相重镜:“???”

顾从絮不怎么会编谎, 动用不怎么灵光的脑袋一边想要如何敷衍一边还要应对相重镜的追问,一不小心就将实话说了出来。

相重镜轻轻眯了眯眼。

恶龙有——心虚,他知晓自己掩藏能破开封印的事一旦暴露,相重镜肯定会对他心生芥蒂,毕竟像相重镜这种经历过好友背叛的人,稍微有一点欺骗都能让他紧闭心门,再想推——难于登天。

顾从絮好不容易让相重镜接纳信任自己,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对自己疏远怨恨。

但谎言说多了,就算再真情实意也得不到人丝毫信任。

顾从絮犹豫一会,才耷拉着脑袋,将云砚里的灵力能解——两人封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相重镜疑惑地“嗯?”了一声。

顾从絮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唯恐从相重镜脸上看到疏远和冷漠。

一想到相重镜脸上的漠然和无情是对待自己的,顾从絮心尖像是刺入一把刀似的,疼得他龙鳞都要冒出来了。

顾从絮像是等待断头刀一样,等着相重镜的反应。

是斥责,还是冷漠?

恶龙只觉得在三毒秘境那一千年都没现在这么难捱过。

不过很快,相重镜那带有笑意的独特声音缓慢传来:“云砚里的灵力能解——我身上的封印,那便说明这封印是用云中州的灵力封上的。”

顾从絮一愣,猛地抬头茫然看他。

相重镜皱着眉——考这个问题:“不过也不对,按——理来说,前世我并未去过云中州,阵法怎么可能用云中州的灵力?”

顾从絮呆在原地,看着相重镜冥思苦想,接着巨大的欢喜袭向脑海,将恶龙烧得龙角尖尖都粉了。

相重镜还在说:“若不是云中州的问题,那便是灵力的问题了,唔,我们过几日去趟云中州吧……唔。”

顾从絮突然原地化为小龙模样,欢天喜地地缠在了相重镜身上,九曲十八弯把相重镜缠得手腕都绑在腰线那出不来了。

恶龙一边缠一边用龙角去蹭相重镜的脸,竖瞳好像全是笑意,好像得到了骨头的大狗——雪狼都没他这么会摇尾巴。

相重镜哭笑不得,挣扎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无奈——:“怎么突然这么——心?”

他又没说什么哄小龙的话。

顾从絮不回答,把相重镜当成柱子似的缠了一圈又一圈。

相重镜这具身——上处处敏感,被盘了一圈就腿软得不行,他被蹭得终于忍不了,红着脸推——拼命往他脸上蹭龙脑袋,喘了一口气,飞快道:“下去!”

意识到自己这个语气似乎有——生硬,相重镜缓了缓,又轻柔补了一句:“乖,别闹。”

顾从絮顺着本能又缠了一圈,听到相重镜温柔至极的声音,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相重镜心里是全然不一样的。

否则相重镜早就把他炖着吃了。

一有了这个念头,顾从絮更加亢奋了,缠着缠着竟然把自己缠得交欢期差点又要发。

相重镜正在轻柔抚模着顾从絮的脑袋,想让他自己下去,但无意中对上恶龙的视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顾从絮的眼神……

和之前交欢期发——时咬他脖——之前的眼神一模一样。

相重镜:“……”

相重镜唯恐自己再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手疾立刻拽着龙脑袋往旁边一甩,把顾从絮整条龙横着甩飞了出去。

恶龙腾空飞出,很快便稳住身形,在半空化为人形,飘飘然落了下来。

顾从絮疑惑——:“怎么了?”

相重镜闷咳一声,——:“无事,我……我去看看溯一在不在这里。”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溯一若是在这寺庙中,早在他轰寺庙之前就会出来制止他了。

相重镜转移话题,躲开顾从絮炽热而不自知的视线,匆匆往那废墟里去找人。

顾从絮也追了上去,——:“我帮你。”

相重镜没有拒绝,只是步——更快了。

整个寺庙都成为了一片废墟,两人寻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溯一的人。

无奈之下,相重镜只好又回到了宿蚕声身边。

宿蚕声身上的伤已经被灵力治愈,只是那右手的经脉却是直接废了,根本无法再握剑。

他沉默地靠着巨石坐着,垂着眸看着自己手中一条小剑穗,不知在想什么。

相重镜走了过来,冷淡——:“溯一在何处?”

宿蚕声抬头看他,满脸漠然:“——以为我会告诉——?”

相重镜不回答,依然还是那句话:“溯一在何处?”

宿蚕声冷漠看了他半晌,才抬起左手轻轻一指寺庙后山一处山洞:“那。”

相重镜得到回答却没有直接进去,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宿蚕声,——:“我才发现,——身上的魔息似乎比上次少了?”

宿蚕声默不——声。

“是想要帮溯一掩藏吗?”相重镜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淡淡——,“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到,——身上的魔息是被溯一夺去的。”

宿蚕声这才有了反应,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穗,轻声——:“将身上魔息去掉,没什么不好。”

相重镜眸中露出几丝笑意:“去掉魔息的确没什么不好,但如果他夺去的并非魔息,而是你的命呢?”

宿蚕声霍然抬眸看他。

相重镜叹了一口气,没再看他朝着宿蚕声所说的山洞走去。

顾从絮皱着眉盯着不远处似乎已经废弃的山洞:“——真信他?万一里面有埋伏呢?”

相重镜眨了眨眼睛:“不是有——在我身边吗?”

顾从絮:“……”

顾从絮本能“呜啊”一声,直接捂住了胸口,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利箭射中了似的。

相重镜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顾从絮按了按胸口,本来以为自己被箭射中了,但就那一下的惊悸过后,便是一股温热的暖流在心口炸裂,传遍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相重镜:“三更?从絮?”

顾从絮摇头:“没事。”

相重镜见他脸色还好,不像是难受的样子,才放下心来,只当他又犯蠢了。

山洞旁已经全是枯草,瞧着似乎许久无人过来的样子,相重镜边走边操控幽火将前方的枯草烧干净,——出一条干净的路来。

山风穿过幽深的洞口,隐约传来如鬼魂凄厉的哭泣。

相重镜面不改色迈入那漆黑的洞口,顾从絮瞧见他似乎一点都不怕黑了,正要——口问他,但只说了一个字:“——……”

相重镜像是炸了毛的猫,猛地在原地小小蹦了一下,满脸惊恐地撞到顾从絮身上,幽火感知到他的恐惧,剧烈发着抖。

顾从絮:“……”

顾从絮忙不迭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低沉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不怕,一点都不怕。”

相重镜很快缓了下来,一把将顾从絮推——,闷声——:“——别突然开口说话。”

怪吓人的。

顾从絮被推开莫名有——失落,但还是乖乖点头:“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顾从絮走了两步,屏住呼吸伸出手轻轻勾住相重镜的小指晃了晃,表示自己要说话。

相重镜回头看他:“怎么了?”

顾从絮这才放开呼吸,——:“——真的信宿蚕声的话,觉得溯一会在这里吗?”

相重镜点头:“他没理由骗我。”

顾从絮瞪他一眼:“他若是想报仇呢?”

“报什么仇?”相重镜奇怪地看着他,“他废了我一只手,我也废了他一只手,他凭什么报仇,又哪来的脸报仇?”

顾从絮:“……”

顾从絮拧眉,还是担心:“可他,坏。”

相重镜听到这句孩——赌气似的“坏”,差点笑出声:“没事,信我,我还是很了解他的。”

顾从絮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相重镜幽幽——:“所以,——能把爪子松开了吗?”

顾从絮:“……”

顾从絮唯恐相重镜把他爪子给斩了当鸡爪啃,忙把勾着相重镜小指的手给松开了,还揣到袖——里不肯露出来一根手指。

相重镜淡淡睨了他一眼,没多说,继续往前走。

那山洞并不深,又行了十几步,周边逐渐宽敞,接着一——烛火幽幽闪现。

此处果然有人。

顾从絮唯恐相重镜冒冒失失走过去,正要劝阻他小心行事,就见相重镜勾着幽火直接往前一推,火焰顿时化为火龙,咆哮一声冲到了拐角处。

轰然一声,相重镜连溯一的影子都没瞧见,就先放了一把火,也不怕把整个山洞给震塌了。

顾从絮看得目瞪口呆。

相重镜想了想,觉得不保险,又抬起手,不太熟练地放了一——凌厉至极的灵力过去。

这下阵仗有——大,连整个山洞都被震得簌簌掉下一堆细小的石屑,还有一颗拳头大的石头落下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向相重镜的脑袋,被顾从絮眼疾手快一拳砸碎了。

相重镜无条件地信任顾从絮,看也没看那石头信步闲庭穿过还未燃尽的火焰,走向了洞口最深处。

那洞口最深处已经被火焰和灵力炸得一片狼藉,哪怕有人也会被挫骨扬灰了,但相重镜隐约觉得,若是溯一真在此处的话,恐怕这两击不会让他死透,甚至连重伤都不行。

相重镜正想着,人已走到了拐角,视线一偏,落在一堆乱石中。

溯一一身僧袍,半身烈火,正伏在地上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相重镜:“……”

顾从絮:“……”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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