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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动作太突然了, 以至于孟尘头脑一片空白,一霎间眼底全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愕。

在他僵住的片刻,男人已经顺势将他按倒在床上, 身体——床铺撞出一声轻微的闷响。这响声将孟尘陡然惊醒, 他立刻伸手去推, 却被对方强硬的抓住手指禁锢在身前,挣扎间衣料摩挲的窸窣声格外明显, 带着热度般, 将这方空——都灼的滚烫。

孟尘挣月兑不开, 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亲吻——它愤恨而热烈, 狂喜又痛苦,疯狂又怜惜——复杂矛盾的情绪通过这一个滚烫的吻传递而来, 把孟尘的思绪也搅——一团乱, 大脑到脊椎迅速流窜过一种细微的刺麻,眩晕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发——抖强行把手抽出来,硬是把身上的人推开了。

青年嘴唇殷红,眸底湿润, 不知是因窒息还是愤怒, 胸口剧烈起伏, 平时总是略显苍白的脸颊也——一片绯色。魔尊看——他的模样,眸色深暗一片,喉结一滚,再度低下头。

一柄匕首凭空出现在孟尘手中, 刀尖冲着他自己的心脏。

“我杀不了你。”孟尘定定看——他,神情冷静的可怕,“但自绝还是做的到的。”

魔尊一腔热血霎时冻成了冰。

便是死, 也不愿让他碰一下么?

“……好。好。”心痛到极处,几乎成了一片麻木,他点了点头,撑起身子,从床上下来了。

“你走吧。”魔尊背对着孟尘,似乎不想再看他一眼,“你的薛朗生前最后的愿望是让我护你平安,所以我不会杀你,但也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

他语气平静,却故意将“生前”二字咬的极重,果不其然,孟尘的脸颊霎时失尽了血色,连嘴唇都轻轻颤抖了两下,最后一句话没说,——声的打开殿门离开了。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魔尊才微微弯腰,忍受——剧痛般喘了口气,侧脸时看到了什么,抖——手走过去,将窗台上装——银色星星的瓶子拿起来,怒吼一声恶狠狠摔了个粉碎。

——

修罗殿上下重新过上了难熬的日子。

不,甚至比一开始还——难熬数倍。

魔尊刚来的时候,只是整体把自己关在屋里,众人难以揣度他的心思,故而忐忑不安;可现在,他不仅把自己关在屋里,还整日发泄似的摔砸东西,以前给孟尘搜罗来的那些宝贝全让他毁了干净,甚至有一次还红着眼冲到了后花园,可对——那满园在风中轻轻摇摆的月霜花举起了好几次手,最后也没能真正落下去。

众人生怕再这么下去魔尊会把整个修罗殿给拆了,连忙哭丧——脸去请青昊魔君来帮忙。

青昊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去,毕竟那个孟尘可是他出主意送过去的,如今人跑了,尊上看见他还不——手撕了他?但转而一想,尊上——是真被逼疯了,随便一出手把整个魔域炸了可就更完蛋了,于是连忙收拾收拾赶到了魔宫。

几日不见,魔尊的形象——前些日子的意气风发已截然不同——头发散乱,下巴冒出了一层短短的胡渣,一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上去当真离疯不远了。

青昊心惊胆战,魔尊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问:“有酒么?”

青昊连忙唤魔宫仆从抬来几大坛酒,拆开一坛塞给魔尊,自己也豪气的拿了一坛:“尊上,今儿我陪你一醉到底!”

他本想先干为敬,对面的男人却已经抬起坛子,仰头一口气灌了半坛。这是魔宫中珍藏的“烈千年”,烈性极大,男人半坛下去,眼睛更红了,抹了把嘴狠声道:“你说,孟尘这个人是不是不行?”

青昊立刻:“没错!这个人实在是太不识好歹,尊上您如此待他,他竟有胆子背叛您,简直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我马上就派人把他抓回来千刀万剐——”

他还没说完,魔尊已经杀——腾腾道:“你敢!!”

青昊:“……”

靠,不是你先开骂的吗!

魔尊提起酒坛,又一口气把另一半给灌了,颤抖——呼出一口气:“我……我满心满眼里都是他。他不喜欢我也就算了了,可他竟想着杀我!他在我身边这么久,收了我的花,收了我的星星,结果心里一直想着另一个男人,甚至为此想杀了我!!”

他把空酒坛狠狠扔到一边,又拿过一坛,在青昊瞠目结舌的表情中又猛灌了半坛。

“他……他真的很过分。”青昊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家头上戴绿的尊上,只能结结巴巴道,“可我看——那孟尘也没有多特别,就是脸好了点,——质绝了点……这种类型的——多少有多少,我再给您找——”

“不!”魔尊再次杀——腾腾的打断他,狠声道,“我就要他一个!”

青昊彻底没办法了,他也看出来他家主子对那孟尘——真是死心塌地,即使被绿也放不下,于是道:“其实这也好办。您把他抓回来,废掉修为关在小屋里,如果他还敢反抗,就洗去他的记忆,这样他心里就只有您一个了。”

魔尊顿了顿,没说话,抬起酒坛默默的喝了一大口。

看完那封不知是谁送来的密信后,他已经又把孟尘的身世经历彻底调查了一遍,知道了他在太玄宗里经历的那些事。

纵使他恨孟尘欺他骗他伤他,却也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对待孟尘。

不仅是舍不。还因为不屑。

他不会用那般卑劣的手段,让自己变——自己都看不起的人。

也是在知道那些事后,他才明白,薛朗在孟尘心中究竟为何那么重。

“我知道他对你好……”他喝的太多太急,烈酒上头,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我对你不好么?”

“我那么喜欢你……”手中的酒坛摔落在地,男人缓缓趴在桌子上,喃喃道,“满心满眼都是你……”

——

“尊上……”

“尊上,您醒醒,扶苍魔君说有——事——禀告!”

魔尊头疼欲裂,废了好大力——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

昨天喝的烂醉,竟然睡了整整一天。

他晃晃脑袋坐起身,勉强恢复了几分清醒:“让他进来。”

仆从连忙出去传话,不多时扶苍便大步走进殿里,对他行了礼:“虽不该打扰尊上休息,但万魔窟那边突然发生动荡,疑似出了什么变故,属下不敢擅专,特来禀告尊上。”

魔尊思绪混乱,慢了半拍:“万魔窟?”

“是。”扶苍道,“那里向来镇压——十恶不赦、违反魔域规矩的妖魔,近日他们却不甚安宁,我怀疑是不是生了什么反叛之心。”

魔尊皱起眉,下一瞬突然想起来什么——

万魔窟,不正是那《回天录》中还魂草所在的地方!?

他的大脑彻底惊醒了,脸色遽变,一言不发的即刻消失在原地。

——

万魔窟。

这里荒凉枯败,寸草不生,常年不见天日,因为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被铺天盖地的妖——魔——吞噬侵占了。

空中是咆哮的冷风——数妖魔刺耳的尖锐笑声,他们狂魔乱舞,肆意游窜,兴奋又不怀好意的在黑雾后露出一双双形状各异的眼睛,贪婪的盯着那个胆敢闯入这片禁地的外来客。

孟尘挥剑,再度将一直扑过来的妖斩成了两半。

他已经不知道挥出了多少剑,方才的一剑几乎成了下意识的动作。他全身都被血浸透了,有自己的,但更多的是那些妖魔的。

手臂已经酸痛的马上——抬不起来,体内的灵力也运转到即将枯竭。

可他不能退。

他还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青年擦掉脸上的污血,拨开黑雾,一步一步坚定的继续往前走。

空气中的笑声渐渐稀少,最后变作沉冷一片。

那些妖魔们不明白,那个看起来不堪一击、早就该化作他们月复中餐的人类为何至今还没有倒下,明明只是一个化神境,到底是哪里来的力量,支撑——他一次一次挥出手中的剑。

他们恼火而愤怒,纷纷露出了险恶的獠牙,咆哮着撕开黑雾,从四面八方向青年扑过去。

——

魔尊冲进万魔窟,他没时间一一斩杀妖魔,直接将渡劫威压释放到最大,一路往里冲一路嘶吼:“孟尘!”

“孟尘你在哪,回答我!!”

渡劫境大魔横空降临,所有妖魔鬼怪吓的魂飞魄散,慌不择路的疯狂奔逃。男人骤然一挥手,凭空招来一只魔,掐——他的脖子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年轻人?”

那只魔看——眼前这位脸色阴沉狠厉、双眸似血猩红、看起来比自己凶神恶煞百倍的大魔头,吓——快要哭出来了:“看……看见了!他一直往里面去了!”

他颤颤巍巍的指了个方向,男人立刻扔下他,闪身向那处冲去。

他看——漫天幢幢魔影,心中骇的几乎颤抖起来。

孟尘进来多久了?

仙魔自古势不两立,他孤身闯入这万魔窟,将会吸引多少妖魔觊觎?

他……还活着吗?

心脏处传来一阵窒息般剧痛,男人血红着眼,发疯一般寻找,终于在一处暗角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那人浑身血色,背后还趴着两只魔,贪婪兴奋的撕咬着他肩上的血肉。

魔尊怒吼一声,一掌将那两只魔打的魂飞魄散,冲过去跪在地上,抖——手将青年扶进怀里。

还活着。

他探着对方的心跳,劫后余生般热着眼眶呼出一口气,与此同时发现了青年紧紧握在右手里的东西——

一株银灰色的还魂草。

——

修罗殿再次忙碌起来,全魔域最好的大夫们进进出出,战战兢兢使出浑身解数救治魔尊从万魔窟带回来的那个人。

他伤的极重,灵脉受损,身体上更是有数不尽的大大小小的伤痕,肩膀上更是差点被撕咬下一块肉,能活下来完全是个奇迹。

好在化神修士体魄强大,又用世间最好的药供——,伤势在迅速好转。

“只是吃这些药就可以了吗?”

这几日,魔尊一直守在他身边,衣带不解的照顾,喂药喂水不假人手。大夫点头道:“孟公子身体太虚弱,吃太多药反而会受不了,如今他的伤势已然好转,好生养着,约莫半个月就可以痊愈了。”

魔尊点点头,让人退下了,自己把汤药放在一边冷着,然后转头去看床上睡着的人。

孟尘还没醒,因为失血太多,脸色和嘴唇都是一片苍白。肩膀上缠——厚厚的纱布,尽管用了最好的止血药,还是有红色的痕迹源源不断的渗出来。

魔尊伸手,把青年的手指轻轻握在掌心。

“是我错了,我不该赶你走。”他用掌心暖——那冰凉的手指,“我以后,再也不会赶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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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他眼底酸涩,小心翼翼的捧起青年的手,低头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只要你好好的。”

“……只要你好好的。”

——

三天后,孟尘醒了。

他眼神空茫,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魔尊却是大喜,立刻凑上前问他需不需——喝水,有没有哪里难受。

孟尘又闭了闭眼,终于缓了过来,立刻想起了一件事:“我的草呢?”

魔尊喉咙里剩下的话顿时卡住。

“……我摘的还魂草呢?”孟尘不顾头晕——疼痛,白着脸把自己撑起来,紧紧盯着魔尊颤声问,“你拿走了吗?”

魔尊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问:“你知不知道,你为了那玩意儿,差一点就死了!?”

“你是想拿命去换薛朗吗!?”

“不关你事!”孟尘嘶声道,他呼吸急促,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还魂草在不在你那里?”

魔尊也盯着他,抬起手,一株银白色的草出现在掌中。孟尘立刻伸手去抢,男人却握紧手掌避开了。

孟尘的眼圈一瞬间都红了:“还给我!”

“给你?”男人咬牙道,“这还魂草,难道不是给我用的么?”

他说完,在孟尘错愕的目光中,一口把还魂草吞了下去。

其实他早就知道,还魂草并不会让薛朗复活。还魂草的确能召回失散的魂魄,但《回天录》中有一点遗漏了,那便是如果夺舍的魂魄比原身魂魄强大数倍时,后者是不可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的。

薛朗死时不过是金丹修士,绝——可能从他一个渡劫境手中抢回自己的身体。

他——孟尘的面吃下还魂草,一时气过了头,恨孟尘如此不爱惜自己,竟不计后果的想用命去换薛朗的命;再者,他实在控制不住心中的嫉妒——恶念了。

你不是不惜一切代价也——换薛朗回来吗?

只可惜,他已经彻底死了。

世上唯一可唤魂的还魂草,也不可能把他救回来了。

孟尘自魔尊吞下还魂草就屏息等待——,他双手死死绞在一起,骨节发白,紧张的青筋都泛起来。

可他等啊等,等到一炷香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认清现实了么?”魔尊看——他眼底的那抹光,狠狠心道,“薛朗已经死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孟尘怔怔的看——他,紧握在一起的手慢慢松开了,然后毫——预兆的,落下了一滴泪。

他神色茫然,眼泪却越流越多,越流越急,好像关了不知多久的闸门突然打开,——把身体里所有的水分一口气都流出来。

——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颤抖——张开嘴,从喉咙里沙哑模糊的“啊”了一声,苍白嶙峋的手指插进头发里,绝望的痛哭出声。

——

哭完一场后,孟尘发起高烧,陷入了昏迷。

大夫再次一股脑的被紧急召集起来,可这次看诊后,一个个都沉默了。

“孟公子他……情况很危险。”

魔尊简直快被折磨疯了,怒吼道:“怎么个危险法?你之前不是说他都快好了吗!?”

“之前……的确快好了。”大夫冷汗涔涔,低头不敢看他,“可现在病情却突然恶化,最重——的是,孟公子……已经没有生的意愿了。”

魔尊的心狠狠一震。

“人一旦存了死志,便是神丹妙药也救不活。”大夫道,“我们真的……没办法了。”

孟尘的烧一直退不下去,药和水全都喂不进去,甚至连给他输送灵力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在万魔窟里支撑——他走到最后的那根弦断了,他最后的信念——希望崩塌的一丝不剩,是真的没有一丝留恋了。

魔尊唯一能做的,便是整日整夜的守在他身边,不住的喊他的名字。

“孟尘……你不是一直很倔吗?”他说,“你才尝试了一种办法,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有《回天录》,肯定还有《起死录》《复生录》,你醒醒,等你好了,我陪你去找。”

“我告诉你,薛朗的魂魄不入轮回,你就是死了再转世,也遇不到他了。你甘心就这么死了吗?”

不知是他念叨的太多,孟尘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烧的脸颊发红,嘴唇干裂,依稀从唇缝里吐出了两个字,唤的还是薛朗的名字。

魔尊注视——他,闭了闭眼,慢慢的念了一道咒术。

下一瞬,男人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在发生变化,竟一点点的,返回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薛朗的模样。

他躺在孟尘身侧,小心的绕过孟尘肩头上未痊愈的伤,将他揽进了怀里。

“我在这。”他语声温柔,“我是薛朗,我在这。”

“孟尘,你睁睁眼。”

“你睁开眼……就能看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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