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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做炊饼的手艺是祖传的。在清河县小有名气。听说京城有个叫愚叟的老饕,著书记录美食美味。

吴大对自家祖传的手艺相当有自信。只要愚叟尝过他的炊饼,一定会写在书里。吴家的炊饼名扬天下,也算是对先祖的一点慰藉。于是,吴大带着妻儿老母一路卖炊饼一路到在了京城。可惜等他到了,愚叟的《寿春趣谈》都印制成册了。

回乡又是一大笔盘川,吴大思来想去在城外的长乐村赁个小院,老母和妻子在家养几只鸡,几只鸭,种点菜蔬。吴大还是继续卖炊饼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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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的炊饼香软饱月复,有不少回头客。平常这个时候早就卖完回家了,今儿是腊八,清早下雪进城时耽搁了一会儿,卖到现在担子里还剩二十来个。

天儿真冷啊!再捱一会儿去肉铺切二斤羊肉,晚上汆丸子!吴大暗自想道。抬起眼帘,就见不远处有个小道姑,正跟几个小孩子说话。

小道姑嘴巴动一动,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些小孩儿摇头晃脑的跟着学一句。

“有点意思……”吴大呵呵乐了。

不多时,小道姑满意的点点头,那群孩子一哄而散。

人都走了,没得看了。

吴大跺跺脚,两手揣在袖筒里,扬声吆喝,“炊饼,好吃的炊饼。”

“老板,五个炊饼。”声儿脆甜脆甜。

扭头一看,哟,是那个小道姑。

吴大麻利的拣了六个炊饼搁在油纸上,“今儿个天冷想早点收摊,俺多送你一个。”

裴锦瑶笑眯眯的道了谢接过炊饼,却不急着走,把包袱挎在胳膊上,跟吴大聊了起来。

“听口音老板不是本地人。”

“嗯,俺老家在清河县。”

裴锦瑶咬一口饼,含混不清的赞道:“好吃!”

吴大腼腆的笑了。小道姑会吃的紧。瞧着瘦瘦小小的,准是个挑嘴的孩子。应该多送她两个。

“冬天这么冷,怎么不弄间铺子,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裴锦瑶又咬一口饼。

“京城的铺面贵的哩。俺一家老小住在长乐村。”吴大遥遥指向城外,“种点菜,养鸡养鸭,翻过年养头女乃羊。等手头宽裕了,俺就把小宝送去读书。别像俺似得,大字都不识一个。”

裴锦瑶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应是。

有人愿意听,吴大有点收不住了,“俺是奔着钱老先生来的。卖糖葫芦的老金在书里占了窄窄的一小条,生意就红火的不像话。俺要是早来两年,说不定也能挣下间铺面呢。”

“五十两银子够买间铺子么?”

“够!”吴大重重点头。

“你帮我个忙,过完年就能如愿以偿。”裴锦瑶好看的丹凤眼弯成两道月牙。

吴大张大嘴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愣了半晌,满脸戒备的发问:“怎,怎么帮?”

“我这有封信,三日之内会有人来取。人来了,你跟他要五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信。若问你话,你就照实说,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半点不要隐瞒,也不要添油加醋。但这封信你不能偷看,也不能跟人提及,家里人也不行。”女孩子水葱似得手指纤细修长,封了火漆的信封托在掌上,吴大愣神的当儿,一锭闪着银光的元宝跃入眼帘,“这是十两银子,当是定钱。”

五十两加十两就是六十两了!吴大连连摆手,“太多了,太多了!”

“这信关乎我的身家性命,十两银子不多。”裴锦瑶严肃极了。吴大也跟着郑重起来,“必定不负仙姑所托。”

双手接过信和元宝,吴大的眼眶莫名的有些炙热。裴锦瑶弯下腰,向吴大深施一礼,道声“多谢”便洒然离去。

裹在宽袍大袖下的瘦小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吴大才收回视线。

哎呦我的天!忘了问小道姑取信的人长啥样了!吴大苦着脸。这、这如何是好啊?!凉凉的银锭子烫的手疼。

……

裴锦瑶按原路疾步返回,在僻静处月兑下棉袍用包袱皮包了,披上棉斗篷兜好风帽,从后巷拐出来,见街边有一女子带着个两三岁的孩子乞讨,隆冬时节,她俩穿着破烂的夹衣,手脸生了冻疮瞧着很是骇人。裴锦瑶掏出几块碎银,连炊饼带棉袍一并给了她。

那女子千恩万谢,小心翼翼藏起银子,抖抖索索的解开包袱皮把棉袍裹在身上,抱着孩子踉踉跄跄的走了。

裴锦瑶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心底泛酸。

到在撷金阁的前门,肖大掌柜送走两位贵客,方才领裴锦瑶去西间的小丫头慌里慌张的跑来报说:“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裴三姑娘不见……”

裴三姑娘不要她伺候,她就去厨房躲懒顺便吃了好几块客人剩下的点心,吃饱喝足打了个盹儿才想起裴三姑娘这茬儿。去西间一看,半个人影儿都没有。铺子里外都找遍了,又问了其他人都说没见着裴三姑娘,也没见裴家的马车来接。人是她跟丢的,万一裴三姑娘有个闪失,她可担不起这个责。

话说到一半,就见裴锦瑶笑嘻嘻在她们面前站定,“方才我见你们都忙着就出来透透气。没与你们知会一声,是我的不是。”

小丫头眼泪都快下来了。她不求别的,只要这位小财神没事就行。

肖大掌柜哈哈笑了,”裴三姑娘活泼趣致”之类的好听话说了一箩筐,又请裴锦瑶进去坐会儿。

好在这时翠巧和老孙都回来了,将她先前买的头面等物搬到车上,一行人打道回府。

上了车,裴锦瑶长舒口气,又说自己不小心勾乱了发髻,让她梳回原样。

翠巧心有疑惑却没发问。

……

夜幕四合,凛冽的北风像是锋利的钢刀,撕扯着范璞宽大的袍袖。他不以为意,拎着陶罐,悠哉悠哉的在寿春园门口站定,不叩门,只嚷嚷着:“我来啦!”

话音刚刚落下,大门便敞开,阍人道:“范先生快请进来。我家老太爷等候多时了。”

范璞随意的摆摆手,道:“我自去寻他。”

阍人晓得他的脾气,伺候的太周全反倒落埋怨。便不与他客套,道了声谢回倒座房吃酒暖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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