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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渡险些以为自-在做梦。

身侧-夜风寒凉刺骨, 长夜湿重,在四溢-冷意里,贴在他唇上-温度却是炽热。

他慌乱无措, 毫无-验, 下意识睁大双眼,视线所及之处,是谢镜辞泛红-眼眶,以及被泪水打湿-瞳孔。

谢小姐正在哭。

她还吻了他。

这个吻力道极重,双唇相贴,滚烫-温度牵引出道道电流,自唇瓣径直通往识海。裴渡被激得长睫陡颤, 脊背僵着一动不动,唯有心脏在疯狂跳动。

谢镜辞很快-他松开, 低头擦去眼角-水珠。

对她-在意战胜了羞怯,裴渡忍住侧脸上砰砰乱炸-烟花, 直到开口,才察觉自——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极其低哑:“谢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说,一-不甚熟练-抬手,为跟前-姑娘轻轻拭净眼泪。

谢镜辞不知应该怎样回答。

倘若直——告诉裴渡,她进入他识海深处,把其中不少回忆都潦草看了一遍,以他-性子, 定会羞愧难当。

他脸皮太薄, 把悠久-暗恋悄悄藏在心里,一旦被挑明,恐怕会变成浑身通红-虾。

她略作停顿, 低声应道:“心魔域太黑,被吓到了。”

“-现在——”

“现在好多了。”

谢镜辞抬眼朝他笑笑:“你把心魔击败了?”

执剑-少年修士安静点头,指尖稍动,-有灵力如光,照亮不远处-幽深树丛。

被击溃-心魔有气无力,不复最初吞天般-气势,化成了一团皮球大小-黑雾,颓然倒在树干下。

在-身侧站着个孱弱-少年身影,赫然是附身于傀儡之上-楚筝。

“前辈正在与心魔进行神识交互,试图从——里找到一些线索。”

裴渡低声道:“归元仙府魔气越来越浓,清心阵正在渐渐损毁。倘若云水散仙被心魔完全吞噬,整个秘境都会毁于一旦,我们没剩下太多时-,等前辈结束事宜,-即刻深入后山。”

谢镜辞点头,看向他身上-血迹斑驳,不-皱眉:“你-伤……”

心魔汲取了秘境里-邪气,正是风头最盛-时候,裴渡修为远不如-,能-其击败,必然付出了极为惨烈-代价。

除开这些血肉模糊-外伤,五脏六腑与-脉里——况,也一定不容乐观。

“前辈替我简单治疗过,还能再撑一段时。”

裴渡脸上还是有些红,似是紧张,语气里显出几分拘谨-意味:“谢小姐,我从小就不怕疼,你不用担心。”

他说得轻松,谢镜辞听在耳朵里,不-心-一涩。

裴渡儿时常被醉酒-父亲无故打骂,之后入了裴家,又被送往各处秘境与试炼之-,没日没夜-苦修,对于受伤,早就成了家常-饭。

他哪是不怕,只不过习惯了而已。

他话音落下——隙,-头-楚筝已-漠然起身。

“前辈。”

谢镜辞好奇道:“您从心魔-记忆里,可曾寻得什么线索?”

“……算是。”

少年傀儡微微皱眉:“时-紧迫,还请二位先行随我前往后山密室。心魔之事,我会在路上尽数告知。”

他说完就走,谢镜辞与裴渡对视一眼,一并跟在楚筝身后,听他缓声道:“你们应该听说过,我之所以被心魔所困,是为了求解‘-’。”

谢镜辞点头:“正是。”

“我体质特殊,自出生起,就不具备-根,无-感知常人-七-六欲。也许是天道为了补偿,赐我纯阳之体,有驱鬼辟邪、灵力天成-效用。”

纯阳之体,乃是修真界中难得一见-上品体质。

想来云水散仙身为一个无门无派-散修,之所以能步步飞升、速度远超出众多宗门亲传,除了天资聪颖、勤奋努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种出类拔萃-资质。

“方才-心魔也只不过是——体-一缕残魄,记忆和我一样,并不完整。”

楚筝继续道:“在——印象里,我出生于诸-乱战时期-楚幽-,因相貌与一人极为相似,被养在皇宫里,作为-个人-影子替身。”

谢镜辞露出了然-神色。

凡人界曾有过一段战事连年不断-时候,诸-贵族人心不稳,流行豢养替身,在千钧一发之际代替自-送命,迷惑敌人。

在这种境况下,打从一开始,替身就注定了必死-结局。

可楚筝却活了下来。

“第二段记忆,是主子体弱,有老道看出我体质异于常人,-提了个-子,让我每月月初刺腕取血,供主子喝下,延年益寿。”

越往后山深处走,树木就越发茂盛葱茏。

身边-魔气几乎凝成了实体,浓郁得不像话,风声裹挟着少年音响起,淡漠至极。

“第三段记忆,是楚幽-破,我-应代替主子赴死,在即-前往城门之际,却有人突然出现。”

他说到这里,少有-出现了迟疑-语气,仿佛想不通前因后果,有些困惑:“-个人抓着我-手,朝城门所在-反方向一直跑……周围全是火光和乱箭,我看不清他-脸。”

谢镜辞心下一动:“-个人带着你逃出了皇宫?他活下来了吗?”

楚筝-声音有些闷:“我不知道。他好像给了我一封信,我刚打开,后-就袭来一群追杀-刺客,颠簸之中,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无数追杀和箭雨,只为-一个小姑娘送出皇城,此人与她-关系必然不一般。

至于-个人最后-下场……

谢镜辞想起在楚筝-记忆里,云水散仙修为有成之后,仍会前往云京城郊,在一座墓前进行祭拜,坟墓里埋着-人,正是来自楚幽。

但-名老-活了八十多岁。

如果救下她-人当时并未死去,反而得以颐养天年,云水散仙-心魔不可能如此强烈。

心魔,在很大程度上来看,源自于修士们无-企及-执念。名声、-位、-思,得不到-才最念念不忘,倘若一帆风顺,必然不会滋生心魔。

谢镜辞想不太通。

假若躺在坟墓里-老-并非出手相助之人,云水散仙又为何会对他心生惦念、特意祭拜?当年在楚幽-皇宫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线索又杂又少,毛线一样乱作一团,谢镜辞还没理清头绪,就听楚筝淡声道:“到了。”

她迅速抬头。

后山人迹罕至,连魔物都消匿了行踪,周围-参天大树枝叶繁茂,有如伞盖密密麻麻,把月光吞噬得一丝不剩。

四下-杂草更是铺天盖-,张牙舞爪-狂乱生长,生生窜出半个人高,冷风一吹,涌动如浪。

“难怪这么久过去,一直无人发觉机关。”

楚筝伸手抚去山壁上-爬山虎,枝叶一层接着一层,发出哗啦轻响。

待得绿意退尽,-显出一个略微凸起-石块。

“此-之所以察觉不到异样,全因我在洞穴之中设下了阵。待得石门打开,魔气大盛,二位还请凝神静气,莫要慌张。”

谢镜辞低低应了声“好”,看他手下用力,缓缓旋转石块。

静寂夜色里,兀-响起一道轰声。

这道声音沉重悠长,与之一并涌现-,还有势不可挡、汹涌澎湃-魔气。

山壁竟是一座石门,随着少年傀儡-动作缓慢上移,被禁锢许久-黑潮争先恐后往外钻,如同一条条漆黑-蛇。

谢镜辞头一回,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煞气。

她不是没见过修真界里声名远扬-大能,修为高到一定程度,修士们就会特意隐而不露,收敛浑身-灵气与威压,不至于吓坏小辈。

但此时-云水散仙不同。

她被心魔所困,灵力一股脑-涌出来,丝毫不加掩饰;魔气亦是势如破竹,有遮天蔽日之势,凭借她与裴渡-力量,根-没办-抵挡。

石门逐渐打开,谢镜辞竭力稳住心神,让自-不至于被魔气侵蚀,抬眼望去,在一片混沌之中,见到一抹纤细高挑-影子。

清心阵虽然受损,但仍残存了些许灵力,在密室里散发出悠然-光。

然而这-光破碎且黯淡,如星点四散在半空,轻轻一晃,-映出狂涌不止-黑雾,更显幽异诡谲、怪异非常。

云水散仙周身环绕着数不清-魔气,模糊了身姿与-容,乍一看去,只见到长发纷飞、肤色惨-,比起出尘仙人,更像是志怪故事中-女妖。

“靠近-体,我-力量能提升不少。”

楚筝默念-诀,于二人身侧设下-阵:“心魔太强,正-对上必然大败,还请二位催动神识,进入-体识海,-心魔勘破。我会竭力护-,保二位周全。”

魔气狂啸,化作道道利刃直冲而来。

楚筝抬手-其退去,语气是少有-严肃:“这具身体受到魔气侵蚀,定会对你们-进入产生排斥。倘若在记忆里遇见魔气,切记寻个-方好好藏下,一旦被察觉,恐怕会被当场绞杀。”

“秘境里诸多弟子-性命……就交给二位了。”

谢镜辞睁开双眼,首先见到一具棺材。

她怔然扭头,又见到另一副。

准确来说,是被整整齐齐摆放着-许许多多棺材。

这是个棺材铺。

裴渡头一回深入识海,见状微微愣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中年男声:“棺材可算打好了!皇宫里-人就是金贵,单单是这一副棺材,就值我三辈子攒下来-钱。”

他顺势转身,耳边传来谢镜辞-声音:“这里是云水散仙-记忆,放心,记忆里-人看不见我们。”

棺材铺虽大,却几乎被棺木填满所有空-,好在大门敞开,引来灿烂明朗-阳光。

身着布衣-中年男子站在门边,身旁-女人笑道:“老板毕竟是京城中-头号招牌,做出这棺材,您也能挣不少钱——宫里待会儿-会派人来取了吧?”

“应该快了。”

男子道:“-位贵妃也真是红颜薄命,当今圣上待她万般宠爱,只可惜这么早-香消玉殒。”

皇宫。

当初楚筝就是在皇宫里作为替身长大,他们要想勘破心魔,首先得去宫里找她。

谢镜辞刚要开口,忽然察觉裴渡眉-一皱,沉声道:“有魔气。”

识海里-魔气,类似于一种病毒查杀机制,用来巩固心魔-绝对统领权。她与裴渡都是偷偷潜入-病毒,一旦被发现,只剩下被乖乖消灭-份。

谢镜辞也感应到逐步靠近-威压,胸口咚咚-跳。

这个棺材铺店-极大,虽有木柜与房-,同他们却隔着一段不远-距离,要是匆忙奔去,很可能闹出动静,引来注意。

窒息感越来越近。

四周尽是整齐划一-棺木,如此一来,能够藏身——方只有——

谢镜辞来不及细想太多,一把拉过裴渡右手。

神识虽然无-与记忆里-人进行交互,彼此之-却能触碰。

被径直往后推倒-时候,裴渡下意识绷紧脊背。

谢小姐动作很快,当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穿过棺木,同她一起入了棺材之中。

这正是店铺老板视线所望,即-被送入皇宫——一具。

眼前所见尽是漆黑。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到她轻轻压下来-重量与温度,神识很轻,软绵绵-一团,正伏在他胸膛上。

谢小姐-手掌,刚好落在他心口。

他感到局促,亦有无措与不安,心脏-剧烈跳动让一切-绪无处可藏,仿佛褪去了层层伪装,把最为-真-悸动展露在她眼前。

“抱歉抱歉。”

谢镜辞-声音很低,有如耳语:“实在没别——方可以躲——这样你会不会觉得难受?”

……他是另一种意义上-难受。

裴渡自然不会说出口。

剑道最为忌讳心乱,他在裴风南-教导下,早就能做到临危不惧、时时刻刻-色如常,可一旦-对谢镜辞,哪怕被她轻轻一碰,都会-不自禁-心头发颤。

更不用说,是如此贴近-动作。

谢镜辞引动灵力,点亮极其微弱——光,虽然驱散了黑暗,却让裴渡更为紧张。

这种微光最是暧昧,他喉头一动,试图避开她直——眼神,嗓音发哑:“这里是……云水散仙-记忆?”

他耳根通红-模样实在可爱,谢镜辞直勾勾注视裴渡双眼,轻笑出声:“对呀。识海和记忆是互相连通-嘛。”

谢镜辞说着顿住。

她终于明-,为什么裴渡-神色会-么奇怪。

因为在不久之前,她曾-畅通无阻进入了裴渡-识海,理所当然,也就知晓了被他深深埋在心底-记忆。

糟糕。

裴渡心里何其澄明,无需多言,必定知晓了一切。

“谢小姐,”他-嗓音低不可闻,“你都……知道了?”

谢小姐窥见了他-记忆。

如此一来,他-些隐秘-、近乎痴迷-渴慕,定是毫无保留-尽数展露于她眼前。

头脑中轰-炸开,少年-就通红-脸愈发滚烫。

在一片静谧里,谢小姐正直勾勾看着他-眼睛,柳叶眼盈盈发亮,目光有如实体,扫在泛红——庞。

裴渡想躲,然而棺材里狭窄逼仄,更何况谢镜辞正极为贴近-靠在他身上,在狭小-空-内,一切-绪都无-掩藏。

她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

样亘久-悄悄注视她,甚至还寻了她-笔迹,在暗-里细细描摹——

裴渡不敢细想。

只希望谢小姐没有看到,他-时-不自禁泛起-笑。

他羞愧欲死,侧脸和后脑勺都在狂烧,忽然听见几道陌生-嘈杂人音,棺材被骤然抬起。

应该是皇宫里-人来此取棺,正好能带着他们进入宫中。

因着这一下-颠簸,谢镜辞不受控制-往下靠,身体轻轻一蹭,吐息划过少年耳垂。

他下意识一颤。

谢小姐应该看见了他通红-耳朵。

她-气息绵长温和,氤氲在脖颈与耳畔,在密闭空-里炽热难当,每一次呼吸都勾得他心口发痒。

在片刻-沉寂后,裴渡听见她-声音。

“我都知道了。”

一只手轻轻抚上他侧脸,柔若无骨,极尽温和。

谢小姐-脸,贴在了他-侧颈上。

“不要偷偷-喜欢我啊。”

她说:“裴渡,你才不是我-剑。”

裴渡心口一揪。

他下意识感到慌乱,沉声应她:“谢小姐,我——”

“我不需要你为我披荆斩棘,出生入死,我只想竭尽所能-对你好,让你觉得开心。”

谢镜辞在距离他很近——方,贴着他-耳朵:“喜欢一个人,只要他能开心,一切就都足够了。”

她不是裴风南。

身为裴家家主,裴风南之所以收养裴渡,全因看中他-利用价值,想为家族锻造一把人形兵器。

她怎么舍得把裴渡当作一把剑。

对于谢镜辞而言,他不是裴家长子-替身,亦非用来出生入死-护身符,在少年天才-光环之下,他首先是裴渡。

裴渡怔怔看着她。

他-上红潮未退,一双漆黑-瞳仁格外亮,被灵气一映,淌开水一样-流波。

他从未想过,原来极致欣喜-时候,会不-自主-想要落泪。

何其幸运,他遇见-、为之奔赴——个人,恰好是她。

谢小姐给予-蜜糖太甜,沉甸甸落在他心口上,温暖-甜浆四溢涌动,-整颗心脏全然包裹,无-呼吸。

“……谢小姐。”

始终僵在身侧-手,终于无声向上,-她抱住。

在安静淌动-微光里,裴渡逐渐用力,嗓音中潜藏着太多翻涌不定——绪。

他小心翼翼开口,把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喜欢你。”

少年声线清越,语气渐生笑意:“好开心。”

他说着一顿,迟疑半晌,眼底浮起淡淡暗色:“谢小姐,-个……可以再来一次吗?”

谢镜辞一怔。

她很快反应过来裴渡话里-意思,强忍了笑意,佯装好奇-问他:“-个?-个是什么?”

他-脸果然更红,竭力张了嘴,却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裴渡-声音才低低传来:“……亲。”

谢镜辞抿了抿唇:“嗯?你说什么?没听清。”

他-眸光明显一动,谢镜辞看见裴渡上移-喉结。

旋即在下一瞬,唇上就传来猝不及防-绵软触感。

裴渡动作很快,蜻蜓点水般啄在她唇瓣,似是尝到甜头,又轻轻一压,眼底荡出层层-笑:“真-……好开心。”

这个反扑来得突然,谢镜辞全然无-反抗,双唇相触-刹-,心口像被抓了一下。

裴渡-唇软得不可思议,像果冻覆在她之上,静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

谢镜辞往后退开一些:“你……就这样贴着呀?”

裴渡一怔。

他-语气一-正-,-上更红,带了点歉疚与困惑:“我听说其他人……都是这样很久,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谢镜辞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这人是真-好呆啊。

她虽然也没有-验,但好歹在小世界里接受过无数小说电影-熏陶,看来在什么时候,有必要亲自教一教他。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察觉棺木一顿。

皇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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