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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不得将这混账魔族踹到护城河里。

——老子想要难道不会自己去买吗, 有钱的又不是他。

“不必来找我了,我们直接在南边见面吧。”

苏旭这么说着,却也没期待对方照做,随手丢了几串铜钱并一些碎银子, “记得还钱, 快滚。”

韩曜接过钱,在人们艳羡的目光和惊呼声中, 少年的身影已然冲天而起, 如同流星般奔西边而去。

凌云城这里有许多修真世家并一些小门派, 居民们也都见过不少修士。

大家远远望着那点蓝光消失在天际,稍微议论了几句就散了。

苏旭趁这会儿早就走远了,她穿过闹市街区,附近是一片院落齐整的民居。

几条街都被豪华府邸所占据, 两侧道路平整, 水沟旁边栽着梨桃果树,绿荫盈盈, 周围隐藏着许多或强盛或微弱的灵压。

前方一条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远远就听见一阵喧哗吵闹声, 里面黑压压聚集了一群人, 似乎正在阻挡着另外几个人, 不让他们继续向前。

苏旭早早停住了脚步,好奇地扫了一眼。

一群举着锄头镰刀铁锨的青壮年男女,个个神情激愤地叫骂着,甚至有几个人喊破了嗓子。

被他们拦在巷口的,是一个少年并几个随从,他们身上皆有灵压,只是十分微弱。

那几个随从都是练气境, 而且修习的并非什么好功法,虽然寻常人也是打不过的。

这些拦路的男男女女各个愤怒至极,不要命一般拿着家伙往他们身上招呼,一时间竟硬生生挡住了他们。

“一个绣娘,竟如此不识抬举,你们滚开!”

那少年身上衣料极好,手中持着一柄雕花乌鞘长剑,面若寒霜地站在一旁,眼神冰冷地扫视他们。

那几个随从得令后悉数退到一边。

挤在巷子里的人尚未反应过来,那少年握着剑鞘的手一震,一柄锋刃雪亮的长剑顿时弹出。

他将握在掌中,猛地向前一挥,空中绽出一道冷光,轰然一声,一堵墙已然塌了半边,砖石滚落,烟尘四起。

围在前面的人一阵惊呼,被硬生生逼退。

有些人被砸中了肩膀,有些人一脚踩空摔在地上,顿时与旁边的人滚作一团,剩下的也满脸惊恐。

当中领头的男人约么三十出头,身材健壮,面向本来颇为憨厚,只是此时恶狠狠地盯着那富家少爷,双眼冒火地道:

“秦少爷,你家中妻妾成群,若是我女儿爱慕你,自愿给你做小也罢了——如今她根本不愿,你难道要强抢不成?!”

那少年满脸蔑然地看着这群人。

“王大贵,你女儿被我瞧上是三生有幸,今日任你们如何阻拦也是螳臂趟车——至于她愿不愿意的,等她成了我的人自然就愿意了,哈哈哈。”

这附近远离了集市区,本来行人稀疏,然而这边一闹,许多人顿时不嫌事大地围了过来,只是怕被误伤,所以只远远看着,也没有谁敢凑过去。

“这秦家少爷真是威风,家里大老婆小老婆好几个了,还不放过人家姑娘,啧啧。”

“哎,可惜了王云儿那样的美娇娘。”

附近的人越来越多,游手好闲的三姑六婆闲汉痞子闻声而来,同时还有几个容貌出众的年轻人,正努力从人群中挤出来,径直拦向她。

她早感受到灵压,知道只是一群练气境修士,因此没怎么在意,只是继续慢慢悠悠地向前走。

“喂,你就打算袖手旁观吗?!”

一个青年从两位骂骂咧咧的大婶中间挤了过来,抬手指着苏旭。

“你是万仙宗桃源峰的修士吧,谢无涯就是这么教导你们——”

话未说完,青年惨叫一声连连后退,直至后背撞到了树上。

他感到左脸火辣辣得疼,甚至有种诡异的烧灼感蔓延开来,仿佛皮肤都被火焰啃噬殆尽。

周围的人顿时侧目。

“六师兄,你怎么啦!”

另一个姑娘连忙扑上去,满面慌张地搀扶住了青年,旋即一愣,“六师兄?”

她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身形娇小,生得弱骨纤形,脸容却清丽如出水芙蓉,身上一席水纱白裙,行走间裙摆层叠漾开,宛如烟波。

附近许多目光顿时落在她身上。

要说美貌,苏旭其实更胜她不止一筹,然而大家都觉得那红裙少女看着就不太好惹。

他们只瞥了一眼,就不敢直勾勾地继续打量。

这白裙子小姑娘娇娇弱弱的,完全就是另一副气质了。

果然,白裙少女红着脸有些羞怯地低了头,下意识往同伴身后躲去。

她旁边还有一个岁数更小的少年,看上去很是清秀腼腆,正犹豫不决地伫立在原地。

这三人袖口上皆绣着一把小小的银色曲尺,那图案极为精细繁复,银绣线还泛着微光。

苏旭认识这图案。

这几人应当是天机宗弟子。

小少年低声问道:“六师兄,你受伤了吗?”

青年被这么一问也傻了,他伸手模了模自己的左右脸,发现竟没有肿起来,只是那烧灼刺痛越发难忍,“你使了什么妖法——”

“我们首座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苏旭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你没见过的法术皆是妖法?”

其实她也根本没用法术,就是隔空用灵力给了那人一个嘴巴。

不过这人也太猖狂了些,若是换个脾气不好的,一巴掌打断他的脖子都有可能。

其实苏旭出手力度不怎么重,而且还颇为心机。

——灵力渗入经脉血肉之中,外人根本看不到伤。

这伤持续不了许久。

等到这人能向宗门里的师长告状的时候,自己的灵力必然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事实上,她连师父的房子都烧了,对方直呼谢无涯的名字,并没怎么让她生气。

她就是看这种人不顺眼——自己没什么本事,还要逼别人去管闲事。

刚才只是借机发作罢了。

又是一阵刺痛袭来。

六师兄又惨叫了几声,可惜他的师弟师妹均一脸迷茫,丝毫没看出他伤在哪里。

“这位姐姐。”

白裙少女终于咬牙站了出来,“我们入门不久,修为低微,如今只是练气境,那人——”

她蹙着眉,满脸担忧地看向前方巷口,“那秦家少爷能使用那样的剑诀,恐怕已经筑基了。”

苏旭看都看不她,“练气境也敢托大与我平辈相称?”

后者顿时傻眼。

少女似乎没想到这人如此不给面子,又仿佛从没有被人如此对待,不禁微微咬唇,竟有几分泫然欲泣。

“你——你也太过无礼!”

六师兄看不得师妹受委屈,不顾心中的畏惧,梗着脖子怒道:“我们是天机宗鬼工门门主亲传弟子,我们师尊也只比谢——只比沧浪仙尊矮了一辈!”

好歹他还记得自己刚被打了,没有让名字冲口而出。

一边看热闹的居民都是普通百姓,却也觉得这门派有几分耳熟,仿佛在那里听过,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管你们是哪根葱。”

苏旭心道你们师父也不过是个玩傀儡的灵虚境,就算真的动起手来,我都不会怕她。

六师兄也傻了。

“你!”

他年纪也不大,从未经历过自报家门,对方却还是如此不给面子的情况。

旁边的少女一把拉住他,满脸诚恳地道:“这位前辈,那秦家少爷想要强抢民女为妾室,我们道门中人向来侠义为先,前辈道行高深,相助不过举手之劳,否则王姑娘若是被他抢走失了清白,以后还怎么活!”

附近看热闹的人将信将疑。

他们只见红裙少女身上衣料首饰皆很昂贵,气质又让人不敢逼视,却也看不出是怎么个道行高深。

苏旭看了她一眼:“你在怂恿我把那姓秦的杀了?”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少女花容失色,仿佛因为这句话受到了惊吓,“你——前辈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想要帮忙而已,从来未想过害人性命!”

“哦,那今日就算赶走了秦家少爷,明日我离开此地,他继续来抢人,保不齐还因为今天受挫而更为狠厉,若是抢到了,还指不定如何对待王家姑娘。”

苏旭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和王姑娘有仇,或者嫉妒人家长得好看,所以故意在这里挑唆?”

围观者顿时一片哗然,大家看看她,又看看白裙少女,莫名觉得这分析还颇有道理。

“说得竟也有理。”

一个中年模样的闲汉叹道:“真想不到这小姑娘如此有心机,也不知道王大姑娘是哪里得罪了她。”

旁边另一个中年妇人扭了扭嘴,满脸不屑地道:“呿,那红衣服的小娘子都说了,女人之间互相讨厌哪有这么些理由啊,九成就是嫉妒人家王大姑娘生得美貌呢。”

这些大叔大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极快,白裙少女都来不及辩解,就听见这么一番话,她从小被千娇万宠着,前些年又被带入宗门修行,还从来没受过这等委屈。

少女双目泛红,一低头竟滚下泪来,“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你胡诌八扯些什么!”

六师兄看到师妹掉眼泪顿时急了,竟也气得双眼通红,睚眦欲裂地道:“我师妹的意思是,哪怕你将那姓秦的打伤,给他个教训呢!”

“——要伤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再也没法来抢人?你们都知道那是秦家的人,你们还都是天机宗内门弟子,必然也晓得秦家家主的修为,却挑唆我去管闲事,你们只站在一旁,也不会被秦家报复。”

苏旭奇道:“却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几位,竟要如此坑害我?”

周围的人再次哗然。

“怕是也嫉妒你长得比她漂亮吧。”

有个闲汉嚷嚷道,顿时引起一片附和声。

白裙少女哭得更凶了。

六师兄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小少年拽了拽袖子,低声道:“师兄,我们这趟来本是要见秦仙君——”

六师兄对待师弟的态度就没那么温柔了,他没好气地甩开小少年,“那秦萧不肯见我们,他不给面子,我们还理他作甚,在凌云城玩几天再回去复命好了。”

苏旭先前说话时脚步未停,此时已经到了秦家府邸前,围墙内可见楼阁高耸,雕甍华栋,气派非凡。

这里距离那抢人的巷口已过了好几条街,周围人渐稀疏,偶尔过去一辆马车也跑得飞快。

看热闹的居民们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因此没有谁敢凑过来,只是远远打量着。

白裙少女和她的师兄师弟却跟了过来。

他们先前带着师门任务,想要见秦家家主,却被毫不客气地拒了。

——待会儿也要看看那女人如何被拒之门外的样子!

六师兄咬牙切齿地想着。

苏旭刚抬腿走上台阶,门子就恭敬地出来引路,口中道:“见过苏仙君,我家老爷恭候多时了。”

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宽阔无比的正院,外面依稀可见院中花木葳蕤,庭前立着数个着装华丽的年轻男女,一个白衣男人站在当中。

那人容貌俊美,此时负手而立,越发显得气质高傲凌然,又萧索冷清如霜雪。

他微微侧首,“苏仙君倒是有闲情雅兴和人斗嘴,听闻灵犀都旁落他手了。”

门子早已退开,那一群年轻人相继出言问候,不论男女皆目露惊艳之色,姑娘们最先回神,笑语盈盈地翩然施礼。

苏旭叹了口气,“我这般性子,也确实当不了首座,师尊极有远见。”

她停了停,又道:“凌云城有前辈这等大能庇佑,兴盛非等闲城池可比,一路走来尽是繁荣景象,我竟看花了眼,耽搁了一会儿,劳阁下和诸位恭候多时。”

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

秦家给足了颜面,恐怕当真有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她去做。

但凡秦萧没有闭关修炼,这整座城都可以在他的神识范围内,至少一个没有隐藏灵压的金丹修士进城,其动向是决计瞒不过他的。

所以什么恭候多时不过是客套话,毕竟秦家家主一定非常清楚她人到了何处。

秦萧不由看了她一眼,“仙君果然是个人物,好话坏话竟都让你说尽了的。”

苏旭知道他一定听了自己和那几个天机宗弟子的对话,“如何能是好话呢,不过照实说罢了。”

在这些活了几百岁的人眼中,她也确实就是个小孩子。

秦家府邸的大门重重关闭,将旁人隔绝在外。

“秦家的人,秦仙君竟然亲自迎接她……”

外面的街道上,白裙少女呆呆地道。

六师兄也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半晌,他们俩才带上旁边的师弟,一脸难堪地离开了。

……

“对了,有一事我想先讲出来,省得破坏了宴会雅兴。”

在走入仪门之前,苏旭先站住了。

他们身后的一群小姐少爷面面相觑,有不少人都猜到她要说什么,心里暗笑,老七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令郎此时在外面做什么,前辈定然知道吧。”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那位秦家少爷是不是秦萧之子,但是秦家家主虽然没有小妾,却娶过数任妻子,儿女成群,那人既然如此嚣张,恐怕也是其中一位了。

“那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秦萧果然冷嗤道:“我只吩咐他们不要闹出人命,否则我就让他们偿命,其余的事我就懒得管了。”

秦家的少爷小姐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都天赋平平,也没有几个人醉心修炼,算起来都是些纨绔子弟,不过有这积威甚重的父亲在,平素不敢太过张狂罢了。

苏旭本来也没指望一个天天都在闭关沉迷修炼的人如何教养儿女,“以后多加一条呗,不许他们去强抢民女民男。”

其实她估模着这类事发生得也不多,因为这种行为极容易出事——假如被抢来的人一头撞死,这算谁的?

秦萧不置可否:“我还以为仙君不准备提起这事。”

“其实我知道这种事恐怕少见,但令郎有句话让我很讨厌,因此我想要他也不痛快。”

秦家的年轻主子们瞬间竖起耳朵。

苏旭淡淡道:“王姑娘的父亲说女儿不愿意嫁给他,他却说‘等到王姑娘成了他的人,自然就愿意’,这话让我恶心得紧,若他不是你的儿子,明年春日坟头就长草了。”

秦家的小姐们皆若有所思,少爷们有的了然,有的迷茫,不知道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秦萧点了点头,“那几个天机宗弟子又如何得罪了你?”

苏旭心道他果然还是很疼秦海的,秦海死后他千里迢迢跑去万仙宗,如今自己说出这种话,他竟然眉都不皱,可见这些儿子在他心中地位是很不同的。

而且,表面上看,那些天机宗弟子处处都得罪了她,此一问非常多余。

苏旭却觉得这是个机会。

姓秦的一直认为她很有城府,早在斩龙峰初见时就说过类似的话。

先前她对几个练气境的弟子冷嘲热讽,除了确实讨厌他们之外,也是知道秦萧必然能听到,有几分故意为之,好叫他知道,自己也会意气用事,并非什么心机深沉之人。

苏旭沉吟一声,“那女孩说了一句‘王姑娘若是失了清白,以后还怎么活’,我听着也有些反胃,故此起码要让她难过几日,才算公平。”

“原来如此。”

秦萧顿时了然,暗想那些人算什么玩意儿,他们说的话也值得放在心上么,这丫头终究还是孩子心性。

“世间多愚凡之辈,许些宵小之言,不必记挂——仙君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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