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狻猊出现, 荼鼠自行择主,南柚身边的阵容,强大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她心满意足, 觉得此行非常完美,没有任何遗憾。

小孩脸上的笑纯粹而不加遮掩,孚祗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指,下意识蹙眉, 声音清浅,问:“手怎么这么凉?”

南柚便将一双手伸出来,如小时一般同他闹着撒娇:“那你帮我捂一下, 里面太冷了,还臭。”

她鼻子翕动, 嗅了嗅自己的衣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孚祗将小姑娘女敕生生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有点无奈, 他管着小孩已经成了习惯, 虽他自己本身不是愿意多话的人, 此刻也忍不住说了两句:“姑娘尚且年幼, 蜕变期未过,又才受过伤, 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该出头的。”

南柚眼睛一弯,心虚地点了点头, 将下巴磕在他的肩胛骨上,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但妄图逃避的小姿态无需怀疑。

“姑娘。”孚祗声音更淡了些。

“我知道啦,我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肯定乖乖躲在后面,连一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南柚在他的颈窝里蹭了两下,猫儿一样闹腾。

她自幼与孚祗这样亲近,妖族并不注重男女之防,再加上她的年龄摆着,实际就是个小幼崽,大家看惯了她这样黏黏糊糊的模样,都没觉得有什么。

可这样的情态,落在穆祀眼中,便如一根尖针扎进肌肤,细细麻麻的疼。

他不动声色别过头,没有说什么。

南柚晃着脚跳到地上,看着破碎的石门,又看着脸色苍白的穆祀,想了想,走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一物,递到他手边,“这是老荼鼠早年在天族得到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穆祀明白,她这是不想欠他的人情。

真是,断得干脆,理得明白。

他接过那古老的铜牌,看了一眼,将东西收了起来。

“你还小,不该以身涉险。”他说完这么一句,想也明白南柚听不进去他的言语,转身去了天族的阵营。

海底的夜浓黑,游鱼成群游过,南柚等人围坐成一圈,除了几张熟面孔之外,还蹭进来一只硕大的异兽脑袋,还有一只藏在它浓密毛发里的小荼鼠。

两个小家伙纯粹来看热闹,他们说了什么,基本没听,自顾自玩得开心不已。

“接下来,是什么计划?”流熙开口,问。

南柚有点困,她打了个哈欠,眼眶中瞬间蓄起了一层水淋淋的雾气,听着听着,小小的脸就凑到身边人的肩上去了。

眼下这般情形,大家也都看明白了。

南柚对身边这个从侍,格外的依赖与倚重,其程度,超过了身为表兄的流钰和流熙。

孚祗迁就似的将肩送过去,小姑娘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安安静静地靠着,眼睫毛一垂一垂,乖巧得不似往常。

穆祀看得心浮气躁,他将手中的折纸展开,眉心紧紧蹙着,沉吟片刻后,道:“一路行来,我天族之人得了不少异宝,我意在排行前十之兽灵,如今荼鼠认主,接下来如何,你们有什么想法?”

流熙接过那张折纸,目光从前十兽灵的最近现身地滑过,而后收起,沉吟片刻,道:“还是一起行动的好,彼此有个照应。”

“确实,深渊危险重重,就如此次,若是单独行动,十之八/九,已遇不测。”乌鱼思考片刻,也同意这一提议。

“若是决定同行,接下来所遇兽灵之分配,我天族,便不再相让了。”穆祀直言道。

这是出发前就说好的,大家都没有异议。

南柚眼皮动了动,她道:“我要雀河。”

“只要雀河。”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小孩子惺忪的困意,听着不像是商量,倒像是一种没什么力道的撒娇。

穆祀顿了顿,没有立刻应下来,他问:“你要雀河做什么?”

疗伤之兽,她身边已有一只渡了劫的仙参,再要一只,没有必要。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南柚睫毛上下颤了颤,像是素净的蝶,她清醒了些,道:“二哥哥千年生辰快到了,我想赠他份礼物。”

大家的目光,便又从她的脸上,落到了流钰的身上。

流钰自己也没想到。

妖族生辰千年过一回,但因为他自出生起便不是受欢迎的存在,不仅别人没重视过,就连他自己,也不觉得那是什么特殊的值得纪念的日子。

直到现在,他方知那日,她问他想不想要雀河,原来是这个意思。

流钰笑着伸手,揉了揉幼崽柔软的发,心中滋味杂陈,声音微哑,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和之意:“我什么都有,右右无需如此。”

南柚渐渐的清醒了,她稍稍坐直身体,褪下手中的空间戒递到穆祀的手中,道:“我手中这些灵物,你或会感些兴趣,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但凡我有,也可用作交换。”

这般情形,这等话语,无外乎就只有一个意思。

她不想占他便宜,不想欠他人情。

他儿时唯一交心的玩伴,彼此间竟走到了如此陌生的一步。

穆祀垂眸,半晌,他扯了下嘴角,道:“依你就是。”

而那枚空间戒,又静静地躺回了南柚的手掌心中。

南柚看着它,愣了一会,又慢慢地靠回孚祗的肩上。

等商定完具体细节,小孩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孚祗将人抱起来,走向荼鼠的海底宫殿。小孩很轻,没什么重量,她自从进入蜕变期以来,事情不少,一张圆圆的小脸也瘦得现了尖尖的下巴。

行至一半,南柚突然伸手虚虚地环住他,她的声音很低,像是迎风的柳絮,恰巧能够飘到孚祗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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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穆祀是怎么想的。”

诚然,南柚提起这个人,这个名字,还是不可抑制地皱了眉。

两辈子,她都没能看清他。

若说他全然不顾幼时的情分,那些疗伤药,荼鼠的归属,他眼角淌下的血痕,无从解释,可若说他对她好,她头一个站出来说不信。

“姑娘是说,殿下对清漾的态度。”孚祗声音隐在夜风中,轻轻浅浅,温柔得不可思议。

“是,也不全是。”南柚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去细想,她在入睡前,特意叮嘱了一句:“这段时日,你盯着清漾那边的动作,特别是汛龟与幺尾,不准他们与狻猊接触。”

“荼鼠也得看紧些。”

“我明日,要狠狠得罪她一回的。”小孩嘟囔着,稚声稚气,这么有气势的句子,从她嘴里吐露出来,愣是半分凶气也无。

孚祗抚了抚她的后背,无声回答。

=====

是夜,海水如墨,气温急转直下。

大家都住进了荼鼠的海底宫殿里,这座宫殿空了许多年,除了正殿尚有点人气,其他的地方荒废已久,透着一股荒凉沧夷之感。

天族占据了整个西侧上百间房。

月明珠的光亮柔和,穆祀坐在嵌海珠灵石的座椅上,他看着眼前摊开的密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些东西,是你亲自去查的?”半晌,穆祀摁着眉心,问黎兴。

黎兴欠了欠身,回了一个是字。

“确认无虞?”

“殿下在幺尾身上下了天族至强的禁制,是与不是,捉来一问便知。”黎兴笑了一下,道。

“你的本事与忠心,孤信得过。”穆祀垂眸,半晌才出声。

他将那份密报丢到一边,指节轻敲在桌面上,像是在平复什么,“你觉得,此事当如何。”

“臣不敢妄言。”黎兴一板一眼回。

穆祀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道:“将清漾叫过来。”

没多久,清漾低着头走进来。

看得出来,她有悉心打扮过,衣裙是才换上的,粉女敕的绸缎上,印着细细碎碎的小花,手腕上挂着两个玉镯,并不起眼,但衬得她气质温婉,容颜清丽。

“殿下。”她福了福身。

穆祀目光从始至终未曾离开过案桌上的那份详尽的密报,他似是在思量该如何开口,半晌,才道:“先起来吧。”

短短四个字,清漾便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之感。

她忐忑直起身。

落在身上的视线,如刀,似刃,一字未发,威压便已沁到骨子里。

她的手心开始冒汗。

“你让汛龟带着横镀留下来的一团精血,又利用我给的定海盘,一路寻到狻猊的洞穴,是想做什么?”穆祀生来就是掌权者,审问这么一个处处拙劣的女子,根本无需用上什么手段,他顿了顿,目光如搭在弦上的箭,缓慢地补充:“还是,已经做了什么。”

清漾脸上的血色,在这一刻,褪得干干净净。

她蓦地跪地,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声响,像是击打在人心上的鼓点,她仰着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里蓄着哭腔:“殿下,清漾绝无对狻猊不利之心。”

“狻猊是什么,代表着什么,孤知道,深得星主疼爱的你,焉会不知?”穆祀心肠冷极,根本不是能被女子眼泪所左右的人。

“殿下,我可以对我父亲的亡灵起誓,若是有对右右不利之心,便叫我天打雷劈,永世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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