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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仪——伤一直没有好全, 魔钉入骨,本来就已经元气大伤,但如果急着取出来, 恐怕对身体影响更大。

他听从容秋——建议,先这么养着, 等到他——身体好一些之后,再来取出。

“大凤凰, 月——白泽来了, 今天他们带了你一——喜欢的珐琅叶子牌过来, 白泽说今天要是你赢上十把,就把它送给你。”

容仪眼前一亮:“那他直接送给我就可以了。”

小龙眼皮瞅了瞅:“你自己跟他说。”

白泽拉着月——在菩提树下坐下, 淡声说:“哪怕只要你想要, 就一定能得到,但这个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说好十把, 要连着赢。”

那珐琅叶子牌是白泽从人间搜罗来的东西,据说是哪个世界——皇家古董, 釉面光滑, 薄——透明, 如同水晶,对着光看,有无穷光华交相辉映,容仪馋这副牌很久了, 可惜白泽小气, 一直不给他。

容仪兴冲冲地换了好看——衣服, 叫小龙们抬来了美酒佳肴,奔出去跟他们一起谈论八卦。

“打牌,三缺一, 你——小徒弟来了没有?”月——说。

容仪想了想:“他这两天不在,又去神域了。”

“我听说神域有大变动,因为连着好几个执行人降祸不力——事情,执行长封天执被革职了,现在在选下一任执行长。神域皇族也看到了复兴的机会,各方面势力都在打探情况。”

白泽喝了一口荷叶茶,“你——这个小徒弟很聪明,会抓住机会,现在他声望很高,或许不用你操心,他自己就能回到神域最高——那个位置上。你虽然误人子弟,好在子弟争气。”

容仪怒道:“什么叫误人子弟?我明明也有好好地教他!”

说完后,他——拿起一块点心:“可是他——没跟我提过这些事,——没跟我讲过他是皇族人。我是不是能帮点他什么?”

“你想帮就帮。”白泽懒懒地说,“从前他刚过来的时候,我们倒是替你查过他——情况,不过什么都没查到,他是突然出现在神域——,除此之外一切都不明朗,如果真——能坐实皇族人的身份,倒是也算是有了一个归处。”

月——拿了块饼子吃着:“说来说去,今天我们还有牌班子吗?万一兰刑再上界,就是神域皇帝了,我们再喊他打牌,是不是不太好?”

白泽挤眉弄眼地望着容仪:“把你书房里那位上神叫出来呗。其实说实话,你不觉得和兰刑打牌有些压抑吗?”

“压抑?”容仪莫名其妙,“打牌有什么好压抑——?打牌不是很——心吗?”

“就你一个人看不出来,这小子打牌聪明,喂牌算牌都门儿清,每个人都不得罪,每个人都哄得好,虽然没什么问题吧,这不就让人打得很压抑了吗?”

容仪更加莫名其妙了:“还有这回事?”

“你有天运在身,当然是察觉不了。”月——说,“不过我倒是很喜欢那个孩子,有他在我才能赢几把啊!”

月——手气一直最差。

“这好办。”容仪叫了条小龙过来,“去把师父留给我——星河醉拿来,再去神域传个消息,让他们在干什么都停一停,我接我——小徒弟回来喝酒打牌。”

小龙立刻领命:“好。”

白泽有些唏嘘:“——没看见你对我们这么上心过。”

容仪笑:“那你叫我一声师父,我把你宠得好好。”

月——看着容仪,像是有些感慨:“你真是变了很多。”

其实容仪说这话——语气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像是少了很多那种无法无天的孩子气,没有从前那么闹腾了,——不再想一出是一出。

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身形消瘦了许多,连那双水光潋滟——凤眼都沉静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乖。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么?”容仪没有察觉他们两人的视线,——始问道。

月——咳嗽了两声:“本来说想给你介绍第三十八个,但是最近都没有挑到合适。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要挑个身份门第和你匹配——,不能在像以前那样放宽标准了。思来想去,天界配得上你——人就那么几个,——未婚——就更少了,我们最近各自为你相中了一个,还打算先接触沟通一下,看看这两位都是个什么想法……”

他——视线望着凤凰殿书房的方向,随后又收回来,望了望三缺一——这个空位。

容仪没有注意,他只是静了一下,垂下眼睛说:“先不着急。”

“凤凰,都过去这么久了,——必吊死在一颗树上?”白泽循循善诱,“我觉着,你——要分出一些精力给身边——其他人,万一其实第三十八个,就是你——天赐良缘,天作之合呢?给大凤凰,你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就是现在不太想再找喂养人了。”容仪说,用手指抠着那些珐琅牌,眼睛依然垂着,“再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想了一下,其实我有凤凰殿,有梵天——俸禄,——不用着急这件事。”

五树六花原门口传来动静,小龙们游来游去,报告说:“小兰大人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骚动:“军荼利大明王与降三世大明王——来了!”

容仪奇道:“今天是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两位明王——都来了?”

军荼利先到,含笑看着他:“可不是来找你——,小凤凰,我们本来在神域说事,你一条小龙派下来,我们就只有跟着兰刑再回了天上了。”

降三世大明王——说:“已经快商议到尾声了,我们略坐一坐就好。”

梵天——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他这次与相里飞卢的事情。明王们一反常态——没有嘲笑他,——不太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容仪——大略知道,姜国那边——问题很严重,以至于执行人神域束手无策,要到天上来想办法了。

他是姜国护国神,这件事照说和他——有关系,但是其他人都有意无意的,没有让他插手,于是容仪也没有问。

兰刑匆匆赶到,对他俯身——礼:“师父,等我一会儿,事情谈完,我马上陪你来打牌。”

少年带着一身风尘,眉眼却比平常更加俊秀挺括。

他今天穿着一身银白色,绣线是金——,周正华丽。浑身上下是挡不住的英气和贵气,声音和眼神——比以前更沉。

只有在面对他——时候,他——声音依然是放轻——,像一个最听话懂事——孩子,谨慎守礼,绝不逾矩。

“好,你去,我们在这里等你。”容仪见他来了,终于打起了精神,“今天先喝酒,喝了再打牌。”

月——提议:“那咱们三个先来摇骰子。你俩赌,买大买小?”

容仪说:“小。”眼神追着兰刑和明王们的方向。

白泽摊摊手:“那我大。”

玲珑罐里——骨骰撞出清脆——响声,兰刑走到另一边去,和两位明王低声商议着事情。

他们的声音压低了,但这边依然清晰可闻。

“他本是梵天人,这件事到底还是要用天界——规矩处置。思前想后,我们还是觉得把他召回天上,就这件事谈一谈,如——?毕竟,佛子入魔——后果,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的。天界千万年,——就出了这么一个化身的佛法。”

“有道理,但他如——肯来天上呢?”

“为了姜国,他会来的。”兰刑——声音依然很沉,但带着一些淡淡——轻蔑,“只看他来不来天上了。”

月——大喝一声:“——!”

骰子落地,是个6,白泽都懵了:“我赢?我还能赢他?”

“再猜!凤凰买大买小?”

容仪说:“小。”

月——抱着罐子重新摇来摇去,落地后打——一看,容仪又输了。

“没想赢,心思不在这上面。”白泽观察了一下容仪——神色,“没出息的小凤凰。”

月——跟着揶揄:“没出息的小凤凰。”

容仪怒了:“来认真赌!我要把你们的裤腰带都赢过来!”

兰刑与两位明王议事结束后,月——和白泽——腰带一人一条放在了桌边。

两个人咬牙切齿提着裤子:“明行赌.博,不讲武德!”

容仪牙痒痒,叫小龙过来:“这样不雅观,你们去给他们拿两条草绳当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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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刑在桌边轻轻坐下,面上已经换上了微笑,乖巧安和地看着他们。

容仪总算还是想起了这次打牌——目的:“来!徒弟,喝酒。”

星河醉倒入碗中,荧光闪烁,如同流金。这酒很烈,一杯下肚,哪怕是千杯不倒——人也该倒了。

珐琅叶子牌在桌上走了几圈,容仪强迫自己注意着兰刑——打牌方式。

他很快发现了这个小徒弟会算牌。当他们之中谁输了太多次后,他会喂牌帮那人赢一把,——战局稳定时,他就保持着打四把赢一把——频率,让自己赢。

容仪自己没有迫切想赢——希望时,局面上倒是有输有赢。但是几十圈牌下来,八酒杯星河醉下肚,他——没看出来兰刑到底放开了打牌没有。

他自己喝醉了。

月——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着,摆手投降:“我不——了,喝得我头晕。孔雀大明王留下——这酒——太烈了一些。我们改日再打吧,今天先收工。”

白泽——站起来:“我和他先回去了。大凤凰。”

容仪根本没听见这句话,他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支着脑袋,已经快要睡熟过去了。

兰刑居然是唯一一个比较清醒——人,他叫来小龙送白泽和月——出了五树六花原,随后转身回头,往菩提树下走去。

天色已晚,天空中又飘起小雪来。这雪不冷不化,轻轻地覆盖了整个五树六花原,将菩提树深绿——影子——覆盖成白色。

容仪靠着手臂睡着,头顶——星光映照雪色,让他——面庞——清晰可见。

他——眼睛闭着,脸颊上两团绯红,连指尖——泛出粉色来。

兰刑踏着碎琼乱玉,轻轻走到他身旁,俯身叫他:“师父。”

容仪没有回音。

他却保持着那个蹲下来,半跪着——姿势,仰脸望着他,就这么静了一会儿。

“这里冷,我带你回去睡觉。”

他起身,扶起容仪——时候,容仪才勉强睁——眼:“……嗯?这是……”

“五树六花原,师父。”兰刑说,他——肩膀坚实有力,透着少年人——坚硬,“你喝醉了。”

“他是不是要来天上了。”

走了一会儿,容仪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来,随后,他自己又接了一句,“你没有喝醉吗?”

容仪像是有点头疼,他回想了一下,才说:“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兰刑沉默不言。

保持清醒是他——底线,或者说习惯。他厌恶不清醒,厌恶放纵与散漫,所以他不会喝醉。

“师父,为何想要灌醉我?”

“傻瓜。”容仪往他手臂上一捏,不怎么清醒地说道,“你这样打牌,不好玩。你喂牌,月——喜欢你,但是白泽喜欢玩,白泽不喜欢你。”

“我知道。”

兰刑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凤凰殿中走去,没有人的时候,他——声音很冷静,甚至于冷。

他一——敏锐,知道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他用了什么手段,让什么人喜欢他,他——哪些地方,又让哪些人不喜欢了。

人心是这样,被他一步步捏在手中的。神域——人,天界——人,不外乎如此。

随后,这声音又像是渐渐凝固的水珠,似有似无地沉下来,“那师父呢?”

“师父喜欢我吗?”

容仪不回答了。他——眼睛已经沉沉闭上,已经只剩下跟着他走的本能。

兰刑扶着他躺回榻上。

帐中燃香盘旋升起,睡着——人容颜安稳。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容仪消瘦了不少,从前那样跋扈飞扬的模样削弱了很多,——是生出了更多——柔软与脆弱。鸦羽般的睫毛颤动着。

“师父,他是要来天上了,你不想见他,没关系,我带你去我那里。”他微微俯身,告诉他,“等我到了最高——那个位置,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人欺负你,不再让你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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