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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成很清楚, 他的机会只有这短短的一路,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要博得一个人的好感,最快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 周家成不了解潘沁雯, 但见她大上午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军营门口, 眼睛红通通的, 像是哭过的样子,估计是遇上什么事了,又或是想儿子了。

于是,他主动跟潘沁雯攀谈起来,没有哪个母亲不关心儿子,他直接从秦渝入手:“潘医生放心,秦营长他挺好的, 自从他来了咱们……”

潘沁雯如今哪有心思管儿子的工作,她打断了周家成的话问道:“最近秦渝有没有跟哪个姑娘走得比较近?”

看着潘沁雯脸上无法掩饰的急切, 周家成心想, 莫非她就是为了这个而来?他含糊不清地说:“好像是有一个女人跟他走得比较近。”

“真的, 那姑娘在哪儿?”潘沁雯迫不及待地问道。

周家成看她这幅焦虑迫切的模样,心想,她肯定是听到风声, 特意赶来的, 难怪连件行李都没带呢!

推己及人, 周家成想,要是换了他的前途无限的儿子跟个离过婚的乡下女人纠纠缠缠, 他肯定也会急火攻心,一刻都坐不住。

自以为领会到了潘沁雯的心思,周家成投其所好, 鄙夷地说:“哪是什么姑娘啊,就是个离了婚的女人,不知廉耻,看秦营长条件好,就往他身边凑。”

潘沁雯眉头拧了起来:“离过婚?”

没人跟她说啊。女儿的事父子俩一直瞒着她,怕她满怀希望,最后却查出来是假的,会受不了这个打击。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前几天,她发现丈夫最近心事重重,没事总呆在书房,出来就满身烟味,她进去收拾屋子的时候总是好几个烟头。

问他什么事,他又总说没事。这样子可不像没事的,潘沁雯担心是儿子出了事,留了个心眼,前天丈夫又在书房里呆了很久,忽然被一通电话叫走后,她立刻进了书房。可能是因为走得太匆忙的缘故,他没来得及收拾,潘沁雯很快就在桌子上摊开的那本书上翻到了儿子的来信。

这才知道,他们父子俩原来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像她女儿的姑娘,年龄,长相都对得上,而且是被人收养的,就是没找到关键的证人。儿子这次来信是催促他们夫妻赶紧过去,说已经等太久了,实在没找到证据,就先收这姑娘做干女儿,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她才19岁就离婚了?”潘沁雯心跟针扎了一下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周家成见她眉头紧锁,一片愁云惨雾的样子,还一下子就能精准地说出覃秀芳的年龄,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潘沁雯肯定是听到了传言,嫌弃覃秀芳的身份,过来棒打鸳鸯的。

他不好太直白的讲覃秀芳的坏话,就隐晦地说:“是啊,她跟婆家人合不来,跟前夫也没共同语言就离了,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来了城里,合了秦营长的眼缘,秦营长对她挺照顾的。”

潘沁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一下子就听出了关键:“你认识那姑娘?可以跟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周家成知道,自己想要接近潘沁雯,迟早会暴露,于其让别人告诉潘沁雯,还不如他自个儿说呢,还能给她留下个诚实的印象。

模了模鼻子,他说:“其实我就是她的前夫,她这人啊,虽然是乡下来的吧,但是挺会做人的。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算了,我一个大男人讲这些不合适,潘医生,你自己去了解吧。”

说一半留一半,给人无限的遐想。

潘沁雯心里骤然升起一阵强烈的愤怒,但她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心理素质极强,面上丝毫端倪都没显,反而还能如常地问周家成:“看来你挺了解她的,详细跟我说说呗。”

她也好知道,她女儿这十几年都受了多少苦。

周家成假惺惺地说:“按理来说,都离婚了,各不相干,我也不该说这些的,但秦营长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实在不忍心让他蒙在鼓里。覃秀芳这个人在乡下的时候就不大老实,有些不大好的习惯,进城之后就别提了。我爹娘好歹养了她八年,将她抚养长大,进城后,她就直接跟我父母断绝了关系,不相往来,太无情无义了。我爹娘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受欺负,让她去跟着他们一起过日子,她不去就算了,还对我父母恶言相向……”

周家成一桩桩地数落覃秀芳,真真假假的掺杂在里面,回头潘沁雯听了,心里先入为主,再去打听消息,能跟他说的,对的上的,她多半会选择相信他。到时候其他人再说啥,她也会觉得是覃秀芳给他们灌了迷魂汤

至于会不会得罪秦渝,周家成也不管了,大不了他就转业。他昨晚仔细想过了,他走到今天,覃秀芳功不可没。要不是她也跑到江市部队,哪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他跟姚玉洁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子。这个女人就是专门来克他的,遇到她总是没好事。他不好过,覃秀芳也别想舒服。

潘沁雯越听心里越是怒火中烧,她的宝贝女儿,她亏歉了一辈子的女儿,竟然被人这么欺辱嫌弃,这都是她没用,要是早点找到这孩子,把她带在身边,她哪会受这些苦。

一想到她才10岁就去了别人家做童养媳,做牛做马被休弃还没讨到一句好话,潘沁雯心里就难过得快窒息了。

见潘沁雯一副快气晕过去的样子,周家成欣喜不已,他的办法奏效了,有了潘沁雯干涉,覃秀芳别想高攀上秦渝了。不,甚至她都别想继续留在这儿了,一个护犊子又有权力的女人,可不是他娘那样的乡下妇女好打发。

“潘医生,消消气,你别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气坏了身体。”周家成殷勤地劝道。

潘沁雯没看他。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扇他一耳光,就这么给他一耳光,未免太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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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抿着唇,潘沁雯看到前面操场上围坐着一大群女人,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随口问了一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周家成讥诮地撇了撇嘴:“覃秀芳来给家属院里的嫂子们上课。她一个非家属,就只进过扫盲班的女人来给一群家属们上课,里面不乏护士、老师这些文化人,也不知道她能讲什么!”

听说女儿就在跟前,潘沁纹哪还有心思听他的含沙射影:“带我去看看。”

平心而论,这是覃秀芳的荣光时刻,周家成是很不乐意去做陪衬,做别人议论的对象。

但今天不同,有潘沁雯在,丢脸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覃秀芳就得意吧,他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所以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潘医生,跟我来。”

两人穿过路边的一排榆树,过去就是操场了,正好听到覃秀芳在说话:“乌主任让我来给大家讲话,其实我也很迷茫,有时候不知道自己行还是不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得更远。我相信,大家很多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担忧和恐惧,只不过大家的处境比我好,还有退路,而我不行,我只能往前走,我后面没有路了,必须得往前,只有不停地往前走,才能见到曙光,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我们无产阶级姐妹们一直饱受欺凌压迫,一无所有,但如今是新社会了,我们解放了,获得了自由。我们可以用我们的这双手去奋斗,可以往前走。嫂子们,你们每个人都是辛勤工作的劳动人民,不要小瞧了自己,会做饭的可以出去摆摊卖吃的,也可以去伙食团后勤处做饭做菜,手巧会做衣服的可以去服装厂、纺织厂做女工,爱干净的可以去罐头厂食品厂做女工,识字的可以去做登记员,去印刷厂做女工……总之,咱们妇女也有一片属于咱们的广阔天地,只要咱们肯干,愿意去学……”

说到慨慷激昂处,覃秀芳却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直直地望着西北侧人群外围的地方,双目似有泪光闪现。

大伙儿都很疑惑,扭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周家成跟一个女干部模样的妇女站在一块儿,感觉找到了原因。

原来是周家成来了啊,难怪覃秀芳卡壳了。这也理解,要自己男人抛弃了自己,自己肯定这辈子见了他都恨得牙痒痒的,哪还能继续讲下去。

这些人都没发现,覃秀芳看的是潘沁雯。

她怎么都没想到潘沁雯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覃秀芳无措极了,贴在裤缝的手不自觉的攥紧,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眼睛里只有潘沁雯。

她娘来了!

她能认出自己吗?她会认自己吗?

好几百人,竟沉默了十几秒,一个人都没说话。

气氛有些微妙,不少人轻声议论起来,赖玉珍讥诮地勾起唇说:“刚才还在夸夸其谈,女人有多能干呢,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呢,结果一瞧见周家成就这副德行了。若是姚玉洁在这儿,只怕要气疯。”

白诗媛一向跟她形影不离,这次也不例外:“这就是她们乡下妇女的代表,丢人现眼,看她们还能笑得起来不。乌主任也真是的,找个这样的人来给咱们上课,浪费大家时间。”

米嫂子几人也以为覃秀芳是在看周家成,疑惑地皱起了眉头:“秀芳丫头不是一直不搭理周家人的吗?”

“对啊,天天上课的时候你看她搭理过周家成一眼吗?对了,跟周家成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啊?她脸色好难看,莫非是冲着咱们秀芳丫头来的?”

“不会吧,秀芳没得罪过谁啊?”

“你们有谁认识这个女人吗?看起来像是个官呢!”

“没见过,肯定不是咱们家属院的,不然没道理大家都不认识。”

“她朝咱们这边来了,她要干什么?”

“她在看秀芳,真是来找秀芳的,秀芳跟她有什么过节啊?”米嫂子急得站了起来。

旁边的花嫂子立即抓住了她:“哎呀,你别乱动,没看乌主任都还没发话吗?你坐下来,都还没事呢,你急什么。”

后面的周春花也抓紧了周母的手,不安地:“娘,发生什么事了?”

周母也不知道,好好的一个讲课,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老太太有点不知所措,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再等等,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周家成看到潘沁雯见了覃秀芳竟然二话不说就直接奔着她去,心里快意不已。一旦潘沁雯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了覃秀芳,以后覃秀芳就没脸来部队了。这样也许他就不用转业了。

潘沁雯看到覃秀芳的一眼,就有种奇异的感觉,这就是她的女儿,这肯定是她的女儿,长得跟她年轻那会儿好像。

她径自走了过去,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仿佛这样就能一下子踏过这么多年的时光洪流,弥补掉这么多年的亲情缺失一样。

潘沁雯越走越急,脚步竟然踩在石子上差点摔倒,大家也察觉到了她这不同寻常的反应。

周家成越看越觉得奇怪,心里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直到她看到,潘沁雯跑到了覃秀芳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对,是抱住,而不是给覃秀芳一个巴掌!

这个离奇的走向让所有人都懵了,一脸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米嫂子等人彻底地松了口气,因为这女干部明显不是来找茬儿的嘛,而且瞧那样子跟覃秀芳还有不浅的渊源呢!

乌主任看着母女相拥,知道今天这堂课是没法继续了。她站了起来,没管这对沉浸在喜悦和悲伤,完全忽视了外物的母女,大声对下面几百双带着疑惑的眼睛说:“今天覃秀芳同志的分享就到这儿,大家都散了吧。”

没人行动,就连一直抱怨这种课毫无意义的白诗媛和赖玉珍都没动。

乌主任很无语,这些人真是太闲了,上课的时候不专心,让回去吧,又拖拖拉拉,八卦就那么有意思吗?果然应该向覃秀芳所说的那样,给她们找点事情做,忙起来就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怎么,没事干,很闲,打算留在这里吃午饭呢?”乌主任板着脸,提高音量冷冷地质问道。

听出她生气了,大家心里就是再好奇也只得作罢,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潘沁雯被乌主任这声质问给拉回了思绪,她松开了覃秀芳,但还是抓住覃秀芳的手,然后扭头对乌主任说:“翠云,不用,大家既然有空就请大家在这里给我做个见证。”

女人们看向乌主任。

乌主任不可能不卖潘沁雯这个面子。

她无奈地说:“不想走的都原位坐下吧。”

大家又坐了回去,目光灼灼地盯着潘沁雯,在心里猜测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人啊,敢直呼乌主任的名字,偏偏乌主任还买账改口。

潘沁雯没有理会大家的猜测,她揭下了帽子,塞到覃秀芳的手里,然后人群后面傻眼的周家成说:“你过来!”

看到刚才潘沁雯的举动,周家成已经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猜错了,这个女人不是来找覃秀芳茬儿的。而他刚才那番恶意中伤覃秀芳的话只会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对方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他呢。

他很不想过去,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过去绝对没好事。但他也不能这样跑了,工作还在这儿也跑不了。

犹豫了一下,周家成硬着头皮,拖着沉重的脚步过去,站到了潘沁雯面前:“潘医生,你可能误会我刚才的话……”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周家成的狡辩!

底下的女人们纷纷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再看潘沁雯的眼神都不同了。一个瘦弱的女人敢打一个年轻力壮男子的耳光,这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周家成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连话都没说完,就挨了打。

他心里愤怒怨恨,但又知道,他惹不起潘沁雯,藏在袖子下的手无意识地攥得紧紧的,抬头目光中带着五分委屈,五分无奈:“潘医生,我到底哪里……”

潘沁雯已经见识过这个男人的无耻,她没有任何的心思听他狡辩,快速利落地打断了他:“这一巴掌,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给你的!”

什么意思?他没得罪秦渝啊。秦渝的军衔比他高,他还能欺负了秦渝不成?

周家成觉得疑惑不已,他目光无意中落到旁边的覃秀芳冷漠的脸上,脑子像是被雷劈开了一样,忽地灵光起来,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覃秀芳跟潘沁雯五官长得有点像!

不等他彻底意识过来,潘沁雯已经厌恶地看着他开了口:“周家成,今天我打你这巴掌,不是作为上级领导教训你。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要给她受尽苦难的可怜女儿要一个公道!”

心里的猜测被当事人证实了,周家成心乱得不成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格外的狰狞和恐慌。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侧目看着覃秀芳,目光中带着一丝希冀:“你……你娘不是死在周家村吗?就埋在后山,每年清明节你都会去给她上坟的,你都忘了吗?”

覃秀芳稍微从见到潘沁雯的激动中回过神来了,她冷漠地看着周家成:“那是我养母。”

也就是说,她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

峰回路转,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是嫂子们万万没想到的。米嫂子打心眼里为覃秀芳高兴:“这么说,这个女干部就是秀芳的亲娘了?我就说嘛,秀芳这孩子一看就不简单。”

其他跟覃秀芳走得近的嫂子们也都替她高兴:“找到了亲人,还是个女干部的娘,那秀芳苦尽甘来了。”

只有先前还在说风凉话的白诗媛和赖玉珍等人脸色青白交加,很是尴尬。她们仗着出身好,见识多,一直瞧不上覃秀芳,结果却没想到,人家的家庭只怕比她们好多了,光看她娘的样子,想必她爹也是个不简单的。

这样搞得她们先前的高傲像个笑话,不过好在现场还有一个人比她们更像笑话,以至于根本没人关心她们,连跟她们不对付的嫂子们都没来冷嘲热讽。

周家成确实是最尴尬,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把自己藏起来的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情况,张了张嘴,半天才不清不楚地表示:“潘医生,我不知道你跟秀芳的关系,都是误会,我刚才说那些也没……”

潘沁雯再一次打断了他:“周家成同志,你跟秀芳已经离婚了,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大家都再无干系。请你称呼她为覃秀芳同志,另外我要纠正你,没有误会,在路上,你先是向我暗示,覃秀芳在村里名声不好,然后又说她跟秦渝勾勾搭搭不学好。这里这么多人在,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所有人,覃秀芳是怎么勾搭秦渝?作为一个母亲我有权了解这个情况吧?”

周家成被她问得脸色通红,窘得说不出话来,低声说:“是我弄错了,听信了谣言。”

潘沁雯咄咄逼问:“谣言?谁传出的谣言?说清楚!”

底下但凡传过这谣言的都后悔极了,尤其是没结婚的大姑娘们更是如此。早知道覃秀芳跟秦渝是这种关系,她们传什么谣言啊,先讨好她啊,说不定以后就借着她跟秦渝混熟了,当上她嫂子了真是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没人吭声。

潘沁雯也清楚问不出答案,她大声说:“不信谣不传谣,是一个姑娘家最基本的素质。这事就算了,以后谁敢再乱传我儿女的谣言,我一定一个一个揪出来,让她说清楚。”

“娘,说什么呢!”得到消息的秦渝匆匆赶了过来,无奈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来了,爹不是说还要过几天吗?来了,你怎么也不来找我,还在这里胡闹。”

潘沁雯不高兴了:“什么胡闹了?你们找到了秀芳,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

秦渝脑袋都大了:“这不是还没搞清楚吗?”

他娘这样胡来,万一事后证明他妹妹另有其人,他妹妹怎么办?覃秀芳怎么办?两个姑娘如何自处?

他得杜绝这种情况。

秦渝一板一眼地朝大家鞠了一躬:“抱歉,请大家体谅家母的寻女心切。我家小妹从小失散,寻了十几年都没找到。覃秀芳同志跟我小妹年龄相仿,长相也颇相似,很可能是我走失的小妹,我们父子还在寻找当年的证人证物,不过因为时间比较久,加之战乱,线索难寻。所以我们决定先认亲,不过不管最后的真相是什么样的,我父母都决定收覃秀芳同志为干女儿。如果她是我小妹自然最好,我爹娘也不用再苦苦寻找了,哪怕不是,她也永远是咱们秦家的女儿,我秦渝的亲妹妹!”

原来是这样。

不过即便最后证明不是亲生的,人家秦渝也要认覃秀芳做亲妹妹了,有秦渝这个哥哥撑腰,还有个那么护短的娘,覃秀芳的日子差不了,她这运气可真是好。

覃秀芳听到这里才明白,秦渝明明已经怀疑了她的身份,为何却迟迟没跟她相认。原来是他们还没找到证据和证人吗?那当初沈一飞又是如何确定她身份的?

她想起了她前世和沈一飞的相遇。

当时周立恩把她丢到了进城的客车上,到了城里,她无处可去,同乡的小伙子同情她,但对方也是出来打工的,自己都没着落,也不可能摊上她这么个大包袱,最后就把她送到了周家成那里。

周家成听说事情的原委后,直接把她领到了一个店面门口,指着里面说,有人在招保姆,会做饭会带孩子做家务就行,然后就走了。

人生地不熟的,她连路都找不到,只能去店里问小伙子谁家要保姆。小伙子见她都六十多岁了,直接摆手:“走走走,都这把年纪了,你去伺候别人还是别人来伺候你啊?咱们这里多的是小姑娘来应聘保姆的,你赶紧走,别妨碍咱们做生意了。”

覃秀芳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沈一飞。他有些吃力地推着轮椅过来,看到他,刚才还很不耐烦的小伙子立即改变了态度,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沈大爷,又来找保姆呢?上次小姑娘你说不方便,不肯要,这次介绍个四十多岁的大妈,手脚灵活,干活利落,你也不满意是吧?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你说,咱们保证明天就给你找到。”

这老头子虽然性格古怪孤僻挑剔,难伺候了一点,但架不住大方啊,每次给他介绍人去,他总会给一笔佣金。

这种阔绰的顾客,谁不喜欢?

但这次沈一飞却拒绝了他们:“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保姆?”

啊?小伙子纳闷极了,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看到沈一飞将轮椅滑到失魂落魄的覃秀芳身边,淡淡地说:“不是要做保姆吗?还不走?”

就这样,覃秀芳在小伙子惊诧的眼神中跟着沈一飞回了他家,做起了保姆。

三个月后,她已经逐渐适应了城里的生活,已经能自己去菜市场买菜,自己去超市买日用品,不用沈一飞陪着时。沈一飞却突然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然后他将她带到了墓地,告诉她,那才是她的亲生父母,他们找了她一辈子,死都不瞑目。

那天,覃秀芳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到家后,沈一飞拿出了两张旧照片,一张是潘沁雯年轻时候的照片,跟她有几分相似,还有一张是潘沁雯六七十岁时老两口的合照,对着镜子的时候,覃秀芳发现她跟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虽然没生活过,但却长得奇异的相似。

她问过沈一飞是如何确认的,沈一飞说拿了一根她的一根头发,然后找了潘沁雯的旧物,发现了一根带着毛囊的头发,他托人拿去做了鉴定,证明了他们的母女关系。

当时覃秀芳没听懂,但到了千禧年后,电视上报纸上广播里经常能听到这个亲子鉴定的信息,她才知道有一门先进的技术,能证实他们的亲缘关系。

只是这门技术得在几十年后才能实现,那他们如何确定彼此的血缘关系?

虽然秦渝已经表态了,无论如何她就是他们家的女儿,但覃秀芳想名正言顺地认他们,以圆满双方这么多年来的遗憾。同时也省了他们苦苦追寻之苦。

简单地说了事情后,秦渝又看向周家成,公事公办地说:“周家成同志,抱歉,我娘脾气不大好,但也请你体谅她的一番爱女之心。我相信若是你的女儿或妹妹遇到这种事,你也会跟我母亲一样愤怒。”

周家成能说什么?他抛弃覃秀芳是个无可辩驳的事实,闹到哪儿这巴掌他都没法申冤。

“我理解,都是我的错,秦营长,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周家成是一刻都不想呆了,他要转业,立刻马上。

“等一下。”潘沁雯叫住了周家成,眼神透着股不屑,“我很庆幸秀芳跟你离婚了,也请你记住这点,你们没有关系了。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在后面诋毁我女儿了。因为我女儿,你这样人格低劣的家伙配不上,跟你摆在一起是我女儿的耻辱。”

周家成被叫住如此羞辱,脸青紫交加,又不好发作,谁让他不长眼的在人家老娘面前说人坏话呢,只能胡乱点了下头,逃难般跑了。

秦渝无奈地看了他娘一眼,认命地收拾起烂摊子:“抱歉,乌主任,我娘太激动了,打断了你们今天的课。”

“没事,作为一个母亲,我能理解你娘的心情。”乌主任含笑说到,然后又叫大家解散回去了。

嫂子们亲眼目睹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见没好戏看了,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跟家里人分享这个惊天大消息,不用乌主任赶都走了。

人群一散,只剩下了覃秀芳三人。

单独面对他们,覃秀芳太激动紧张了,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现在都还沉浸在找到母亲的喜悦中,脑子晕晕乎乎的。

倒是秦渝因为早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这会儿格外的淡定。他轻轻模了一下覃秀芳的头:“抱歉,哥哥考虑太多了,没有早点跟你相认,希望你别介意。”

提起这个,潘沁雯心里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爷俩,我跟秀芳怎么会现在才见面!”

说完,她拉着覃秀芳的手说:“你别听你哥胡说八道,什么没直接证据,你就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

“没有,秦营长说得也有道理。”覃秀芳赶紧替秦渝辩解了一句。她是真的理解秦渝的顾虑,她有上辈子的经验,她清楚地知道他们就是血脉至亲,但秦渝不知道。要是贸然认了亲,回头找到另外一个姑娘,她怎么自处?那姑娘又怎么办?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这样也就不会有误会和隔阂了。

潘沁雯见覃秀芳如此善解人意好脾气,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怕她被人欺负了。

“哎呀,秀芳,你性子太好了,难怪受人欺负呢!”

秦渝心说,他可没看覃秀芳被人欺负,至少周家人每次都没在她那儿讨到好,反而因为她生了不少隔阂和闲气,不然他也不至于一直袖手旁观,没站出来给周家人一个教训。

依他娘这护犊子的性子,再扯下去,肯定又得批他。

秦渝按住额头说:“娘,你的行李呢?”

这下轮到潘沁雯不吱声了。

秦渝一看这情况就明白了:“你得到消息就走的?也没告诉我爹?”

“谁让你们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潘沁雯恼火地说。

秦渝叹气:“你这突然不见了,爹会多着急,你不知道吗?”

“我给他留了纸条,他回去只要不眼瞎,就一定能看到,急什么急?这就急了,我这十几年多着急,你们不知道啊?”潘沁雯还在气恼父子俩瞒着她的事。

覃秀芳见他们俩要吵起来了,赶紧拦着:“你,你们别吵了。”

“秀芳,我是你娘。”潘沁雯急切地看着覃秀芳。

覃秀芳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想喊,嘴巴却怎么都张不开。

看她涨红了脸,很是不自在的样子,秦渝劝道:“你得给秀芳时间。这样吧,娘,你坐火车也累了,先去我那儿休息,让秀芳陪着你,等吃过午饭,咱们去医院给秀芳验个血,看看她的血型跟咱们是不是一样的。”

他们全家都是o型血,覃秀芳若不是o型血就一定不是他妹妹,反之,她是他妹妹的可能性又进一步增大了。

潘沁雯这会儿哪有心思去睡觉,她紧紧抓住覃秀芳的手说:“咱们现在就去医院验血吧。”

她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这是自己的女儿。

“好,去医院。”覃秀芳没有意见,凡是能佐证他们身份的事,她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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