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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一旬,徐天然的伤势也恢复了七八成,无纹金丹有力地跳跃着,灵气在金丹之中转化成灵力潮汐,主灵脉灵力潮汐如浩瀚的海水一般汹涌澎湃,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宛如一座座静谧的湖泊,徐天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清晨,凉风习习。

说来也怪,这个诡异的龙门客栈气候宜人,像一个小天地一般,若身在中京城大抵早就大雪纷飞,寒冷刺骨。徐天然寻思着,离上次见到白衣小童已经过了一旬,这些时日大家都在安心养伤,不敢轻易离开龙门客栈,偶然登高望远,猛然发觉,龙门客栈外头不是中京城,而是群山环绕,还有一条清澈小溪在客栈南面缓缓流淌。

一旬以来,在徐天然一行人总能在门口收到糖炒栗子,算是充作口粮了,不过吕小布头几天还觉得板栗真心好吃,不过一连吃了十天,黑炭头的脸色就愈发黑了,再美味的糖炒板栗吃到最后也腻歪了。吕小布时常对苍天大喊:“老天爷,我想吃肉。”

耶律大石的伤势也快痊愈,毕竟是身体极为坚韧的修士,不过断了几根骨头,吐了几升血,恢复是很容易的。修士最怕伤及大道根本,根本尚存,万事无忧,根本不存,大道断绝。

耶律大石在房间里静心打坐,灵力似流水一般流淌,一场生死对决,以一敌三,赢之不易,受益匪浅。耶律大石反复在脑海里复盘当时的战斗情况,越是推敲越是觉得当时凶险万分,若非置之死地而后生,恐怕真要命丧当场了。不过,如此惨烈的战斗给耶律大石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耶律大石隐约感觉自己模到了金丹巅峰的门槛,而与人对敌的心境更沉稳了几分。

忽然,一袭白衣的小童忽然出现在耶律大石床顶,懒洋洋躺着,翘起脚,自顾自剥着板栗。

耶律大石猛然一惊,又卸下了心防,四弟说龙门客栈有一名修为深不可测的前辈,四弟没有明说他的模样,但是耶律大石也是极聪明之人,立即以草原礼右手握拳贴于左胸,微微颔首道:“前辈。”

白衣小童漫不经心道:“有趣,真是有趣,小小客栈不过五人,皆非寻常修士,着实是有趣极了。”

耶律大石不解,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萧慕容皱眉,“他们没告诉你我是谁?”

耶律大石答道:“之前伤势较重,他们大约怕我忧心,只说客栈里有一名修为深不可测的前辈,没告诉我前辈名号。”

萧慕容笑眯眯道:“我叫萧慕容。”

耶律大石顿时感觉脊背发凉,一股强悍无比的威压袭来,耶律大石苦苦运转灵力抵御,徐天然悄然出现在耶律大石房间,他察觉到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必然是瞧着人畜无害的白衣小童,实则极为恐怖的萧慕容。

萧慕容余光瞥了一眼徐天然,漫不经心说道:“你们二人同修杀道,将来可是生死大敌,要不今日就先弄死一个,省的将来大道之争弄得天下血雨腥风,你们觉得可好?”

耶律大石的额头挂满豆大的汗珠,萧慕容不过五六岁孩童身材,此刻在耶律大石的心里的成影如同珠穆一般高耸入云,一言一语如同剑仙一剑,直刺他的内心,神识如同被剑雨侵袭,疼痛难忍。

徐天然恭恭

敬敬弯腰作揖,抱拳道:“前辈,大道之争可是飞升境巅峰才要面临的选择,何须当下便要分出高下,且不说大哥与我有没有那资质成为飞升境大修士,纵然到了争夺大道之时也要堂堂正正、正大光明争一争,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有时候更多是怀璧其罪,仅仅是将来的一个万一就成了大修士杀人的道理,我不认同这个观点。”

萧慕容撤去了威压,耶律大石顿时感觉浑身舒坦了,但是那种感觉心有余悸。白衣小童背过手,哈哈笑道:“姓徐的,你的内心纯净,如清澈池塘一般通透,可是你口口声声的大哥心里可与你不同,阴谋、阳谋、算计连我都看不真切,你为何就如此信任他?你想与他光明正大争一争大道,他可想过与你堂堂正正争夺?大道之争从不是到了飞升境才面临的问题,而是在你修道的第一天开始就要面对。”

徐天然狭长的丹凤眸子望向大哥方向,坚定道:“大哥有帝王心术、谋略天下、算计人心,那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不过我知道大哥内心最深处心存善意,纵然将来他可能是草原雄主,手上沾满鲜血,但我相信他的心里对苍生百姓心存善意。”

萧慕容平静道:“心存善意未必行善事,且不论耶律大石算不算好人,便是好人也会办坏事,有些时候好人比坏人还可恶,良善的动机却害得天下尸横遍野。如此好人比坏人更该杀,徐小子,你莫要做这等好人。”

徐天然不禁笑道:“自娘亲死去,我便立志不做那百无一用的好人,再说了,天下哪里有彻彻底底的好人,哪里有彻彻底底的坏人。皆不过是黑白交织罢了,有些黑一点,有些白一点。”

萧慕容又瞪了一眼耶律大石,一脸认真道:“徐小子,真不用我帮你杀了他,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

耶律大石冷冷说道:“原以为北獒大魔头就算杀孽深重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没想到不过是阴毒挑拨人心的小人,修行一事,越是到了顶尖越是讲究心境,此时若四弟被你蛊惑杀了我,也会在他心里留下心魔,待破镜之时心魔侵袭,身死道消,这就是你玩弄的把戏?”

萧慕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配上可爱的模样,像极了学塾的蒙童,“果然是思虑深远的耶律小子,说话滴水不漏,可是与人相交,越是心机深沉越令人疏远。你好歹是北獒儿郎,竟比一名中原人更小家子气,真是令人失望。北獒人要有北獒人的血性,想杀便杀,何必苦苦压抑心中的,你心中对徐小子的心态极为复杂,又希望他为你所用,又惧怕他与你争夺大道,你有心争夺天下,又想登顶江湖,想要的太多,往往皆不可得。人要善于取舍,江湖、庙堂不可兼得。”

耶律大石心中豪迈道:“我之道是霸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江湖也罢、庙堂也罢皆臣服于我,以江湖为剑掌控庙堂,以庙堂之刃,威慑江湖。非我不知取舍,而是我的大道气吞天下,容不得我斟酌取舍。如今我境界低微如砧板鱼肉任你宰割,但我道心坚定,绝不受你蛊惑,不论江湖、庙堂,不论北獒、中原,皆是我囊中之物。若说我对四弟毫无杀心自然是自欺欺人,但我也是有心气之人,大道之争那便争,世人皆以为杀道为小道,一旦到了飞升境便如一座独木桥,无论多少人修杀道终究

只能一人独过。再加上江湖修行杀道大多都修成了杀人无算的大魔头,杀道便成了羊肠小道。殊不知杀道乃天下大道,天地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厮杀,厮杀不止大道高远,世间万物杀心、杀意、杀孽皆是杀道,一旦独占杀道裨益令人难以想象。四弟天资卓著,但我心如磐石,若时间足够,四弟的道会走的比我更远,所幸天道暗藏巨变,波涛汹涌的江湖大年份隐约浮现,到时江湖厮杀,庙堂之争,战事一起,我身为北獒王子,占尽先机,为何不敢放手与四弟争夺一番?若连这一分心气都没了,谈何证大道得长生,岂不是和四弟所说的江湖浅浅池塘里头的老王八一路货色?”

徐天然看一眼大哥,感慨道:“大哥之道高不可攀,真不是我所能比拟的。”

萧慕容本就道心纯粹之人,原本不喜耶律大石这般心念繁杂、城府深沉之人,但耶律大石一番豪迈言语让他不禁刮目相看几分。想不到耶律大石竟然有如此心境,看来小瞧他了。

白衣小童百无聊赖,轻轻跃上房梁,斜躺着,说道:“徐小子约莫比你想的更厉害些。”

耶律大石平静道:“我知道。”

萧慕容侧目看着耶律大石,问道:“若你回了上京城,如何对待徐小子?”

耶律大石沉声道:“天然是我义弟,一路北行数次救我性命,我爱惜他的才华,必会诚恳留他助我一臂之力,我北獒不讲中原庙堂那套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天然随我一同征伐天下,立下大功,裂土封王、共分天下又如何?”

箫慕容摇摇头,冷冷道:“人性都是一样的,可患难不可同享福,虽初心如此,终究事与愿违。”

徐天然婉拒道:“大哥厚爱,不过我想先走一趟江湖,看遍人间百态,参悟心中疑惑,若心中疑惑不解,我大道受阻,心境难平。”

耶律大石爽朗道:“有何不可,男儿当驰骋沙场建不世之功,却也不急于一朝一夕,待你道心澄澈,想通了其中关节再与愚兄相会,咱们兄弟联手,何愁大业不成?”

箫慕容撇撇嘴,忍不住泼冷水道:“境界低微,野心却不小,若你的能力支撑不起你的野心,下场可不是一般得凄凉。”

耶律大石无所畏惧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徐天然抬头仰望天际,胸中意难平,他害怕自己有一天境界高了,修为强了,也变成了自己最初讨厌的人。

箫慕容眼神清澈如水,往事浮上心头,心念微动,徐天然腰间的葫芦就到了手中,揭开木塞,仰头大口喝酒,整整一甲子不知酒滋味,真是令人怀念。

箫慕容言语看似偏袒徐天然,更像是在捧杀徐天然,言语对答危机四伏,机锋千转百折,箫慕容没有告诉他们二人,他也是修行杀道,他数次试探二人心境皆是问心之局,对徐天然也好,对耶律大石也罢,一旦道心失守,中了箫慕容的算计,心生芥蒂,二人拼死相搏,箫慕容可就悠然地看热闹了。

耶律大石心性沉稳,徐天然心性纯净,皆不是易与之辈,箫慕容心中所感,自己被困于龙门客栈一甲子,处处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出手,生怕一着不慎再无重返天下的机会。

往事如风,却不时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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