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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凉倒也没有真的那么无聊, 于是等父子俩咽气后,就来到裴少掌门一旁。

将刀尖上的那玩意儿拨到他自个儿手心里,叹息了一口气道:“开玩笑的。”

“做妹妹的又怎么会让你死无全尸呢。”

然而这番表现, 让一旁早已经傻了的韩未流跟夏云纱更觉得脊背发凉了。

从裴凉割断她亲爹脖子开始, 两人的表情就是懵的。

接着又利索的干掉她亲哥,甚至还把那玩意儿给剁了下来, 一系列的操作让人乍一眼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

有那么一瞬间, 韩未流甚至以为眼前的裴凉是别人假扮的。

但他本身就是易容高手, 从小习武疏懒, 对于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兴趣浓厚, 并且一些在他父母看来‘歪门邪道’的技艺造诣不浅。

以他对裴凉的了解,对方不可能是假冒的, 那么她又为什么亲手杀掉自己父兄?

韩未流以前再是单纯, 几个月内遭逢灭门之灾,心性自然迅速成长了。

裴凉作为斩月门的大小姐, 一身地位荣华皆系于父兄,就从处境上来看,即便她的父兄恶贯满盈, 杀了他们对她有何好处?

更何况她既然能出现在这里,且有先前裴少掌门得意忘形时说的话, 她也绝不是对自己父兄何等品性一无所知的人。

难道是幡然悔悟?这理由韩未流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

但裴凉就是把人给杀了。

“你, 你――”他嘴里喃喃, 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凉却并不理会他,只漫不经心的拿过墙上的钥匙,解开了韩未流身上的锁。

接着又去解夏云纱的。

要说夏云纱这女主也是有趣, 她有种小动物一样的生存直觉,方才处境不妙的时候她极力缩小存在感, 不敢多发一言。

但这会儿见裴凉不但亲手杀爹灭哥,还放了他们,貌似对他们没有杀意的样子。

心思立马就活络开了,一贯嘴上停不住的她开始开口道:“你也是个明白人嘛,倒是没有跟你爹和你哥一样坏到底,知道回头是岸。”

“他们恶贯满盈,死了也是下十八层地狱的,还好你悬崖勒马大义灭亲。”

“你放心吧,等我们出去后真相大白于天下,肯定会把你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的,绝不让你受累于自己父兄。”

说着还推了推韩未流,韩未流身上本来伤得挺重,被她不知轻重的一推,眉头紧皱。

夏云纱催促道:“你倒是也说句话啊,裴姑娘都做到这么份上了,但那些事又不是她干的,你不能再怪她。”

韩未流没有说话,复杂的看了裴凉一眼。

灭门之恨哪里是仅靠简单的逻辑就能各归各梳理的?

裴凉却笑了笑,脸上一副承她人情的样子:“夏姑娘热心了,实在让我汗颜。”

“哈哈哈,不必不必。”夏云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豪气,笑道:“是裴姑娘自己心性澄澈,不肯同流合污,这才是我们江湖儿女的本色。”

裴凉笑意更深:“快别夸奖了,夏姑娘这番热情,让我接下来想栽赃陷害你都不好意思了。”

夏云纱脸上的笑容一僵,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回过头,接着就感觉自己手里多了样东西,抬起来一看,赫然是裴凉杀爹灭哥的那把刀。

紧接着裴凉道:“审问你二人过后,我父兄突然色心大起,垂涎夏姑娘美色,于是二人支开了我,解开夏姑娘的铁锁,欲行不轨。”

“夏姑娘假意配合,却趁机割断了我父亲的喉咙。后替韩未流解开铁锁,诱骗等在门外的我兄长,合谋将其杀害。”

说着裴凉还点了点头:“虽然有点牵强,但我又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被支开,回来便看到父兄的尸体,以及兄长被剁了那处泄愤而已。”

完了冲二人笑眯眯道:“你俩有一刻钟的时间逃跑,加油!”

夏云纱都傻了,指着裴凉又羞又怒:“你,你,明明是你自己杀的人,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裴凉道:“我为何要杀自己父兄?他们可是斩月门的顶梁柱,我一身荣华的根本,他们一死,我就从名门大小姐变成了遭逢大劫处境堪忧的孤女,我有哪怕一丝理由动手吗?”

“更何况我身上没有一丝血迹。”

夏云纱低头一看,果然对方身上手上干干净净,方才以那么血腥的方式连杀两人,这会儿裴凉身上居然一滴血珠不沾。

都是江湖中人,夏云纱虽然武功三脚猫,但轻功和逃跑功夫不错,也有一定眼力,自然知道要做到这个地步,得需要极丰富的经验。

反倒是她自己,被塞过刀的时候,刀刃上的血迹蹭了她满身,且解开束缚后得意忘形,踩在了两人血泊中,现在到处都是她的血脚印。

夏云纱怒视裴凉:“你贼喊抓贼,凭什么这么做?我跟你无冤无仇。”

裴凉点了点头:“无关私怨,我对夏姑娘其实也挺欣赏的,只是夏姑娘的师门最近太闲了。”

“既然没事做,我就为贵派找点事吧。”

夏云纱脸上顿时露出心虚的表情,韩未流看了哪有不明白的。

倒也不是现在才起疑,本身夏云纱为了一点小事缠着他,就已经让他烦不胜烦,只不过潜入斩月门后双双被抓,对方也受自己连累吃了不少苦头。

韩未流心下多少有些内疚,于是压下这番疑虑而已。

现在被裴凉点破,只觉得果不出所料,倒是没有多大意外。

他冷笑一声:“你们忘秋派倒也看得起我,我韩某如今家破人亡,所剩的不过一条贱命罢了,也值当你们处心积虑。”

韩家被灭门,原因江湖上也众说纷纭,最主流的两个猜测,一为仇家寻仇,二为怀璧其罪。

毕竟江湖中人动机就那么几个,韩家又不是好欺负的阿猫阿狗,要对上这种大家族,没有足够的条件驱使,一般谁会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江湖中险恶小人多的是,既有如此猜测,见如今韩未流身后已无仰仗,少不得打探打探,韩家到底有何稀世之宝,以至于引来这等灭门之祸。

夏云纱不是韩未流这几个月以来碰到的第一个别有用心接近他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他这么说,夏云纱却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你,你怎么能这样?”

“不是每个接近你的人都不怀好意的。”

裴凉心说这事还真不是你说了算,她这次得到的原著确实缺页少卷的,并且很多地方还有误导信息。

可单从有限的信息提取,夏云纱身后那个看似普通,出现频率也不高的二流门派,在裴凉看来就可疑。

参与韩家灭门的有三大门派,可裴凉敢笃定,这三家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裴凉这会儿宰了亲爹亲哥,接下来的首要任务是彻底掌控斩月门,并且让它不会因为掌门和少掌门的双双阵亡而陷入人人可欺的处境。

自然不能容忍一个可疑的门派太过轻松悠闲――且隐蔽。

她得将对方从不受任何人另眼关注的悠闲中,拖到阳光下来,让所有人拿着放大镜盯对方的可疑之处,限制对方的手脚。

至于女主夏云纱,老实说性子虽然咋呼了点,但裴凉确实对她并无恶感,却也不可否认,她实在好利用。

在她师门那边也是,在她这边也是。

于是裴凉‘好意’提醒道:“夏姑娘,你们还有半刻钟时间了。”

夏云纱见韩未流不理会自己,最终气得跺了跺脚,冲裴凉道:“你等着,我要把你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说完跑了出去。

裴凉却浑不在意,回头见韩未流还没离开,挑了挑眉:“你还不走?”

韩未流复杂的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裴凉的生活姿态一向很清晰。

她回答道:“现在的斩月门让我感到恶心,所以要把它改造成我理想的样子。首先要清理的就是这两只恶心的蠕虫。”

说着她用脚尖踢了踢裴家父子,对韩未流道:“或许你觉得你韩家的遭遇已经惨绝人寰,但这其实只是他们干下的无数恶行之一而已。”

“就比如他吧。”裴凉瞥了眼裴少掌门:“他曾经想强纳一个农女,但对方已有未婚夫,因此宁死不从。”

“然后果然第二天那农女全家都死了,死前还受尽折磨凌.辱,她的未婚夫扛着锄头想来斩月门报仇,但还没进大门,下场就跟你现在一样。”

“只不过他就没这么幸运,还可以走出牢房了。他们很喜欢以折磨人为乐。”

当然原主也不是什么好人,对方如裴少掌门所说,确实讨厌血腥腌h,从不经手脏事。

可有些事情,视而不见,冷眼旁边,还想维持自己干净,本身就是一件可笑的事。

原主的优渥生活也是建立在这份罪恶果实上的,所以在裴凉看来还真没什么值得唏嘘的。

见韩未流心绪激奋,仇恨又被勾起,裴凉道:“抱歉夺走了你亲自复仇的机会。”

“不过不妨告诉你,灭你韩家满门的凶手除了他们俩以外,还有两家,如今皆是裴家姻亲。”

裴家嫡出也就一子一女,裴少掌门数月前刚刚定亲,定的是xx派的千金。而裴凉如方才对方所说,在韩家被灭后,也取消了婚约,另与江家定亲。

韩未流目眦欲裂,看来这三家的姻亲就是三方紧密联系,共同约定保守秘密,并分享利益的纽带了。

这两家在原著中,原本在裴家父子被杀,两家姻亲过来参加葬礼,无意中被还隐藏在暗处找线索的韩未流发现端倪。

现在裴凉倒是免了他那些弯路,直接告诉他了。

不过说是说了,裴凉却提醒道:“不过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功夫,找上他们也是跟贸然来斩月门一个结果。”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不藏起来苦练武艺,待神功大成,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呢?反正你身怀绝世秘籍。”

“不用你管!”韩未流瞪着她。

裴凉耸了耸肩,下意识抬手腕想看看时间,结果发现空空如也。

她也无所谓,便无视韩未流的态度道:“你还有一炷香时间了,一炷香过后,即便你还傻乎乎的留在这里,我也会大声呼喊把人引来。”

“你确定你现在不跑?”

男主深深的看了裴凉一眼,视线又落在裴家父子尸体身上,恨不得将两人的尸体也挫骨扬灰。

但最后到底没做什么,转身离开了地牢。

一炷香过后,果然地牢内传来了大小姐震惊的尖叫声。

将地牢内的守卫全都引了过来,接着就看见他们掌门和少掌门的尸体倒在血泊中。

少掌门还被剁了男.根,死状尤为屈辱凄惨。

斩月门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整个斩月山庄都炸开了。

斩月门的老太君,裴老夫人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亮眼一翻昏死过去。

裴掌门妻子死后没有续娶,但父子俩后院里年轻貌美的小妾却是不少的,庶出的子女也有好几个。

但庶出子女中,要么年幼,要么平庸,此时顶梁柱一塌,哪有能顶上去的?

莫说他们,就是已经成年的裴少掌门,实际上在同辈人间也算是平庸,不过是仗着身份拥有常人难及的资源,堆到现在尚且能看,走出去能被赞一句少年英杰的花花架子而已。

便是死的只有裴掌门一个,裴少掌门那草包也支棱不起来。

此时两个壮年男丁都死了,对于裴家来说可不就等同于灭顶之灾?

山庄里混乱一片,后宅哭闹不堪,老太太晕倒无人主持大局,裴凉也装傻划水。

倒是尽量给那二人争取逃出去的时间才是。

不过其他该有的准备裴凉倒是丝毫不含糊。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老太太终于醒过来,见错过了封锁山庄的时间,两个凶手恐怕已经跑远。

第一个命令就是让人四散搜索,不计代价也要把人抓回来。

第二个是让人发出江湖通缉令,不过倒是没有发韩未流的。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韩未流满门被灭,一心寻找仇人,这人突然出现在你斩月门,还把原本是他未来岳父和舅兄的人杀了,那其中前因后果就值得细品呐?

所以通缉令中只有夏云纱一人,并且矛头直指她身后的忘秋派。

这老太太放在现代,倒也是个擅长危机公关的能人。

她知道长嘴的又不是只有他们斩月门,那二人逃出去,势必会大声嚷嚷出真相。

于是直接把锅甩到忘秋门身上,扬言忘秋门心怀不轨,图谋他裴家功法。

派出门派内美貌弟子引诱韩未流,在韩未流面前捏造谎言,引他误会裴家为灭门凶手,上门寻仇。

裴掌门与裴少掌门将他当做未来女婿与妹夫,自然对他毫不设防,不想竟被二人偷袭谋杀。

总归死的是裴家二人,天然占几分道理,再者以韩未流和夏云纱的功夫,要想杀武功高强名满江湖的裴掌门,正常情况的确不可能,只能是偷袭。

所以即便两人出去后嚷嚷真相,也无法自圆其说。

这两个年轻人没能耐背下那么大的罪责,不管是甩锅还是追责,忘秋派自然得被拎出来。

裴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对于老太太的安排她很满意。

所以被老太太传唤过去的时候,也半点没有含糊。

裴凉到时,老太太房内满是刺鼻的药味。

她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戴着一块抹额,整个人虚弱得很。

老太太已经打发走了好几批六神无主的女眷,此时裴凉进来,她的眼神如同刀子一样,从那因为年老耸拉,显得刻薄怨毒的三角眼里射出来,落在裴凉身上。

她声音冰冷,对裴凉道:“过来,坐我身边。”

裴凉如她所言坐了过去,就被老太太一把抓住了手腕,对方现在看着浑身虚弱,但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

“你当时也在地牢,为什么让那两个贱人逃了?”

裴凉回答道:“兄长将我赶到隔壁,我嫌那事腌h,不想听那动静,所以走远了些。”

“等察觉不对回到牢房,他们二人已经逃了,地上只剩父亲和兄长的尸体。”

老太太盯着裴凉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仿佛要从里面看出花来。

接着她冷笑一声:“已经逃了?怕是这话有假。”

“那两个贱人本就武功不济,又受了重伤,你若真察觉不对便回去,怕是立马追的话,也不至于拦不下。”

老太太手上的力道加大,死死盯着裴凉道:“你是不是对那小子余情未了?所以眼睁睁放他离开?”

裴凉抓住老太太的手,将她枯爪一样的手缓缓从自己身上掰下来,缓缓的,却不容置疑。

老太太原本也只是儿子孙子死了,毫无道理的迁怒乱想而已,但裴凉的反应却让她不可置信。

她怒极,就听裴凉笑了笑道:“祖母多虑了,杀害父兄之仇,岂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更何况孙女如今另有亲事,祖母如此说实在不妥。”

裴老太太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你倒是识时务,知道现在你父兄死了,唯一的依仗便是未来夫家江家。我的好孙女,你倒是比你父兄还拿得起放得下。”

“你以为你下半辈子已经有了着落,所以这会儿可以从容不迫?果真是蠢货。”

“裴家才是你的根,你的依仗,你以为裴家失势了,江家还会把你敬着捧着?便是碍于名声和秘密,他们还是会如约娶你,可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你看江家那位表小姐便知道。”

这事裴老太太倒是没有说错,原著里裴家父子一死,原主自然还是嫁进了江家。

只不过之后裴家一落千丈,裴老太太便是有计谋手腕,到底年事已高,又遭逢这般打击,身体根子坏了,没两年也死了。

她去了之后,原本就处境不怎么样的原主自是人人可欺,最后饱受磋磨,死在江家。

不过裴凉却没有把裴老太太的话当回事,而是直言道:“祖母,这个时候互相迁怒毫无意义。”

“再者如若不是父兄急色,连审问韩未流这种等重要的事都可以放一边,先图那一时快活,又怎会有此一劫?”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们栽在这上面,祖母平日里的纵容也月兑不了干系吧?”

裴老太太哪里听得这个?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气死,她阴狠的瞪着裴凉:“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裴凉脸上做投降状,一副你又要说,又输不起的无奈表情,把老太太气得想吐血。

裴凉趁此机会突然道:“祖母,韩家的宝贝在哪儿?”

裴老太太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到这里,眼睛下意识的往一个方向一瞟,接着警惕的盯着裴凉:“你想干什么?”

她冷笑:“你无才无智,功夫也不济,难道还想把那些东西攥手里不成?”

裴凉耸了耸肩:“拢共三样东西,武功秘籍,藏宝地图,还有三样暗器神兵。”

“其中秘籍和藏宝图可复制,三样兵器正好一家一样,这也是当初您和爹只拉了两家入伙的原因,多了分不过来。”

“但除了兵器,现在秘籍和藏宝图都是和时间赛跑的筹码,父亲兄长已经不在,裴家如果不尽快培养出优秀的掌舵人,莫说四门八派之中沦为末流,甚至可能跌出此列。单是江家和曹家,您真有把握平衡两家,让他们不趁火打劫吗?”

毕竟好处分两份还是比三份多的。

果然裴老太太脸色阴沉,显然心里也有这顾虑。

但她不耐跟裴凉详谈,便挥挥手撵了她出去:“你先回去吧,这些事不用你一个女子操心。”

裴凉也不说什么,起身便出了去,她身后裴老太太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

一出了裴老太太的房门,裴凉看到一个丫鬟在院子里扫地,地面扫得还算干净,但经过丫鬟的时候,裴凉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再一看,对方的身形确实有些僵硬,仿佛忍耐着什么痛苦一样。见裴凉看过来,脸上忙露出惊慌敬畏的神色。

声音结巴道:“大,大小姐!”

裴凉勾了勾唇角,从坏了掏出一瓶药,直接扔进了对方怀里,没有说话便离开了。

斩月门的人手大部分都去追拿韩未流他们了,留下来看家护院的实在不剩多少,山庄的丫鬟下人,因为后宅那边乱成一团,现在也忙得脚不沾地。

便是老太太这边,除了大丫鬟们来去匆匆煎药伺候的身影,也没有多少人。

这个时候在院里悠闲的扫地?

裴凉离开后,那丫鬟捏着手里的药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意识自己已经被识破。

不过好在现在斩月山庄人少,大部分人六神无主,倒也没有暴露。

只是丫鬟还是收起了扫把,离开了院子,不知又去了何处。

裴凉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吃了个晚饭后便吩咐丫鬟自己去睡下。

等天黑之后,却带了点什么东□□自出了门。

她一路避开巡夜的人,来到斩月山庄偌大的后山。

这座山如果纯用脚力,就是一天一夜也走不完。饶是裴凉现在的身体是习武之人,又使了轻功,也耗费了快半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洞口逼仄的山洞,山洞口没有蜘蛛网,显然有人近期出入。

山洞不大,一丝光亮不透,裴凉只得拿出自制的火把,倒是好弄,房间里的灯油浸泡过的布带出来,路上随便捡一块枯木一裹便成。

使用的时候火折子一点,整个山洞便亮堂起来。

洞内有张石床上坐着一人,一身衣服污秽破烂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头发胡子稻草一样毛躁杂乱。

他盘腿坐着,显然早知道有人闯入,裴凉的火把一亮,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就在光线下显眼无比。

对方原本还一脸警惕,但一看裴凉的脸,便激动的从石床上跳了下来――

“女儿,我的女儿。你来找爹了?”

说着一双黑黢黢的手放裴凉脸上揉搓,裴凉脸上顿时多了几个黑手印,看着还挺滑稽。

可没过多久,对方便脸色一变:“不对,你不是我女儿,我女儿没这么大。”

“我女儿在哪儿?谁偷了我女儿?”说着整个人散发出浓烈的杀意,整个人精神都不对。

这就是裴凉之所以敢一来就宰了裴家父子的原因了。

虽然他们本来也活不了多久,原著死亡原因就跟她诬陷夏云纱的借口差不多。

不过如果不是有这个人在,裴凉会在干掉裴家父子之后转身跑路,隐姓埋名重新积攒资本。

而不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待接下来当家人死后,各方投来的蚕食目光。

裴凉见对方发疯,充满攻击性,并不惊慌,反倒淡定的掏出一叠纸和一根碳笔。

盘腿往石床上一坐,便道:“来带你看女儿。”

或许裴凉的长相里面有几分昔日女儿的影子,对方即便发疯也没有伤到裴凉,听她这么说,有些迟疑的停了下来――

“看,看女儿?”

“嗯!我堂姐,我跟她长得像,肯定有联系的。”

对方在这点也是好忽悠,又看了眼裴凉的脸,眼睛里放光:“是了是了,你跟她长得像,必定好唤她的,你跟我一起唤她回来。”

裴凉点头:“先说脸型,可是这样?”

裴凉按照原主幼时的印象勾勒出一个**岁小女孩儿的轮廓。

那人就着明亮的火光看向裴凉的画纸,越看眼睛里的光越亮。

因为原主记忆实在久远,他还一旁帮着修正:“眼睛再大点,这里有颗痣,鼻头圆圆的,对对对,闹别扭的时候就喜欢这么瘪着嘴。”

那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儿,也是眼前原斩月门掌门,也就是原主大伯的女儿。

八岁的时候仇家上门寻仇,趁着裴大伯不在山庄之际,掳走他女儿,一路被追赶至这边山崖,眼看逃生无望,便杀害幼女后自己跳了崖。

裴大伯回来之后,面对的便是女儿冰冷的尸体,还有又有了身孕的妻子承受不住打击,动了胎气早产一尸两命的局面。

裴大伯当时就疯了,不能接受妻女因自己而亡的事实,从那之后便留在这边,疯疯癫癫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成天唤女儿的魂儿回来看他。

只不过接收了原主记忆的裴凉清楚,那所谓的仇家,压根就不是裴大伯招惹下的债。

二人不过是行走江湖之时,偶有冲突罢了,互相厌恶,却也没有深仇大恨。

实际是原主她爹,裴掌门,利用兄弟俩差不多的身形功法,潜入人家家里杀害人独子,栽赃到裴大伯身上。

裴大伯非裴老太太亲生,乃是上一任老门主与原配所出的长子,性子沉稳,天资优越,江湖中罕有敌手,理所当然的斩月门下代掌舵人。

但裴掌门和裴少掌门能是这种无恶不作的伪君子德行,与裴老太太一脉相承的教养离不开。

裴大伯自身没有破绽,但有了妻女之后,可就不同了。那本就是针对他设计的一场阴谋。

裴老太太多年隐而不发,却一击必中,对裴大伯的性格弱点何其了解?

女儿死后裴大伯便对斩月门毫不关心,甚至整个斩月门破败覆灭,也从未下过山。

他的名号只在江湖人谈到斩月门的时候,唏嘘中偶尔出现,主要还是裴凉从原主那没有侧重的记忆里扒出来的。

一副素描画完,裴凉再用自己带出来的胭脂香粉等物上了色。

这种仿真人像画在现代很常见,但对于古代却是从未出现过的画法技巧。

原本碳笔画出来后已经够像了,再稍微着色,简直就像人在照镜子一般。

不对,镜子里都没有这么清晰。

裴大伯颤抖着手拿过画纸,眼泪滴了下来,却飞快的被他接住,以免污了那画。

先伸手触模,却惊觉自己手太脏了,那如获珍宝却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人心酸。

裴凉道:“大伯,跟我下山。我教你怎么随时见到女儿。”

裴大伯抬眼看了她半晌,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最后冲她挥了挥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示意她离开。

裴凉并不纠缠,只默默的下了山。

她回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寅时了。睡得晚自然早上就没醒来。

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却是被外面一阵吵嚷的声音吵醒的。

裴凉起身,还没下床,就有个穿着富贵,但有些风尘仆仆的妇人走了进来。

对方一看裴凉还在床上,就尖着嗓子笑开了:“哟,这都日上三竿了,大小姐还没起床?”

“都要出阁的人了,娘家惯着你,婆家可不会惯着你。早跟老太太说了,丧母长女更得严厉教养,她老人家从不上心,养得你这般散漫不庄重的德行。”

“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父兄尸骨未寒,还有心思睡懒觉?”

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走了进来,看着裴凉的屋子一脸兴奋:“娘,我的东西放哪儿啊?”

妇人指了指:“先堆床上吧,你姐的柜子腾出来就放进去。”

那少女迫不及待,使唤周围的丫鬟仆妇道:“那你们快帮我姐收拾,她反正不日就要嫁人了,早两天腾出来不打紧的。”

来人是与裴掌门一母同胞的裴三老爷的妻女,裴掌门跟裴大伯可不同,哪怕是亲弟弟也没让住在斩月山庄。

自己接过掌门之位后,就给了笔钱打发亲弟弟一家下了山,平日里固定开销养着。

裴掌门虽则是恶贯满盈的伪君子,但执掌斩月山庄十来年,便是不能与裴大伯相比,功夫能耐却也不算差。

而裴三叔就是个十足的草包了,但即便是草包,对于裴老太太来说也是亲儿子。

裴掌门膝下还有几个庶子,虽年幼,但也不是没有天资不错的,按理说自然择优培养,以图日后重振门楣。

可裴老太太玩弄心计倒是擅长,眼里却从来都盯着自己手里的权利。

孙子,尤其还是以前没有亲近过的庶出孙子,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人家有自己的生母,便是她心狠手辣除掉生母将人把控在掌中。

可人家现在已经记事,人总会长大,现在结下深仇,日后总是她还有她的子嗣可怜。

于是裴三叔的妻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很好解释了。也是为什么两人在她屋子里放肆,周围仆人不敢言语的原因。

看来一早上斩月山庄的人都知道,这地方要换主人了

裴凉都快被这老太太的操作逗笑了,起身穿好衣服便伸手一边一个抓住母女俩的头发,拎鸡子似的将两人扔了出来。

母女俩尖声大喊,让人过来帮忙。

却被裴凉直接拎出院子一把扔在了假山尖尖上挂着。

原主功夫不算顶好,但在同辈年轻女侠中,还是有些名号的,裴三叔一家那根本就跟普通练点拳脚的富户没什么区别。

裴凉扔了二人出院子后,甚至回去洗漱了一番,这才出来对众人道:“看好我的院子,我去老太太那里一趟。”

周围这才想明白,即便裴家易主,大小姐马上要嫁去江家,这会儿裴家没了掌舵人,也是需要仰仗的存在。

裴三一家果真是眼皮子浅,一朝得势便得意忘形,却不知人家又不是全无靠山的孤女,还轮不到你来欺负。

裴凉来到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讲排场,这次人要比上次的多。

有丫鬟还要拦着裴凉进去通报,被裴凉一把掀开。

用里面足以听见的音量笑道:“江湖草莽,哪里就有皇太后的排场了?”

这话出来,周围的丫鬟脸色一白,都不敢阻拦了。

裴凉踢开门,就见裴老太太还在床上静养,而裴三叔坐在下首,二十四孝子一样,嘘寒问暖。

两人都听到裴凉的话,此时裴老太太脸色阴沉,裴三叔也连忙呵斥道:“怎么说话的?你简直反了天了。”

裴凉却没理会他,只是问裴老太太道:“祖母,方才我听三婶说,我快嫁人了?”

裴老太太皮笑肉不笑道:“昨日与你商谈片刻,祖母也知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正好,如今裴家正是危难之际,由祖母做这主,早日嫁入江家,也省去守孝日久,那边生出二心。”

“你进门之后,可一定得好好把持住孙婿的心,裴家今后日子,也就仰仗你了。”

老太太的打算倒也简单,既然怕江家和曹家私底下联合,吞并蚕食裴家,甚至为了保守秘密独占好处,对裴家剩下的人起杀心。

倒不如早点把裴凉嫁过去,让曹家误以为裴江两家已经达成共识,宁可损失一些利益,至少得保住裴家基业。

并且昨日裴凉的态度,让她感受到了危机。

对方似乎有掌舵的野心,即便她本事不济,但她作为长姐,还联姻江家,下面那些庶弟,随她扶持自可成为斩月门最大话事人。

裴老太太岂能容忍斩月门有她以外第二个掌握话语权的女人?

满以为裴凉即便不满,但也不会拒绝嫁入江家,尽快把亲事成了。

却听裴凉毫不客气道:“既然祖母为裴家操碎了心,此时连夜叫了三叔一家过来,又是何用意啊?”

“若说三叔一家来仅仅为了吊唁父亲,三婶他们未免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可若说是在危难时刻搭把手,祖母该是很清楚,现在裴家需要的是一个有力的掌舵人,哪怕年少不支也好,正是一场磨砺。三叔这样的草包就是再来十个,除了绝对听祖母的话之外,还对裴家有什么益处吗?”

“你――大胆!”裴三叔整个人胀红脸跳起来:“你居然敢骂我?”

裴凉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三叔多虑了,侄女说话耿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总不能说一两句真话就是对您不敬。”

裴三叔气个半死,但裴老太太却老成持重得多,她脸上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甚至这时候有些故作慈祥。

接着拍了拍手,房门一开,外面就走进来两位身若扶柳,妩媚妖娆的大美人。

饶是裴凉上辈子作为娱乐圈龙头,手下俊男美女无数,这两个美人放到现代,那也是随随便便发艳压通稿,绝对没水分,单凭颜值就能出道的水平。

裴老太太冲裴凉道:“既你对婚事提前无意义,那祖母便赠你两个陪嫁丫鬟。”

“你出身显赫,又是江湖闻名的大美人,自不必习那讨好男人的魅惑之术。然江公子见多识广,要笼络他的心,凭你这点手腕怕是不够。”

“若是你父兄还活着,祖母自不会做这恶人,只是现在裴家举步维艰,咱们是半点都输不起啊。”

裴凉看了眼老太太,突然就笑起来了:“孙女何时说过愿意嫁入江家?”

裴老太太脸色就垮下来了:“热孝出嫁,你当我裴家就有脸吗?你便是对祖母的决定不满,却也不能任性。”

“几天后各路英雄会出席吊唁,到时我会宣布此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裴凉却转身,关上房门,慢悠悠的将门闩插好。

接着回过身,冲裴老太太道:“祖母,您是祖母,安排孙女婚事,我自然不得不从。”

“可我有个问题。”

裴老太太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

就听裴凉道:“若你在那之前,已经因为子孙皆亡,悲痛欲绝,承受不住打击撒手人寰。”

“一个死人,总不能到时候还能从棺材板儿里跳出来,对我指指点点吧?”

裴老太太和裴三叔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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