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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谈恋爱都要被杀头。”

祝涟真把这句话输入搜索框,果然发现网络讨论热点都围绕着谈情这个人展开,不过言辞比想象中温和一些,“杀头”已经是最偏激的说法,大部分人都等着公司出来给谈情辟谣。

一个小时过去了,醉歌娱乐的公关还没出面,这让粉丝们有点不安。

“人设终于要崩了。”祝涟真幸灾乐祸地捧着手机。

就在今天中午,各大娱乐媒体争先发布同一条新闻: #谈情女友疑似曝光# 情人节凌晨,acemon男团成员谈情与女子街头夜游被拍,谈情主动搂住女生,体贴护她走在道路里侧,两人口罩遮脸谨慎非常……

……

娱记的爆料迅速在网络掀起讨论热潮,谈情出道以来从未有负面`新闻,最近又凭着一部热门电影上涨人气,如果这时候闹出有损偶像职业道德的事,对形象绝对是重大打击。

“翻车吧。”祝涟真闭上眼诚恳许愿。

可惜他暗爽没多久,另一个词条悄然爬上热搜榜,每分钟都能前进一两个位置。

等他发现时,“情真意切”四个大字已经挂在榜单top3了。

厌烦情绪油然而生。

那是他跟谈情的官方cp名,红极一时,即使不追星的人也多少听过这个名字。可正是因为“情真意切”曾经繁荣、粉丝量大,哪怕他跟谈情早就互相取关、老死不相往来了,仍有cp粉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迟早会“复合”。

尤其每当谈情跟女艺人传绯闻,祝涟真都免不了被营销号拎过来参与三角恋大戏,偏偏还有网友捧场,认真质问谈情“你这样对得起涟涟吗”,轻飘飘一句挑拨就能引起惊涛骇浪,粉丝们掐起架来一发不可收拾。

“脑残。”祝涟真轻轻咂舌。

他骂的是一切给“情真意切”贡献搜索热度的人,包括对此视而不见的公关团队。

“怎么,是不是疼?”造型师清楚地听见他那声“啧”,立刻停住手上的漂白工作。

“噢,没事,继续染吧。”祝涟真冲镜子绽放出轻松的笑容,虎牙露出一点白尖,抵消了他眼中的戾气。

微笑作为偶像的职业招牌,祝涟真出道很久才学会利用。

眉眼是他俊朗五官中最出挑的地方,沉默时疏懒又锐利,睫毛一垂有种天然的颓放感;笑起来却单纯灵动,眼睛弯成狭长的线,完美收住那份稚气未月兑的叛逆,亲和力倍增。

造型师搭话:“今天情人节,怎么过啊?”

“还是工作呗。”祝涟真自然地苦笑,“四千万粉丝福利染头发,染完得去公司开会。”

“四千万……”造型师忍不住张开嘴,“越来越红啦,真好。”

祝涟真不以为意地嗤笑:“起码得有两千万是公司买的。”

造型师“恪绷艘簧溃骸澳母鲆杖宋2┎蛔7坎还道鲜祷埃忝亲楹辖馍14院螅易羁春媚愀盖榈姆17梗懔┓绺癜俅睢粤耍盖橄衷谏系哪歉龅缬埃狈抗诹税桑颗1啤!

“我不知道。”祝涟真抿嘴心想,就是个男配而已。

造型师:“我也没空去看呢。”

祝涟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把那句“其实我们团还没解散”咽下去。反正以现在全员单飞的情况看,跟真解散也没两样。

他怕造型师又闲得没事提那帮塑料队友,只好闭眼假寐,避免再被搭话。

结果还真睡着了,醒来已经染成银灰发色,白灯之下光泽盈亮,略带蓬松感。祝涟真对新发型很满意,道谢走人。

助理阿绪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大老远见了他就挥胳膊招呼:“靓仔!这里这里!”

二月底的容港市没有回暖迹象,连着下了两天雪,地面凝结一层薄薄的冰。祝涟真小心翼翼地踱步过去,阿绪却遗憾地告诉他:“车抛锚了,等新的开过来还不知道几点,要不打车吧?”

祝涟真指了指脑袋,“我这头发你让我去街上转?”

“放心,早给你准备好了。”阿绪打开随身携带的水桶包,拿出鸭舌帽和墨镜给他戴上。

祝涟真不满意,新发型会压得软塌塌的,他还没来得及自拍发微博。

阿绪推着他往前走,“别挑剔了老板,要是迟到,裴姐又得跟咱们发火。”

祝涟真听了她的话,乖乖压低帽子。裴俏是他经纪人,做事雷厉风行,像个独断的教导主任。以前他拍广告迟到半小时,裴俏不仅让他亲自给工作人员道歉,收工后居然还罚他用短信写了五百字检讨,圈外朋友听完笑话他半天。

阿绪边走边问:“你看热搜了吗?”

“没呢,怎么了?”祝涟真装不知情。

“别看了,跟谈情有关系。”阿绪退出微博,打开约车软件,“不过我这么说,你肯定管不住自己手的,所以先提醒你吧——看完别吃醋。”

祝涟真倏地停下脚步。

阿绪抬头,迎来他劈头盖脸的一句“你要是个男的,现在脑袋已经被我拧在手里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串熟悉的台词,什么“他闹个绯闻也得通知我,我是他老子吗”“黄金饺子成精啊?这么稀罕别人吃醋”“基佬装直,厚颜无耻”。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恼羞成怒,阿绪已经习以为常,熟练地露出恭敬神色道:“对,他肯定是炒作,现在谁都知道他今天过生日了。”

祝涟真脸一偏,不搭理她。

话题潦草收场,俩人杵在路口等网约车,顺便看看有没有空闲的出租。

祝涟真瞥见几个背书包的女学生往他这边走,离得很近,万一被认出来恐怕又会引起骚乱,他赶紧想往旁边挪。

刚迈出一步,他却意外听见她们兴奋地喊起来:“是谈情是谈情!”

整个心不由自主地一沉,接连错拍。

祝涟真诧异地抬头——哪儿呢?

“谈情好大啊!”

她们仰望着besta广场那块巨大无比的led高像素广告屏,此时此刻投放的,正是谈情的生日贺图。画面上的男人身穿港式警服,黑白分明的眼中透出漫不经心的侵略感,一把配枪随意地拎在手中,整个形象看上去傲慢又锋利。

祝涟真认出谈情的造型出自最新电影海报,多瞄了一眼,然后索然无味地低下头。

广场处于容港市人流量最密集的商圈,步行街直通城市最具标志性的澜江大桥,尤其在情人节这种日子,高峰期客流量足达九十万,人来人往总会经过besta广场,抬头就能看见广告屏。

“谈情的粉丝就是有钱啊,光投屏就一年比一年多。”阿绪随口感慨,说完她笑了,“不过起码besta这块赚的钱都进你家口袋。”

“我可不拿我爸妈一分钱。”祝涟真心不在焉地回应她,接着全神贯注地偷听旁边那群女学生聊天。

其中一人说:“我一天攒十块,攒个一年半就能去acemon演唱会了,正好高考完,我妈还能再给我添几千。”

另一人质疑:“那够吗?我记得黄牛炒他们的前排得七八万。”

这么离谱?祝涟真被数字惊到了,但仔细一想,组合巅峰时期没准儿还真能炒到这个价位。

“不是钱的问题,现在他们都快解散了,哪还有团体演唱会?你要是不想一直白嫖,不如去买他们以前的dvd,攒一个月就够。”又有新声音插话。

“没快解散啊,公司当年只说‘自我整肃’……”

“那就是给acemon留点面子而已,直接告停所有团体活动,这不就是相当于解散?”

“没有啊,说了总有一天会回归的,我给你找当年的新闻!”女生据理力争。

祝涟真不再往下听,调整口罩位置,让呼吸通顺。

没想到都2020年了,组合还有这么单纯执着的团粉……果然只有这些未成年小女孩才会对“团魂”之类的东西坚信不疑,说不定自己和队友在她们眼里还亲如兄弟吧。

网约车很快抵达路边接到他们,开往醉歌娱乐大楼。

阿绪上车后捧着手机看打歌节目《music class》,最近有个男idol的直拍实在太火爆,连她朋友圈的同行都忍不住追星。

祝涟真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忽然被阿绪拍了一下,她说:“你知道lock-m的主唱吗,他舞台表现力绝了!”

“年初拿新人奖的团?”祝涟真对他们有印象,不过具体人名还没对应上。

即使身边就坐着内地top级偶像,阿绪也不吝啬对那位后起之秀的夸奖,说多了勾得祝涟真好奇,也歪着脑袋看看那支直拍究竟有什么魔力。

第一眼就大概明白了,这新人很帅,还是那种有辨识度的帅,眉毛眼角皆下垂,懂得用眼神吸引人视线。半开麦没法评价真实唱功,不过舞蹈力量收放自如,毫不拖泥带水,让观众看得舒服。

祝涟真默默在心里给了他七十分,然后兴致就止步于此。

“快到了快到了,你继续看……”

阿绪再次拍他肩膀,祝涟真又盯向屏幕,看见男生在唱完一句词后,轻轻亲了一下手背,接着张开五指将这枚吻撒向观众席,台下一片沸腾。

祝涟真眉头一皱,这动作似曾相识,像极了某人的风格。

“我接住了!”阿绪因这个fan service笑得春风拂面,她转头望向祝涟真,发现他又板着脸,甚至冷哼一声。

在这之后,又有几处镜头引起祝涟真怀疑。阿绪问:“怎么样?虽然舞蹈比不上你,但表现还挺好的吧?”

祝涟真想,确实不错,模仿能力能上《达人秀》了。

阿绪看出来他有话忍着不说,便旁敲侧击地问:“你不是最喜欢提携后辈了么,我还以为这位会合你眼缘。”

祝涟真这次懒得掩饰,口气特别封建地来了一句:“学什么不好,非学谈情卖弄风骚。”

阿绪一愣,随即了然。她第一遍看的时候开了弹幕,有观众指出这位偶像很多营业技巧跟谈情相似,她没怎么在意。不过既然连祝涟真都这么说了,那模仿嫌疑八成跑不了。

她删了视频缓存,高涨的情绪迅速恢复平静,问祝涟真:“晚饭去哪吃?”

“先开会吧,不知道裴姐要说多久,可能没空吃了。”

阿绪检查了一遍邮件,又问:“裴姐怎么只告诉你时间地点,连什么事都不说?”

“重要的事她才不提前透露,直接当面通知。”祝涟真轻阖眼皮,“而且这种事一般都是公司已经决定好的,不让反对。”

阿绪琢磨着猜道:“该不会是让你们团体回归吧?”

祝涟真半睁一只眼睨她,“你现在像个女高中生。”

“青春永驻?”

“异想天开。”

幸好司机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应该不认识年轻偶像,祝涟真可以放心地在后座聊工作。说着手机嗡嗡作响,拿起一看,是经纪人。

阿绪乐了,拿他开玩笑:“你接起来一听,裴姐告诉你:涟真啊,公司决定让你跟谈情继续组cp……”

祝涟真左手竖中指,右手接电话:“喂?裴姐。”

“涟真啊,高层中午刚开完会,”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我们正式决定让你们团体回归了。”

通话陷入漫长沉默。

半晌,祝涟真倒吸一口凉气:“……哇哦。”

“别挖藕了,你怎么还没到?所有人就等你。”

祝涟真把电话递给阿绪,示意她来解释抛锚问题。

通话很快结束,因为经纪人只是等得不耐烦了才打电话通知一声,并没有详细说明的打算。车内安静无声,阿绪因自己一语成谶而尴尬。

气氛一路低沉,直到车子停在醉歌娱乐大楼外,阿绪才有胆子对一直看窗外的祝涟真问一句:“想什么呢?”

他漫不经心地答:“没什么,想一下我们演唱会门票前排得多少钱。”

“啊?你别不是认识了黄牛要一起搞副业。”

祝涟真咂舌,眼神嫌弃地打量她,“你也配像女高中生?”

阿绪抱怨:“干嘛!怎么同一句话骂我两次。”

两人吵闹着下车,进一楼大厅后,祝涟真总算可以摘下口罩深呼吸,揉了揉被帽子压扁的头发。

阿绪:“我就不跟你上去了,回去弄车,晚上再来接你。”

祝涟真点头,从她的水桶包拿自己的耳机,翻找半天没看到,他又模了模外套口袋,发现除了手机以外别无他物。

“我耳机呢?”他眉头皱起。

“哪副啊,你八百个耳机。”

“就每次都随身带的那个蓝牙。”

“丢了?”阿绪听了毫不心疼,毕竟只是最普通不过的airpods,“等晚上我路过苹果店再给你捎个新的。”

祝涟真有点急躁:“不行,那是……粉丝亲手送我的。”

阿绪知道他一向重视粉丝礼物,连玩偶也会单独开个房间存放。于是迅速回忆了一遍祝涟真今天的日程,说:“可能落店里了,或者刚才的车上,我现在去给你找。”

祝涟真安下心,自己的助理就这点好,答应他的事肯定能做到。

电梯门缓缓开启,里面空无一人。祝涟真进来正要按楼层,鼻子一吸,闻见了空气里残留的香水味。

他顿时警铃大作——那个bitch来过了。

这种甜度的香水,除了谈情,全公司找不出第二个神经病愿意用。

电梯匀速上升,停在五楼,祝涟真往右走二十多米,就到了会议室。

推门的瞬间,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马上集中过来。

就像是感知到了天敌的气息,直觉比视觉更快地判断出谈情的位置。祝涟真保持面无表情,自然地寻找空余座位。

只有一个了……还紧挨着谈情。

祝涟真忍住叹气的冲动,自然地走过去坐下,收敛住余光。会议室内不少人,除了经纪人和队友外,还有宣传部和营销部,以及面孔熟悉的制作人。果然今天是来商讨回归事宜。

他静下心来思考——反正自己早晚都得跟谈情开口说话,现在刻意回避,只不过是欲盖弥彰,倒不如在局势被谈情掌控之前,自己先拿到话题的主动权。

祝涟真清清嗓子,转头面向谈情,用毕生演技表达出自己的真诚:“早上看新闻才知道你谈恋爱了,恭喜啊!”

他声音透亮,足够让屋内所有人听见。

“谢谢。”谈情态度温和,“可惜你恭喜早了,我现在还是单身。”

祝涟真一怔,气势即刻熄火,他试探问:“那照片里的女生——”

谈情解释:“是我妹妹。”

祝涟真马上怀疑,这他妈是公关帮他扯犊子吧,全队都知道谈情单亲家庭长大,现在只剩他一口人了,哪来的妹……

不对,好像还真有。

祝涟真在记忆深处搜寻细节,隐约记得谈情曾提到过,跟那女孩同父异母,平常没生活交集。

他刚确定这个事实,又听见谈情在旁边轻声说:“她来容港陪我过生日。”

“噢。”祝涟真模模鼻尖,没话找话,“那祝你生日快乐啊……”

“谢谢。”谈情笑起来,“两年没听你说了。”

祝涟真思维一滞,这他妈让人怎么接话?总不能直说自己就是故意的吧。他懒洋洋地往后靠,身子贴合椅背,干脆绕回刚才的话题:“不是谈恋爱就好,你那么洁身自好,跟个贞洁牌坊似的,万一崩人设可就挽救不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反应过来自己的说法和之前的诚恳祝福相矛盾。不过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为了跟谈情阴阳怪气一下。

没想到谈情居然歉疚地配合回答:“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祝涟真不假思索地否认:“自作多情什么……谁担心你,我只是想看你被粉丝回踩的好戏。”

“因为恋爱?”

“当然,有句话听说过没有——”他稍微凑近谈情小声说,“偶像谈恋爱都要被杀头。”

他咬字清晰,比起忠告,更像是警示。

谈情听完,只冲他淡然一笑:“那我不是早就为你死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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