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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再——见!”

一群小少年们背着自己的书包, 抱着水杯,挥了挥肉乎乎的手,蹦蹦跳跳地离开教室。

陈仰听着那些孩子无忧无虑的笑闹声, 手一扬, 小半截粉笔被那股力道推送,稳稳掉进了黑板的凹槽里。

他和朝简回来后的一年零十个月,朝阳岛跟平安镇合在了一起。

第五年,又有一块世界碎片飘了过来。

那是南郊的科技园。

从a区的a1-a10,到b区的b1-b10,中间的公园, 星巴克, 饭店,咖啡厅……一整个庞大的科技园。

那里有上百个任务者,大家庭的成员壮大了一点,一切越来越好, 越走越稳。

但第二年就有了七个墓地。

那七人送别无数队友,踩着一路的鲜血,艰难痛苦的出来了,却还是死了,死于自杀, 死于精神创伤。

最苦的时候都过来了,怎么就走不下去了呢,这太让人痛惜了。

第一个出事的通关者是个女大学生,刚出来不到一年, 性格看起来很活泼开朗,她是在自己家里上吊的,就吊在门口, 面向满地枯叶。她死之前讲过她的故事,跟谁都讲。

她还是任务者时的身份号是四位数,和朝简是同一批。

身份号靠前的她有次误打误撞跟发小组队,后来尝试拉上身边的其他亲属任务者,他们成立了一个小队。

再后来,队友们都死了,陆续死在她面前,以各种血腥残酷的方式。

只有她一个人活着,然后她也死了,她积分高被二次重置,带着被修改的记忆继续上路,又和新的社会关系里的亲朋组队,一个个地送走他们。

最后的最后,她回了家,面对她的是灾后的漫长岁月,平淡的生活,充沛的物资,明亮的希望之光,可她还是去找他们了。

那时是深秋,陈仰闻讯从岛上赶过来,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为她添一把土。

墓地在距离瀑布不远的西南边,那块地被化成了墓园,长宁墓园,一路走好,永世安宁。住在那里能看见涓涓溪水和漫山鲜花。

那次的不幸事件是陈仰不曾想到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回家了的人还会放弃生命,那样的告别人世打破了碎片世界的宁静,也给他带来了强大的冲击。

陈仰很担心朝简,天天神经质地盯着他,生怕他说自己能慢慢恢复是说的谎话,实际上一直在承受病情的折磨。

没过半月,那样的事出了第二起,陈仰的焦虑达到了回来后的最高程度,他比朝简还像病人,失眠导致他瘦了一大圈,精神很不好,劈柴往腿上劈,一斧头下去,小腿断了。

陈仰受伤的当晚,朝简发疯自残了,他的头撞得血肉模糊,浑身是血,颤抖着蹲在床前痛哭不止。

朝简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陈仰,他痛苦又害怕。

那段时间陈仰仿佛又回到了虚拟世界,他绷紧了神经末梢,一边竭尽全力自愈,一边照料再度崩溃,一刻都离不开他的朝简。

第三起到第七起事故都是同一年发生的,时间相隔的很近,大家都提心吊胆,很怕还会有人被那种解月兑方式影响,被诱惑,也步上后尘。

无声无息的不安像一张大网,死死罩住了三块融合又孤独的世界碎片,直到过了一两年才撤走。

陈仰动了动缝过的那条腿,这么多年过去,朝简没治愈,也没怎么恶化,失控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陈仰知足了,他知道朝简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能靠自己的意志做到那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教室外面传来脚步声,陈仰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他把讲台上的课本收一收,抬眼望去。

一道高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上拿着一个冰淇淋。

陈仰礼貌地问道:“先生,你找谁?”

“我来接我老婆回家。”

陈仰挑眉:“你老婆谁啊?说说看我认不认识。”

朝简倚着门框,他刚从科技园那边过来,冰淇淋是在路上买的,冷气凝成水珠滴了他一手:“我老婆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陈仰说:“那学校里没有,你跑错地方了。”他暧昧一笑,“我觉得你长得挺讨我喜欢的,不如趁你老婆不在,我们试试?”

“我先闻闻你香不香。”朝简张开手臂。

陈仰拿着公文包走下讲台,给了朝简一个拥抱:“香吗?”

朝简的汗腺不发达,大夏天的他也不怎么出汗,他用挺直干燥的鼻尖蹭着陈仰光滑的脖颈,舌尖一掠,有点咸,还有淡淡的粉笔灰味。

“香。”朝简咬了一口。

那年科技园跟平安镇朝阳岛合并以后,没有再出现其他世界碎片。

不过,一百多人里面,有不少组成了小家,带来了新生命。

计划生育是不存在的。

物资多到泛滥,人口非常稀缺,但也不会有无爱繁衍这种现象发生,更不可能因为新法律还不够正统就杀人放火胡作非为。

通关者们不是退后了,退到原始社会,丢掉了礼义廉耻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而是在往前走,没有法律约束他们,他们就自我约束。

大家开过几次会,一致认为,教育比经济发展更重要。

因为下一代注定这个缝缝补补,重获新生的世界能走多远,能变得有多强大。

学校设有幼儿园,小学,初高中,师资方面的灵活性很强,现在年纪最大的一批小孩也才上初中。升学制度这一块也在完善。

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经历过大浪淘沙的炼狱活下来的优秀基因,他们继承了父母的优缺点,从小就很聪慧机敏,有部分都能跟陈仰过几招。

他们在成长,世界也在成长。

炎夏,六月底,学校快放假了,路旁的两排香樟树生机勃勃,花坛里的五颜六色小花在被热风撩拨。

陈仰呼吸一口燥热的空气,当年科技园的那批上百个任务者里面,有十来个是他重置前合作过的队友,那十来个人全都二次重置了,抓住了最后一次机会。

时至今日,陈仰重置后接触的那些队友里回了家的,依旧只有阿缘一人。

文青向东他们不知道是停下了,出来了,还是在路上。

陈仰深知他遇到过的任务者只是冰山一角。

地球上其他国家的不管,中国区就有十几亿人口,末日来临,所有死了的人全都以意识的形式在虚拟地球生活。就算在基因选拔的过程中,有些劣质基因被直接淘汰了,那留下来的应该也能有一半,六七亿。

不可能连那个数都没有。

一半基因意识再按照及格线划分成npc,任务者,预备役。及格线以上的任务者占比怎么都得上亿吧。

没到上亿,那对折呢,五千万?

总不至于通过层层考验,最后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吧。

人呢,都在哪啊……

虽然对通关者来说,虚拟世界的数据毫无意义,可陈仰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回家,这一直是他的心愿。岛上建了个庙,他每月初一都会烧香。

为认识的,不认识的任务者祈祷。

其他通关者也会经常过来烧香,他们也有很多队友还在虚拟世界。

今年是陈仰跟朝简回来的第十一年,时间过得很快,他们还是住在朝阳岛上,还是只有彼此。

陈仰就着朝简的手吃了一口冰淇淋,水果味,阿缘自创的,她开了个店,经营得还不错。

黄昏的光晕洒在地上,陈仰转过脸,朝简侧低头,吻住他。

冰淇淋的清凉果香在他们口中化开,又被他们吻热。

陈仰感应到什么,他抓住朝简的小啾啾,往后一拽。朝简的脑袋没往后仰,他感觉不到头皮被拉扯似的,依旧低着头。朝简流连地在陈仰的唇上啄了好几下才退开。

唇有点麻,陈仰抿了抿,他的视线越过朝简,挪向校门外面。

楚先生楚太太来接孩子放学,他们跟他打招呼。

陈仰摆了下手。

通关者的身体机能都改良过,楚太太的年纪是普通人里的中年,在新社会还是年轻人,她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楚先生高兴得没边了。

冰淇淋快化了,陈仰边走边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朝简分享今天的教学趣事,他一个理科学霸,教小学生数学,乐在其中。

他给孩子们知识,孩子们给他童趣。

陈仰用勺子刮着塑料碗边沿的果汁,他重置前认识的队友王欣生三胎的时候,提议把孩子给他收养,他拒绝了。

他和他对象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哪怕是个小生命。

“仰哥!”

韩星的喊声打断了陈仰的心绪,他闻声望了望,韩星穿过马路往这边来,身后跟着赵时郁。

赵时郁跟王欣一样,都是科技园的居民,他高高瘦瘦的,脾性寡淡,一双丹凤眼看人时,带着些许不好接近的凶意。

陈仰不免生出几分感叹,这些年严挚追着阿缘跑,韩星在严挚后面,而赵时郁跟着他。

四人形成了一股怪异又和谐的气场,没有人打破。

旁观者也没谁想要指点江山。

陈仰又想到了阿缘,他原本以为她没重置,第一趟路就走出来了。

谁知有一年集体开会的时候,有人带头说自己的经历,陈仰才知道阿缘也重置过,重置前的她和他没有交集,所以她之前就没提,觉得不重要。

迄今为止,朝简依旧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二次重置的通关者。

韩星推着一辆崭新的单车停在陈仰面前,说是刚出炉的。

“你试试?”他把单车往陈仰那推了推。

陈仰嘴里还含着冰淇淋,说话一点威严都没,像个随和的兄长:“骑什么单车,这点路走走就行。”

“既然我们有了生产单车的资源,说明我们很快就会扩大地图,要用上交通工具。”韩星扒了扒一头自然卷,完了说,“这是赵时郁跟我讲的。”

说完还不讲道理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怎么你的智商比我高呢,凭什么?

赵时郁双手插兜,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一转,斜飞上扬的眼尾里流出一道目光,他只瞥了韩星一眼就垂下眼帘,气质凌厉又美艳,贵气天成。

“仰哥,你时试啊。”韩星催促。

“行吧,我试试。”陈仰把没吃完的冰淇淋给朝简,跨上了单车,手搭在车龙头上面,摩挲了几下。

“刹车都是好的。”韩星以为他担心刹车的问题,“仰哥,我扶你啊。”

陈仰豪爽道:“扶什么,我会骑。”

不到一分钟就打脸了。

陈老师没摔车,就是把车骑出了“s”形,怪尴尬的。

朝简把冰淇淋碗扔到附近的垃圾篓里,回来捞住还杵在单车上的陈仰,语调低而沉稳:“你骑,我扶着你。”

“那你扶好点。”陈仰再次踩起脚踏板,他还不忘替自己找回点面子:“以前我挺会骑车的,我就是太长时间没碰了,不太熟,要叙叙旧。”

“嗯。”朝简扶着他。

“慢点慢点慢点。”陈仰脚踏板踩得慢,嘴上的话倒是又快又多,“前面有花坛,不往那边去,花坛里的花种子是我从岛上收的,花开得好着呢,不能压烂了!”

“你别急。”朝简不管什么花花草草,他只管陈仰。

“我没急,我淡定得很。”陈仰不承认,“行了,不用扶了,我跟单车叙完旧了,可以自己骑了。”

后座一沉,朝简坐上来了。

陈仰的车龙头又开始扭,连带着车身也扭了起来,他跟朝简的腿都很长,撑着地,不止于摔成狗吃屎。

“你上来前怎么不跟我说声?”陈仰回头训对象,很严肃。

对象圈着他的腰,对他笑,五官轮廓犹如一笔勾出来的世间孤品,令人惊叹。

陈仰绷着脸:“美男计对我没有用。”

腰上的宽厚手掌蓦地一用力,掌心紧紧贴着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收拢,掐住他的软肉。

陈仰“嘶”了声,听朝简低声说:“载我吧,哥哥。”

“……昂。”

陈仰载着朝简在校门外绕圈。

家属在后座,陈仰骑得很认真很小心,即便他们不可能撞哪。

不远处,韩星翘翘的红唇张合,羡慕道:“那两人的感情十年如一日。”

赵时郁不做评价。

“你这人太闷。”韩星不满道。

赵时郁这时开口了,他眯着眼:“严挚不闷?”

韩星不明所以,灰蓝色的漂亮眼睛瞪了瞪:“我在说你,你没事拖他出来干什么?莫名其妙!”

赵时郁似笑非笑。

韩星那张混血秀气的脸蛋刷地充血,他用手背蹭掉从白皙下巴上面滴下来的汗珠,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时郁立在原地,视线在韩星的纤细背影上停留了几秒,移到骑过来的那对同|性|爱人那里,又回到已经跑远的韩星身上。

十年如一日……

谁不是呢。

陈仰把单车放在客栈的老周那,没带回岛上,不方便。

矣族迟迟没有第三个族人,陈仰跟朝简独占一座岛,他们背对着夕阳,沿着岛另一边的海滩走。

不止岛靠着海,所有世界碎片都有。

每块碎片只有相连的地方是陆地,外围的剩下几个面还都是海洋,等着别的碎片飘近。

陈仰抓了只寄居蟹,半蹲着警告它:“藏好点,下次再让我抓到,我就把你吃掉。”这是假的,寄居蟹一股子腐臭味,他又不是闹饥荒,吃它干什么,海鲜多的是,吃不完。

寄居蟹无所畏惧。

“它不怕我。”陈仰佯装伤心,“岛上的生物都不怕我。”

朝简扫了眼在扑腾沙子的寄居蟹,他的瞳孔是深黑暗沉的,不笑的时候没有一点光亮,显得阴鸷骇人。

寄居蟹立马缩进了螺壳里,再也不出来得瑟了。

陈仰看得直乐,他在海里洗洗手,带起的一点水珠落在自己清晰的眉眼上面:“咱算不算一个唱白脸,一个□□脸的父母?”

朝简拿着他的公文包,低咳一声:“你说了算。”

“老夫老妻了,害什么羞。”陈仰问起朝简在科技园的事。

科技园有电脑有网络,互联网覆盖科技园,只有那有,岛跟镇上都没,这是要他们自己想办法接通。

朝简没有好玩的事可以说给陈仰听,科技园全是些高智商怪物在那搞研究,他不想搞,没有兴趣。

可是陈仰希望他融入集体。

朝简只好去了,他一搞就是三四年,搞着搞着就搞习惯了。

目前很多大楼跟公司都空荡荡的,走进去能感受到阵阵阴风,谁要是发牢骚埋怨这埋怨那就进去吹吹风,回忆回忆当年,出来后就会鼻涕眼泪糊一脸,摇晃着回家珍惜如今的生活。

人多少都有点小矫情。

陈仰问朝简,有没有在网上查到其他世界碎片的信息。

朝简用指月复捻他眉心:“有空间隔离。”

“我总是忘记空间这回事。”陈仰叹口气,“走了,回家烧饭。”

朝简环着陈仰的肩背,面部蹭蹭他的发丝:“今天有人对我撅**。”

陈仰起先没听明白,过了一小会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一冷:“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你是我家的,还有人这么找死?”

“就是那个叫什么的丑八怪。”朝简皱眉。

陈仰:“……你稍微形容一下对方的外形,性别。”

“科技园的居民,男的,好像才成年,别的我没注意。”朝简记起来什么,冷冷补充道,“他在我们家吃过饭,你还把你种的野苹果给了他一袋。”

“小蒋?”陈仰的眼神锋利,“我找他去。”

朝简叼住他的耳垂:“明天再找吧,晚饭要紧。”

陈仰瞥瞥朝简,虽然通关的大多数身手都好,但能干得过朝简的,没有。

小蒋不会看不出来朝简是个偏执狂,怎么还敢惹?

“他坐我后面。”朝简厌恶道,“画我。画那种图。”

“那丑八怪说你年纪大了,睡久了肯定没意思了,他想要我试试他那样的,还说他不会告诉别人,你也不会知道。”朝简一副老实孩子的姿态,什么都和家长说。

陈仰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冷笑道:“不行,我必须找他去,这我忍不了。”

“明天找。”朝简抱住陈仰,“他月兑裤子。”

陈仰气血上头,眼睛因为愤怒发红,全身肌肉都鼓胀了起来。

“不过我闭眼了,还把他的脑袋砸破了。”朝简低眸,“明天你去帮我讨回公道,宣示一下主权,好不好?”

陈仰:“……”

见陈仰没回应,朝简掀了掀眼皮:“不好?”

“好,好好好。”陈仰拍拍他这张招人的脸,“干脆在你脑门刻几个字吧,归仰,我归陈仰所有?”

朝简的气息重了几分,他绷起来的后背弯了弯,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陈仰,那里面是克制的激动跟开心。

“你这病啊,”陈仰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声,背起朝简往沙滩上走。

“不刻?”朝简阴沉沉的,情绪又不好了。

陈仰脚步不停,无奈道:“你长的过于好看,我哪下得了手。”

“那在我手腕上刻。”朝简偏执道,“今晚就刻。”

陈仰一言难尽,后悔逗他了。

快到家的时候,陈仰嗅到了风里的血腥味,他第一反应是,第三个族人到了!

之后才意识到什么,快速对朝简说:“你赶紧进屋把我的药箱拿出来,黑黑媳妇提前生产了,我先去……”

话没说话,陈仰就看见了一头狗熊宝宝。

它不是黑黑,它是黑黑的孩子,小黑。

身前的皮毛上都是血。

“呜……”

熊宝宝两只前爪搭在前面,园呼呼的身体直立,无助地呜咽了声,它走近一点,黑洞洞的眼睛望着陈仰。

“我知道你妈妈在生弟弟或妹妹,你别叫了,带路吧,我现在就去。”陈仰匆匆给朝简使了个眼色就跟上小狗熊。

朝简拎着药箱,迈步穿过大片大片的山林,依靠非常人的嗅觉找到目的地。

石洞。

雌熊奄奄一息的躺在洞口,血把它身下的泥土跟草木屑浸湿。

“难产了。”陈仰在黑黑的紧张低叫声里说,“只能剖了。”

朝简把沉甸甸的大药箱放在陈仰旁边,退后,一路退到荆棘小路口,给他把风。

陈仰回来后面临大把的时间,各种书籍和不同领域的人才通关者,他静静心,学了一堆技能。

黑黑媳妇的第一胎就是他接生的。

那会是真的慌,手忙脚乱,全程都要朝简指挥。

朝简之所以会,是因为陈仰学哪样技能,他都跟着学。

现在雌熊难产,又是一次没处理过的棘手事情。

陈仰让黑黑看好小黑,别让它吓哭闹事,他稳定心神,开始为雌熊进行剖月复产。

当二黑被陈仰小心翼翼托出来时,他的手是抖的。

黑黑赶紧扑过去,捞走它的第二个孩子,温柔地舌忝|掉孩子身上的血水。

陈仰废了一番功夫才把雌熊的伤口缝好,他看了看依偎在一起的一家四口,对一家之主沉声道:“黑黑,你媳妇这次伤了元气,两年内不能再要小宝,养一养。”

狗熊一只爪子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站起来,一只爪子牵着大儿子,笨拙地对陈仰鞠躬。

“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不用谢。”陈仰习惯了它们人性化的举动,收拾着药箱说:“待会我会去请医生上岛,给你媳妇挂水,你对医生和蔼点。”

说着就用血糊糊的手拎起药箱,疲惫地走向朝简:“晚饭你烧吧,我没劲了。”

晚饭陈仰没有吃,他给黑黑的媳妇接完生,一刻不停地跑去镇上找医生,累睡着了,手指甲缝里的血迹都没洗掉。

朝简打了盆水,蹲在床边给他清理指甲。

陈仰睡得很沉,没有知觉。

朝简换了几次水,才把他的指甲全部清理干净。

屋里的光亮很柔和。朝简抚模着陈仰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模。

片刻后,朝简从抽屉里抓出一把女乃片,剥了三五个放进口中。

嘎嘣嘎嘣声在他齿间蹦来。

女乃片是陈仰连同镇上的几人,以及科技园的一伙人加工生产的,跟以前吃的牌子不太一样,有点甜,但比没有好。

朝简把女乃片全部吃完,低头贴上陈仰微张的唇,轻轻厮磨了会,吮了几下,起身出去。

今夜明月高挂,满天繁星,风从海面而来,卷着潮湿的腥咸钻进岛上,掠过山林。

那风里就多了一抹清凉。

朝简站在山上的一处高地往下看,入眼是一片零零散散的灯火。他提着篮子,里面是刚摘的红枣。

来这不是吹风看灯火,而是……

南边的海对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块黑色。

有世界碎片要过来了。

朝简掐住摘枣子时爬到他衣服上的毛毛虫,捏死丢开。

世界碎片一增加,就会有新的朋友,那能让他的哥哥高兴。

朝简漫不经心地扯动了一下唇角,无声笑笑,下一刻就面无表情地离开这里。

回去再吃点女乃片吧。

那块碎片和之前的一样,一开始会在大家的心里刮起巨大浪潮,慢慢就平息了。

夏天过去,秋天来了又走,一场雪悄无声息地在深夜降落,天亮后的世界一片白。

第四块碎片就是那天飘过来的。

陈仰踏上去,他确定不论是重置前还是重置后,自己都没有经历过这个任务点。

很多公交停在一起。

旁边是菜市场,一排大小门脸,一片小区,宽敞的柏油路……面积不小。

朝简捏住陈仰的脸,将他转向一个方位。

“看那里。”

陈仰刚想询问,他的瞳孔猛烈一缩,脑子轰响:“躺在公交车底下的人是……向东?我没有看错吧?”

朝简:“没有。”

“我没看到别人,只有他一个?”陈仰喉头发紧,眼睛不甘心地左右寻找。

“就他一个。”朝简捻着陈仰的后颈。

陈仰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

“这里的其他地方还没查找,说不定会有别的通关者……”

“操——”车底下传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吼叫,灰头土脸的向东钻出来,愣愣看着陈仰和朝简,“操……”

他妈得,这碎片上的一群通关者都跟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似的,白天黑夜的哭喊,全他妈是ptsd患者,老子在这待的浑身长毛脑子腐烂,正准备自我了断。

还好没有。

向东红着眼,龇牙咧嘴地跑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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