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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倩儿之——, 你又能明白几分?”

被人戳中心中痛楚,孙子渊便如同炸了毛的猫咪一般,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看到孙子渊竟然也会同人置气, 我都觉得这是他在某种方面进步了。

“孙兄对尊夫人的爱怜不都写在了那篇感情真挚的《悼亡妻赋》中了——?!”

一听到我提到这篇文章, 孙子渊脸上都不觉露出悲痛的神色来。

“每每午夜, 魂归梦里, 潸然涕落, 奈何桥下!”

这是孙子渊——在文中的词句, 也是他对自己亡妻的追念与哀思。

孙子渊——也忍受不住心中悲痛,顿时眼眶通红, 不觉落下泪来。

“不, 不要——念下去了, 这是我家中之——,与高兄无关!”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孙子渊确实是个痴情之人, 可也只有他最清楚, 他对他的妻子不仅爱的深沉, 更多的还是亏欠。

因为他的隐忍退让,不敢违背, 令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直为自己承受着莫大的委屈,直到她久病沉疴, 香消玉殒。

“郎君!”

布裙女子慌忙的拿出帕子想给孙子渊擦拭, 可却被孙子渊一把推开拒绝了。

美人落泪, 会惹人怜爱;而文质彬彬的男子落泪, 也是会引发人的怜惜之情的。

琬儿在一旁瞧着孙子渊落泪,心中也颇为有些伤感,想到他即便是男子, 也不——就是一介孱弱文士,伤到灵魂深处也会潸然泪下,念及此处就觉得无法对这样的人太——苛刻了,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我此刻的心思同琬儿一般,只是我这黑脸还得继续唱下去才行。

“孙兄所言甚是,既是孙兄家务,——人确实无权置喙。只是我不得不好意提醒孙兄一句,你逃避自己应担负的职责太久了,只怕你接下来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

孙子渊这才止住了眼泪,忙伸手去擦拭。

一直默默陪在他身边的孙小妹,这时候拿出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自己的兄长,这——孙子渊没有——拒绝了,双手从小妹手中接——帕子,侧过头去擦拭了一番,待收拾好了情绪,他略微整理一番后端坐身姿,对那布裙女子言道:

“你也先下去用膳吧,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

布裙女子虽然担心孙子渊,可从不会违背孙子渊的命令,行了一礼后,顺从的退了出去。

“高兄,有话不妨直言。”

孙子渊终于意识到,我对他说这些话的用意在何处了。

我笑了笑,觉得气氛不该如此沉闷,言道:

“也许我还应提——向孙兄恭贺才对,对孙兄而言,应该算是双喜临门呢!”

听我这般说辞,孙子渊心里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了什——,满脸神色慌张的情态,万分不甘的言道:

“不,不会的,我绝不应允。”

孙子渊已经知道我说的是什——了,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面对现实。

“孙兄,恕我直言,无论是为官也好,娶妻也罢,你都拒绝不了,也不能拒绝。”

孙小妹在此时也无法淡定了,因为她知道无论是做官也好,——娶也罢,对于孙子渊来说,这两件——都不是孙子渊想要的,可孙小妹也知道,孙子渊是根本无法反抗自己母亲的。

“我,我绝对不会下山的。”

孙子渊慌了,说出来的话都如同孩童般稚气。

“今日,令堂能烧了你的房子;来日,她也能让人将你绑了——去。”

孙子渊心里充满了无望,他开始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坐立难安,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不,我不要做官,我也不要——娶什——妻子,我孙子渊今生今——的妻子,就只有倩儿一个!”

“你若不做官,孙家便有覆亡之危;你若不——娶,恐怕令堂就要以死相逼了;”

此言一出,孙子渊无力的瘫坐原地,这一击致命,令他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

孙子渊已经走投无路了……

孙小妹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兄长目光神采渐失,仿佛又——到了当年失去大嫂之时的失落落魄,不免心疼起来。

她颇为犹豫的望了望我,最后还是忍不住想为孙子渊向我求助。

“兄长,我……”

“小妹,你无需替他说项,先顾好你自己,令堂要你的长兄——娶,焉知她不会要你出嫁呢?”

孙小妹闻言,颓然的坐——了原位,心中的委屈不比孙子渊少,双手紧拽着极致忍耐,可终究敌不——命,最终眼泪簌簌而落,低声抽泣起来。

好好的早膳,倒是被这一串又一串的眼泪,搅弄得心绪酸涩,食难下咽了。

苏叶瞧着此情此景,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从不知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与忧愁,有自己的痛苦与艰辛,没人能替代受——,一切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品尝担负……

苏叶木然似的又拨弄了两口碗中的饭食,突然觉得饭菜都不香了。

特别是看到小妹落泪,苏叶心揪得紧,忍不住蹭到我身边,低声恳求道:

“晨晨,你能不能帮帮小妹她们啊?”

可即便他们都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却十分铁石心肠的——了苏叶一句,道:

“这是孙家的家事,——人是无权置喙的。”

这句话冷漠且没有同情心,更似在秋后算账。

可我却是在实话实说。

入朝为官是朝廷给予洛都七俊归附朝廷的允诺,孙母为保儿子——程、家族荣耀自是乐见其成,而要巩固权势,最重要的还是要背靠大山,有所依恃,而此道没有比权贵联姻更有效的途径了。

孙子渊鳏居三年,才情痴绝的名号天下皆知,孙母想必早已开始为他物色合适联姻的贵族千金了,至于小妹也可嫁到有权势的士族之中,做妻也好,为妾也罢,只要能对孙家有所助益,那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自古婚姻大——,父母做主,媒妁之言,所以无论是孙子渊娶妻还是小妹嫁人,都是孙家的家务事,确实不是外人可以置喙的。

以孙母平日里待自己的尖刻,孙小妹已经预想到了等待自己的将会是多——可悲的命运,而到了这般境地,她竟然没有亲人可以依靠!

孙小妹不觉痛哭出声,她得为自己痛哭一场。

苏叶一看到小妹哭得很伤心,他的眼眶居然也开始红了,眼瞅着他也要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却也在此时,琬儿忍不住拍案,怒斥道:

“孙子渊,你难道就没有身为一家之主的自觉与担当——?”

琬儿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将孙子渊给劈醒了。

身边孙小妹的啜泣与眼泪恍惚间让他想起了自己爱妻曾经的眼泪婆娑,让他越发羞愧的意识到,正是因为自己没有一家之主的自觉与担当,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尽了委屈与苦楚。

“小妹,你别哭了,别害怕,阿兄不会让人欺负你的,阿兄一定会保护你的……”

孙子渊跪坐在了小妹跟——,拿着帕子亲自给小妹拭泪,边说着宽慰的话语,他渴望着小妹能够——次相信他,相信他的承诺,他会担负起应该担负的责任的。

孙小妹的目光中有了希望的光,她像小时候那般,躲进了兄长的怀里,她知道她的哥哥,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就像小时候那般……

“阿兄。”

孙小妹在孙子渊怀里激动的抽泣着,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是孤立无援的,至少还有兄长可以依靠。

“你放心,阿兄不会——逃避了,阿兄会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你的!”

这是孙子渊亲自许下的承诺,也是他在心里暗自下的决心。

孙子渊的反应没有教我们失望,可最终他能否做到,就得交给时间去证实了。

孙子渊在安慰好小妹后,难得一副正经八百的表情——望着我,问道:

“高兄,恕我直言,孙家势弱,根本无力对抗朝廷征召,想要逼我出仕,何须如何大费周折啊!”

孙子渊终于开始有了一家之主的觉悟了,竟然已经开始主动谈及局势厉害,看来他是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置身事——,所以打算做些自己力所能及之——,比如说,为他最为敬重的兄长打探一些情况。

我笑了笑,觉得成全他的心思也并无不可。

“想要逼你出仕确实无需大费周折,不管是你也好,洛都七俊其他人亦然,只是想要尽收山东士族人心,却是需要大费周折的。”

孙子渊听懂了我的话,更明白了北魏朝廷为了收伏山东士族,是一定会对身为山东士族领袖的崔家出手的。

“所以,你们会如何对付兄长?”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孙子渊这次算是真正意识到朝廷的可怕之处了,只要入了这局,任何人都别想置身事。

“不得不承认啊,你们的兄长确实是七俊之中最难搬动之人了。”

崔璇,不愧是洛都七俊的核心人物,山东士族领袖啊。

“兄长是不绝不会轻易屈服于你们的yin威之下的!”

孙子渊对崔璇的敬仰与信任,是源自于骨子里的,这本身就代表着崔璇这个人的人格魅力非同一般。

“是啊,他值得你们的爱戴与拥护,可,谁让他身边还有一位不安现状的族弟崔巍呢!”

崔巍成了攻陷崔璇的破绽了?!

孙子渊顿时面无血色,惊恐的问道:

“崔巍他究竟做了些什——?”

我淡然一笑,可以提点的我都提点到了,至于——情会不会演变成很多人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也不——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了。

我没有——答孙子渊的那个问题,反而还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这般说来,你决定下山了——?”

孙子渊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斩钉截铁的——了一句。

“我下山。”

好,一切也正如我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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