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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至始至终都在微笑。

他的笑容像个让人感到恶心和恐惧的面具。

“我想, ”他在经历了一长段“我究竟讨厌你什么”的长篇大论后,仍旧表现得十分冷静, “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妈的。

我就是不喜欢这点。

“你很有多让我讨厌的地方,但那些其实全都不重要。”温说, “你最让我讨厌的是……”

她忽然梗住了。

痛苦。

太过强烈的痛苦。

她不止是感到不堪承受,她还感到剧烈的疼痛。人的情绪原来是会如此明确地体现在生理上,那股酸胀的尿意根本就没有消失, 只是在见布鲁斯之前她已经去过一趟厕所, 和这股汹涌的尿意完全相反的是, 她完全尿不出来。

妈的。

尿不出来。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其实一般情况下人是感受不到这些体内器官的存在的,就像人们一般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但是在剧烈运动之后,不堪重负的心脏会强烈地跳动, 呼吸道会感觉到因为过度使用的刺痛。

维持人体生存的器官总是那么无声和宁静。

它们只会在出错或者受挫的时候隐晦地提醒主人。

所以这就是温在面对布鲁斯·韦恩时最清晰的感受——强烈的尿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膀胱有多因为承受过多负担而崩溃。

她的尿道仿佛充满了液体却得不到排.泄。

她的尿道口, 妈的, 尿道口是最痛苦的, 就像是有尖锐的钢针戳刺着脆弱敏感的黏膜,她不得不靠着紧紧并拢它们来抵抗尿意,可她的抵抗毫无作用, 只能带来更多的疼痛。

“……你最让我讨厌的是, 不管我说了多过分的话, 你都那么——那么平静。”温发起抖来。

她捏着门把手,像是这个动作能排遣她心中的迷惑和痛苦。

“你对我做的任何事、任何反抗都毫无反应。”温说,“如果我给你一刀, 剖开你的胃和肠道欣赏你身体里还没被完全消化的食物——如果我割开你的喉咙,如果我直接给你的心脏一刀,你还能这么平静地面对我吗?”

“温。”布鲁斯说。

他迅速认识到温此刻的状态很不正常,她的表情很平静,但她的心情绝非如此,她的话听上去很残酷,好吧,它们也确实非常残酷,但她说所有话的初衷都不是为了让他感到悲伤和痛苦。

她只是——她诚实地说出了所有她想说的话。

人们在社交的时候是会有分寸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如果一个对自己月复中的婴儿饱含期待的母亲,忽然在产检之后得到一个绝望的结果,医生冷酷又不容置疑地告诉她:“胎儿先天畸形,它的肢体发育异常,它出生后可能会有先天残疾。它的脑部异常,可能它一出生就会是个弱智。”

你需要打掉它——医生会这么建议。

如果你不是这个母亲,你能非常轻易地知道,你确实应该打掉这个胎儿。

但如果这个绝望的母亲是你的朋友,你绝对不会像医生一样对她说,是的,你应该打掉它。

你不会说:这对你的家庭,你自己,甚至包括这个胎儿——都是正确的。

你不会说:打掉它是最好的选择。

不。你不会这么说话,即使你很清楚地知道这就是正确的话。

“别这么说。”布鲁斯用尽了自己的温柔,“你不够冷静,你不是这么想的。”

社交规则要求我们关心听众的想法。

你不能就这么直接地说出完全理智的结论,你要考虑听众的感情,你要小心避免对方因为你的话会产生的负面情绪,你要考虑到她的心情,因为你有能力,你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对方的痛苦和煎熬。

温——她并非那种无法共情的人。

她不是先天的冷漠,从她的视频录像就能看出来,她甚至属于情绪特别强烈、共情能力很强、内心斗争特别激烈的类型。

她具有充沛的想象力,她的性格明亮活泼,她的一举一动充满激情。

她在街道上也能起舞,她想象着音乐微笑,她在众人的视线中起跳和旋转,优雅地摆动手臂,朝那个站在街边看着她的男孩——蜘蛛侠,投去甜蜜的眼神。

不。一个真正冷漠的人不会有这样自然放松的神态,她不是边缘性人格,她对理解他人的感受没有障碍。

布鲁斯知道温不是刻意伤害他。

她毫无伤害任何人的意愿,她从看到他起所做的任何举动,本质上都是为了避免她自己受到伤害。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温尖叫着在原地起跳,不夸张,她就是在起跳。

芭蕾舞者会这样强制性地用脚尖起跳然后用脚尖落地,在舞蹈最开始的时候这种动作会遍布痛疼和血泪,但——这是舞蹈训练的一部分,这是强迫舞者遗忘人体习惯,然后记住另一种崭新习惯的一部分。

这是不能避免的一部分。

美好的体型总伴随着艰苦的训练,而一个人的肌肉是有记忆的,肌肉会记住这个人最习惯的发力方式和她紧张时的仪态。

当她做类似的训练太多次,她会习惯这么做。她会在最习惯的动作中感到放松和愉快,就像很多从未经历过艰苦训练的人在痛苦时会蜷缩身体躲在角落。

温说过她在芭蕾舞校读了很久的书。

她说过她读的是寄宿制学校。

布鲁斯知道为什么托尼和其他人(虽然他目前还没查到究竟都是谁),对温编造出的身份深信不疑了。

就像托尼自己评价的那样,温的所有话都——就是那么完美地符合她的身份,就是那么完美地贴合她的记忆,就是那么——那么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我就是这么想的!”温哭起来,她看上去暴躁得快疯了,似乎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出来,“我——你——草!草!”

“我最恨你这点!我最恨你这么无动于衷!我最恨你接受我所有不正常的举动和反应!”

她痉挛起来,但在布鲁斯试着靠近的时候她敏捷地后退,用力模索着身体,最后暴力撕下一块衣摆砸向布鲁斯:

“我是个疯子!草!你们都觉得我疯了!你们都觉得我有病!”她瑟瑟发抖,在剧烈的疼痛——完全是生理性的疼痛——中歇斯底里,“我没有疯——我没有那么疯,我可能有病的,但我也——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心情!”

没有悲伤。

没有疑惑。

没有疼痛。

没有绝望和痛苦。

所有感情都是疾病造成的。他们这么说。

所有波动和不正常都是激素导致的。他们这么说。

所有不愉快的负面情绪都是幻觉。他们这么说。

——你这么说。

“温!”布鲁斯也紧张起来,他张开手臂,却不知道该拥抱这女孩还是阻拦她,他们如此陌生,这才只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可她已经这么崩溃和疯狂,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他见过太多疯狂的人。

哥谭的所有反派都是疯子,他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们,他知道怎么控制他们所制造的伤亡。

他知道应该强硬地将他们锁进阿克汉姆精神病院,捐献更多的投资,聘用更优秀高明的心理医生,强迫他们服用更多药.物。

他不会觉得愧疚,他知道这群反派的恶意都是向外的,如果不这么做,会有更多人成为这些疯狂的祭品,会有更多人为这些可悲的犯人毁掉一生。

但……但温不是那些犯人。

她也许疯狂,但她不是罪犯。绝对不是。

温的痛苦是对内的。

她没有试图对任何人发.泄,她没有尝试伤害任何人,她不愿意制造绝望和死亡,她的痛苦和崩溃是——完全针对自己的。

当然她说话不太好听,可布鲁斯太清楚绝望中的人会有什么反应了,她已经非常克制,她不是在试图激怒他或者让他愧疚。

她仅仅是缺乏自控力。她无心顾及社交规则。

她没有力气约束自己的态度,她无法考虑他人的心情反应。

他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讨厌我什么”,于是她诚实地告诉他“我讨厌你什么”。

布鲁斯又一次试着靠近,但温又一次后退了,她的脸上糊满了泪水和鼻涕,她环抱着自己发抖,她的神色让布鲁斯觉得他是伤害了她的人。

可他什么都没做。

“这不太好。”康纳不知什么时候靠到了门边,他惊讶地注视着温,重复说,“这不太好。”

布鲁斯问他:“发生了什么?”

“我完全不清楚,嘿,不要问我,我也是头一回看到她这样。”康纳凝视着温,“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么失控过——这么说也不对,其实她平时的表现太快乐了,我永远忘不了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当时都快死了,但她还是那么的——快乐。诡异的快乐,不正常的快乐。”

“我有感情。”温说,“我有感情。我有不病态的感情。我有不诡异的感情。我有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也不是病理性的。我有病理性的负面情绪但是我也有不病理性的负面情绪。”

“冷静,女孩儿,冷静。”布鲁斯安慰她,“别……”

“我!恨!冷!静!”温用更加尖锐的声音压过了布鲁斯,“你为什么要摆出这副模样?就像你真的关心我?”

“我关心你。”布鲁斯立刻说,“我毫无疑问地关心……”

“狗屎。”温说,“我不是你女儿。我是布鲁斯·韦恩的女儿但不是你的女儿。你凭什么关心我?”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温蒂和温不是重度抑郁症,是另一种病

……其实我已经写得很明显了我就直说吧,是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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