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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双刃裂鬼蜮一二十三

闹剧最后以缪宣带着零号回门诊大厅病房, 楚恒仍然留在儿科大楼结束。

缪宣与零号走下楼梯, 从大门口处一直走入门诊大厅大门内。

楚恒站在窗边, 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庭院中荒草萋萋, 枯树与藤蔓纠缠,怪物的血肉溅得四处都是,那些深深浅浅的红色肮脏地堆叠在层层棕黑枯黄上,被窗户的框架框着, 仿佛一副油画的阴郁背景。

在这背景之上则是无数重叠的纠缠白骨与扭曲肢体,披着人皮的怪物们卡在各自诡异的动作上,既像是即将凋零的骨骼藤蔓, 又像是蓬勃生长的病态地锦。

它们寂静无声地缠绕在一起,尸山血海。

这原本应该是炼狱一般的景象,但在此刻,鬼怪躯壳尸骸堆叠的山峦被分裂为两半, 露出其中一条血腥的道路。

穿着蓝白条纹服的少年轻快地走在这条道路上, 他紧紧拉着身边挺拔青年的手, 仿佛即使道路通往的是死亡与毁灭,他们也将永远这样走下去。

楚恒扣在窗户框架上的手背突然间一凉,他低头, 发现手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水渍。

他伸手模了模脸颊,竟已是满脸的泪痕。

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门诊大厅的大门里。

楚恒抬起头, 紧紧捂住了双眼。

最后一次。

楚恒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在无数鬼怪兴奋刺耳的嘶吼中,他尝到了腥咸的味道。

—————

鬼怪不需要睡眠, 但是在第十一天的夜晚,缪宣做梦了。

很好,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一回缪宣一点都不方,甚至还有点小期待。

梦境中的天空仍然是雾蒙蒙的,但是这雾气和鬼蜮中阴沉晦暗的雾气不同,这里的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水汽味道,河流的哗哗声追着浪涛滚滚。

缪宣站在一条大河的河畔。

大概是因为清晨朝阳还未完全升起的缘故,河的对岸迷迷蒙蒙令人看不真切,但隐约能望见不远处的树林,听到树林中鸟儿的啼鸣。

青翠的草叶勃勃生长,河边的野花色泽喜人。

缪宣蹲下来伸手拨了拨水面,那凉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

说实话,连缪宣老家那个末世都要比鬼蜮里自由鲜活。鬼蜮里待了十几天,他最想念的果然还是充满生机的生命。

“缪宣,你来了。”

蒙蒙的雾气中,一个瘦削的女人逐步走进,缪宣抬起头,对上了她凌厉妩媚的面孔。

缪宣开始紧张:“荆、荆轲?”

女人点点头:“不错,是我。”

她穿着黑红相见的皮甲,黑发艳丽得卷曲,发上别着面具,绯红上挑的眼尾勾魂夺魄。

——大概就是宣轲建模的女性化再锋利秾艳翻倍后的样子。

两人沉默的看着彼此,缪宣在紧张,而荆轲……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年轻人开始话题。

最后还是荆轲先开口了。

她想了想,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里是易水。”

缪宣点头:“啊……哦!”

虽然缪宣并不知道易水是在哪里。

荆轲看着缪宣傻傻的样子,倒是勾着嘴角露了一个笑,她走进河畔,伸出了手:“拿去。”

缪宣:“啊?”

荆轲的手心放着几团用青色叶子包裹着的东西,小巧可爱,缪宣双手接过来,发现它们似乎是粽子……

哇,既肉包之后,他竟然还能有机会吃到正宗的粽子……可惜系统不在这里。

荆轲干脆利落道:“这是角黍,你吃。”

缪宣已经连着十几天没吃东西或者随便一口粥凑合,现在看到手中的粽子竟然有些感动,他小心翼翼拆开叶子,然后咬了一口里面的饭团。

小麦和小米蒸熟的饭团口感柔和又有嚼劲,带着五谷特有的清香,其间还镶嵌着绵绵软软的黄豆。饭团中只撒了一点盐调味,但是正是这清清淡淡的咸,格外衬托五谷杂粮。

虽然饭团入口后远不如大鱼大肉那样鲜香,但是这种熨帖着口腔与胃的舒适,当真是无物能及。

缪宣……缪宣他再次没志气地吃得泪眼汪汪了……

这!这和鬼蜮里带着霉味臭味的粥和肉比起来,真是太好吃了(破音)!

荆轲看着这样的缪宣,眉眼也越来越柔和。

“有什么想问的?”她道,“这个世界情况特殊,我不能停留很久。”

缪宣也顾不得手中的饭团了,急忙问:“您知道我的系统怎么了吗?我一直联系不上他。”

荆轲猜都能猜到缪宣的问题,她回道:“他和你被隔绝开了,离开这个世界,你们就能重新联系——这个世界是特殊的,你不应该在这一次选择我。”

缪宣:“哎?特殊的?”

荆轲笑了笑,却不再多言。

本就困难的渡劫局再加上隐晦压抑的世界线,这难度绝对不是简单的相加。

万幸的是缪宣选择的是她,而不是兰陵王、王玄策那几个人……上选是韩擒虎等人,她这个算是中下,虽然世界晦暗,但胜在要求低,因此难度还不算垫底。

如果是兰陵王——困难渡劫局加上压抑黑暗的世界线还不算,那个男人的要求又特别高,什么“只身面对黑暗”、什么“刀锋所划之地便是疆土”、什么“以死亡带来光明”……都是基础操作。

所以最难搞的还是混沌善良阵营。

缪宣在知道小系统安全后也松了一口气,抓紧时间问:“那么您知道这个世界的脉络目标吗?”

荆轲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要求。”

要求也行啊!缪宣满脸期待。

荆轲:“勇、武、敏、慧。”

缪宣:“……哎?”

荆轲:“明白了么?”

缪宣在这时候哪敢灵魂吐槽?他立刻挺起小胸脯:“明白了!”

不、不愧是荆轲姐姐,这么简单干脆,那必须是一听就明白。

与其说这是要求,倒不如说更像是祝福之类的……而且很符合英雄荆轲的阵营,中立大旗高高立。

英雄的要求和当前世界选择的目标其实息息相关,赵子龙那个忠义选项隔着世界线都能让人胃疼,貂蝉的倒是颇有点任性玩笑的意味,百里奚的无疑就是针对两个可能伤害弟弟的人选,韩擒虎的正气凌然,也不难理解。

而荆轲姐姐……善恶在她眼里并不能左右她的抉择。

何为善?何为恶?#请考生自由判断#

因此假如目标只有两个,分布大概率是人类和鬼怪两边各一个。

再结合目标和世界线有关,那么没准真的就是楚恒和零号病人。

“我要走了。”河岸边的红衣女人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天空。

朝阳一点点跃起,空气中朦胧美丽的雾气也在逐渐淡去。

流水波涛潺潺,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缪宣也站起来,迅速把手里剩下的粽子塞进嘴里:“谢谢您!再见!”

荆轲看着他这样子,失笑:“莫愁前路——去吧!”

河流浪涛的声音渐行渐远,岸边浓墨重彩的影子也逐渐淡去,缪宣睁开了双眼,已经回到了护士长办公室内的单人床上。

—————

在迷茫了十几天后,缪宣终于得到了能推测目标的信号,还在梦里吃到了粽子,总之一个梦一本满足。

不过第十一日的夜晚也不仅仅只有他一人遇到了突发情况。

楚恒一夜未眠,赵兰在和楚恒共通消息后恨不得把天捅破;吴青、钱宇刚重伤并且谴责了队长的塑料花队友情谊,合计了一下接下来的保命方针;其余人类因为庭院里闹鬼吓得不敢走出大门,浪费了一个下午后也矛盾爆发。

至于鬼怪……在混战中死掉的护士和病人有点多,医院的大门再次为新怪物敞开。

而门诊大厅最高层中独居的零号病人,也在恍惚间做了梦。

这里是一片漆黑的隧道。

他隐隐约约能听到火焰哔啵的声音。

隧道中似乎还有婴儿的哭泣,零号很不喜欢这个声音。

他此时站在一个探照灯下,白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这确实是他的身体。

“虞哥,我们走了。”

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零号猛得转身,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姐姐?姐姐怎么也在这里呢?

而且姐姐穿的衣服……就是他苦思冥想也回忆不起来的那一身黑衣!

“小宣,这里没有公交车。”零号听到他自己这样说着,声音格外低沉陌生。

原来如此,难怪他觉得熟悉又陌生,原来是因为长大了吗!

零号低头看着比他矮一头的姐姐,突然就很开心。

他可以抱着姐姐了呢!

于是零号也就这么做了,他低头紧紧抱住了身前的青年。

青年愣了愣,随后无奈地笑道:“虞哥,别闹了,我们要快一点找到休息站,走了。”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零号望去,看到了一张讨厌的脸。

这不是弄坏了他儿科大楼的医生吗?怎么这里也有他?

那个医生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过了身去。

零号正疑惑着,他的身躯自己动起来,紧跟着两人往前走,隧道并不是处处都有探照灯的,他们在离开身后的灯光后就踏入了黑暗中。

沉郁又浓重的黑暗让零号愈发难受,所幸他正抓着姐姐的手,那一点点温度让他得到些许放松。

……好奇怪啊,这种感觉,难道是紧张吗?

零号自己也弄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这个“长高”后的他似乎和他并不一样,但是他却能清清楚楚感知到此时此刻这具身躯的心情。

明明身处黑暗中,耳边火焰的哔啵声却更加响亮,不知道哪儿来的婴儿啼哭也越发刺耳,零号的身躯不受他自己控制,只能像旁观者一样被迫接受着各种各样的信息。

然后他手心暖暖的温度消失了。

下一刻,炽热明亮的火光突然爆发,充斥着整个空间!

火焰燃烧的声音无处不在,而婴儿的啼哭就在耳边,零号突然感觉胸口一凉,他低头,在心脏的位置看到了一只穿透他胸膛的、染满血污的惨白小手。

“咯咯咯……”婴儿的笑声从身后响起,零号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也在被尖利的牙齿不断啃噬。

鬼王哪里吃过这样的亏?零号大怒,正想不管不顾撕碎这个梦境,他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护士长姐姐的声音。

“虞舟!!!”

他在喊着一个零号听不懂的名字。

零号抬起头,隔着火光看到了隧道另一头的人。

青年穿着着一身紧身的黑皮甲,他手中紧握着漆黑的刺刃,火光给他镀上了一层猩红的暖色,折射在他眼中时,仿佛点亮了他的双眸。

他们隔着炽热的火焰,但是青年仍然朝他奔跑过来,他伸出一只手,任由着**的肌肤被炙烤。

零号看得清清楚楚,青年**出的皮肤在火焰中先是发红,随后滚起水泡,最后变得焦黑。

火焰在不断给他造成难以愈合的创伤,但是他仍然在靠近。

“虞舟!把手给我!”他的声音被烟火燎得嘶哑,他的表情因为痛苦和焦急而扭曲,但是在这一刻,零号只能看到他的眼眸。

不应该是这样的……

虞舟想,这一双眼睛,不应当是这样的。

这双眼睛,应当倒映出灿烂流转的星河,应当点缀上层峦叠翠的春色,应当记录下银装素裹的雪原,应当凝视着丝路敦煌飞天乐,大漠斜阳孤烟直……

只要是尘世间的繁华,怎样都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徒劳地染上火光与鲜血,填满痛苦和悲伤。

然后他看到自己伸出了手,一把按在青年的胸口上,将他远远地推开。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残破而嘶哑。

他说:“宣轲,来世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李白:哇,下一个世界到我了是不是?

李白(抓头):大唐的美食这么多,这要我投喂什么好?

李白:酒就算了,喝不醉的人怎么领略酒中真意。

—————

么么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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