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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帝两次亲征, 太子两次监国, 每一次都持续近两年时间, “太子监国, 国无废事”这是无论亲东宫的属臣, 还是汉王等政敌的一致评价。

这个瘸子太子是有真本事的。

在他监国期间,大明担负着南北两场战争的压力, 南边是交趾, 北方是瓦剌部落, 双线作战,这是洪武朝高祖皇DìDū不敢做的事情,因为单是一场战争, 就能消耗一个国家至少五年的积累。

军队要吃饭, 要兵器弹药衣服抚恤金等等, 打仗就是烧钱,何况大明是一只蜡烛两头烧。

除了战争,大明几项大的开支还有疏通京杭大运河、郑和下西洋。

当然, 还有迁都, 修建新的都城和皇宫。

这几桩大事,放在任何一个朝代, 只需做一件,就足够青史留名, 是个有能力的君主了。

可是在永乐朝,一口气全干了,一般的君王才会选择, 永乐帝表示老子全都要。

永乐帝拍板指明前进方向,就拍拍**北上亲征,当甩手掌柜去了,几乎全靠太子将这些几项国之大计至上而下推行下去。

这些都需要钱啊,可是又不能随便加税,太子只得大搞经济建设,把蛋糕做大,才能勉强填补这几项就像金钱粉碎机似的大工程的亏空。

永乐帝只管花钱,太子管着挣钱,太子压力大啊,都瘦了(瘦了二两)。

不过,太子无怨无悔,压力大没什么,瘦了二两也没什么,能够为父皇分忧,证明太子的价值就足够了。

就连汉王要诋毁太子,也不会没有眼色的说太子无能、监国玩忽职守之类的瞎话,总是找一些贪恋、结交子臣、收买人心、喜欢开设文会诗会,听信奉承话之类的借口,从来不会质疑太子的治国能力。

然而太子也没有想到,他兢兢业业的工作,得到的不是欣赏,而是猜忌。

太子也是倒霉,第一次监国都没这样的,那时候永乐帝身强体壮,朝廷自在他掌握之中。

但是第二次监国,朝鲜嫔妃居然敢用蘑菇粉毒害永乐帝,皇帝在最兴奋的时候,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炸裂了,九死一生后,身体衰弱,遭遇身边的人的背叛,解缙又火上浇油,来个“无人臣礼”,目无君王,永乐帝不禁怀疑太子在监国期间,掌控了朝廷,将他这帝王架空了。

皇权至上,独一无二。所有的皇帝对害怕失去皇权的恐惧,都远远超过失去儿子的恐惧。

儿孙可以有好多个,甚至可以再生。但一旦失去皇权,皇帝将一无所有。

永乐帝把解缙还有其他在东宫兼职的属官下了诏狱,就是想立威,告诉群臣,谁是才是真正的**oss,谁是打工的,他虽老了,身体也弱了,但他是唯一的君王,他还能把控住朝政。

太子冤啊,他根本没有取而代之心,他一个瘸子,朝中武将大多支持汉王,他没有兵,身边一群文臣,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太子难道靠三百斤的脂肪去逼宫吗?

他只想慢慢熬到永乐帝衰老,顺顺利利登基。

永乐帝:不,你想。

太子一旦开口为东宫属臣求情,就是坐实了他对永乐帝的决定存在异议。

太子作为储君,步调必须和皇帝保持一致。以此表示:我是你的傀儡,我服从你的一切安排,我没有任何取而代之的想法。

永乐帝要关,太子要放人,就是反抗永乐帝的安排,就是不服皇帝的权威,就是想造反,取而代之!

如此一来,太子被废,诏狱里那些忠心耿耿、不肯攀咬太子一个字的东宫属臣们也要被砍头,朝中大清洗,权力的游戏结束,大家全部玩完。

所以太子没得办法,任凭别人骂他冷血无情,天生凉薄,也不敢说一个字。

他不求皇帝,诏狱这些人还有可能活下去。

他只要一张口,诏狱的大臣全部团灭。

我忍!

王八为什么能活那么久?能忍。

只要我不出错,父皇就会放下猜疑,我就不会被废。

一直以来,太子就是这么想的,靠着千年王八万年龟的信念,支撑他唾面自干,熬过艰难时期。

但是,旧的问题还没解决,新的问题又来了。

就是永乐帝除了废和不废之外,还有第三个选择:把皇太孙朱瞻基推举为第一顺序继承人。

永乐帝没有要纪纲去平息外头废太子、改为皇太孙继承皇位的“谣言”,其因有二。

其一这个诛心的谣言会给太子更大的压力和危机感,让太子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乖乖当储君,不要有取而代之的念头。

其二永乐帝真的有这个考虑,用皇太孙取代太子。

为此,永乐帝还去了一趟孝陵,拜祭父亲高祖皇帝。

看着父亲的画像,永乐帝感叹道:“父亲,以前懿文太子暴病而亡,当时皇长孙朱允炆只有十四岁。那时候二哥秦王,三哥晋王都已经去世,我在兄弟们中成了老大,我自持为大明守护边关多年,治理燕地有功,弟弟们都不如我。按照皇明祖训的继承规则,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我为长,又最有才能,皇长孙朱允炆是侧妃庶出、唯一的嫡孙朱允熥相传难产时憋坏了脑子,是个半痴傻之

人,父皇又年迈,要新立储君,八成会选我。”

永乐帝自嘲一笑,“所以,那时候我带着妻儿来京城奔丧,内心是有小欢喜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父皇立了弱小的朱允炆为国储,封他为皇太孙,还把我的四个孩子扣在京城为人质,当时……以及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理解父亲的做法,觉得父亲老糊涂了。真是可笑啊,等我身处父皇的位置,大病一场,身体急转直下,渐渐力不从心,我终于懂了父亲当时的选择。”

**决定脑袋,永乐帝曾经恨父亲“有眼无珠”,立一个毫无政治经验的黄口小儿为国储,觉得父亲犯了大错,简直不可理喻。

现在他坐到这个位置,他深深理解父亲的做法,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还有什么比一个懂事听话、从小手把手教他、朝中没有任何势力、没有党羽、一切都依靠皇帝安排的大孙子当储君更有安全的决定呢?

皇太孙是个对皇位没有任何威胁的储君。

太子则相反。

何况太子的弱点很明显,肥胖、腿瘸、体弱,恐怕不是个有寿的,太医也说过,消渴症恶化到了双足病变畸形的地步,很难再活过十年。

或许太子会走在我之前呢?肉烂在锅里头,到时候第一顺序继承人还是皇太孙朱瞻基。

既然如此,提前几年让皇太孙多多历练,培养政治经验,将来继承皇位时手段熟练,岂不是更好?

于是乎,永乐帝有了易储的念头,这个念头就像心魔,挥之不去,在脑子里越滚越大。

胡善围听纪纲说永乐帝没有压制外头易储的谣言,心下一凉,猜出了大概。

她是亲身经历过高祖皇帝立朱允炆为皇太孙时心路历程的旧人,后宫里头无新事,大明王朝已经开始新一轮的轮回。

胡善围叹道:“现在轮到皇太孙备受煎熬了。”

原本朱瞻基在昆明长大,和东宫不亲近,现在外头谣言满天飞,和东宫的关系就越发疏远了。

朱瞻基并无夺储之意,但是挨不住东宫的猜疑啊!

祖父怀疑儿子,儿子怀疑孙子,祖父用孙子牵制儿子,孙子就像肉夹馍似的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偏向谁都是错。

纪纲淡淡道:“天家就是这样,互相折腾,互相折磨,享受人世间最大的富贵,也受着人世间最虐心的折磨,挺公平的。”

朱瞻基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顿时心生惶恐,父亲活的好好的,且两次监国有功,他若夺了父亲的储位,岂不是大不孝?

如果废了父亲的太子之位,他会落下千古骂名,别人只会说父亲是因他而废,才不会说是皇爷爷的缘故呢。

对此,朱瞻基束手无策,他比太子还被动,除了煎熬,什么都做不了。

朱瞻基依然每天都去东宫晨昏定省,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

身为排名第二的储君,朱瞻基每次请安身边都跟着皇太孙宫詹事院一套随从班子,太子东宫詹事府也有一套班子,父子见面,这两套班子分左右站立,形成对持之势,气氛紧张。

在氛围下,十几双眼睛看着,朱瞻基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上前行礼,“父亲今日身体可好。”

太子:“孤很好,你去看看你母亲吧。”

每天的对话似乎和往常一样,但是父子两个都明白,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发生变化。太子在重压之下,对这个长子的心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后院皇太孙宫的属官不得入,故,朱瞻基和太子妃问安的时候,没有在太子面前那么拘谨。

对于太子妃而言,丈夫当皇帝,她是皇后;儿子当皇帝,她是太后,无论如何,她的地位都牢固的很。

可是正因为如此,太子妃在太子和皇太孙面前也里外不是人,夹在中间,太子和太孙明明都是她最亲的亲人,可是这两人好像从心理上都疏远了她。

因为,他们都觉得她好像更偏向对方一些。

皇太孙:她想要皇后胜过当太后,皇后母仪天下,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梦想。

太子:她想当太后胜过当皇后。皇后头上还有太后呢,太后才是真正后宫之主。

备受煎熬的何止是皇太孙,太子妃张氏也是左右为难,偏偏她什么都不能说,说什么都是错,只能像太子、皇太孙一样保持沉默。

“给母亲请安。”

太子妃朝着朱瞻基招招手,“过来坐,你最近好像又瘦了。”

是的,由于易储风波,朱瞻基的体型从大碗宽面变成了小碗拉面,越发细长了,颧骨凸起,尖细的下巴像是一把匕/首戳在脖子中间,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头一个儿子,太子妃很是心疼长子变成这样,她如今夹在中间,她很理解长子的苦楚。

从有记忆开始,朱瞻基就没有在母亲怀里撒过娇或者落过泪,不过此时相似的境遇,让他和太子妃心有灵犀一点通,说道:“母亲最近清减了许多,要纵使没什么胃口,也要努力加餐饭啊。”

意思是要忍,要稳住,现在全家压力都大,千万要稳住,莫要自乱阵脚。

太子妃听懂了儿子的话,她拍着儿子的手,“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身体。”

朱瞻基想多和母亲沟通几句,但是在这个特殊时期,他若在母亲这里逗留时间太长,太子恐怕会不高兴,怀疑母亲,反而会给母亲带来麻烦。

于是朱瞻基问安之后匆匆告辞,太子妃晓得儿子为难,摆摆手,“你去忙吧。”

皇室气氛紧张,连除夕夜都死气沉沉。

就这样,大明在易储风波中迎来了永乐十三年。

正月十六,最长的假期过完了,朝廷开始上班,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向永乐帝汇报工作:

“……过年期间,诏狱里宗人府经历高得抃、中允李贯、参赞王汝玉、翰林院编修朱纮、以及萧引五人病死在狱中。”

这五人自然都是拥护太子的官员。

永乐帝听了,沉默一会,问:“解缙还活着吗?”

纪纲一愣,说道:“还……活着。”

永乐帝听了,什么都没有说,要纪纲退下。

皇上是什么意思?纪纲揣摩着永乐帝的想法,蓦地,脑子一亮:解缙还活着,就是问为什么解缙还没死啊!

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纪纲回到诏狱,在户外摆了一桌酒席,把解缙叫出来,说请他喝酒。

诏狱伙食差,否则五个大臣不会那么快就病死。解缙看到美酒美食,要是不吃,好像他心虚似的。

索性坐下来就倒酒吃喝。

解缙喝了半坛子酒,不胜酒力,醉倒在地,正月里寒风刺骨,还飘起了大雪,人体在低温下会丧失对外界温度的感知,会觉得热,月兑了衣服往雪堆里钻。

解缙也是如此,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把解缙全身都盖起来了,只有一个人形的雪堆。

次日,太阳出来,纪纲抹去人形雪堆上的浮雪。

那里还有什么解缙?都成了解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宫无新事,命运开始第二轮循环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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