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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鲤跃龙门

当武安侯同镇南王单独面谈过数个时辰后,他才略微带了一丝倦意,回到暂居王府的厢房之中。

武安侯夫人正眼带焦急的侯在那里,待见到自家侯爷回来,连步上前要将他身上的外衣卸了去,被武安侯拦了一拦。

“不必了,我不怎么疲倦,你也稍微休整一下,等会子同王爷一并用晚宴。”

他语气有些平和,可武安侯夫人实在是了解他,因此一下子就心中雀跃了起来,带了些期待的询问:“此事,成了?”

“是啊,镇南王不愧是镇南王,他身为外姓,却能如此深受今上的器重,绝不是没有道理的。”武安侯目光中生出些感叹,过会子他摇摇头,“我本以为这事出口之后,咱们极有可能会被镇南王唯恐避之不及,成了真正的孤立无援,未想……”

“王爷怎么说?”武安侯夫人追问。

“他道我既然已经知晓这隐秘,今后的日子,怕是要直面中宫一脉的针对,甚至是……打压了。”

武安侯顿了顿,将在嘴边了的“暗杀”二字,谨慎的换成了旁的,他看着妻子的面庞,到底还是不希望她跟着忧心。

“王爷他可有什么条件?”

“有。”

武安侯一怔,答道:“他让我做纯臣。不是不与朝堂实力纠缠,在皇子之间站队;而是像今上献忠!”

“那岂不是和他一样?”

“应当是同昨日之前的镇南王一样,过了今日,他就是想做纯臣,圣上信,旁人也是信不得了。”武安侯说。

玄嵋在鹞歌院中摆了晚膳,芸浮妈妈一边亲自给她添置了碗筷,一边脸上稍显担忧的问:“二姑娘今晚上当真不去正屋用膳了?”

“不去了。”

玄嵋神态自若的执了筷,却没有什么食欲,筷子尖儿在面前几盘精致的小食一绕,打了个圈却什么都没有夹的缩了回来。

“今日整个朝堂都轮公休,因此父王才有机会在外头宴客,他不回来用膳,正院里自然也没有几个人在,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刚好躲个清净。”

“二姑娘好小个人,怎的说话老气横秋的转了性子,不爱热闹爱起清净来了?”芸浮妈妈垂了眼眸,温柔的笑着替玄嵋布菜。

“妈妈,你说母妃生前是个什么性子?她是爱热闹,还是爱清净的?”

玄嵋忽然问,她记得许多关于母妃的事,可毕竟两辈子都是早早的与她分别,那所记得的,连她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她日思夜想时在脑海中生出的杜撰了。

“王妃啊……是个好相处的人。”

芸浮妈妈顿了顿,面上思忆顿显。

她犹豫着小心措了词,生怕对不上那个早逝的人,才道:“她从不贪恋热闹,却也不躲个清净,性子端凝大方有时又与个孩童一般无二。可她向来是聪明知晓分寸的,自从嫁入了王府,她就不再想其他,一心一意的做那镇南王妃。”

“那她怎会死了的。”她月兑口。

玄嵋胸口一窒,她眼前

忽地蒙上一层氤雾,看不清东西,便模索着将筷子搁下起身。

“将晚宴撤了吧,我没甚么胃口。”

“姑娘还是用一口吧,都快奴婢提起姑娘的伤心事……”

“撤了。”

玄嵋进了寝屋,听着外头一阵嘈杂响动消失,这才坐在了靠窗的斜角榻上,看着窗外不甚明显的弯月。

父王将人留了下来用膳,就证明无论如何,他们是谈妥了,至少达成一定协议了的。

那么今后至少在暗地里,武安侯府会对玄家人,多一份接纳与信任,这点对于她想要拉拢武安侯而言,自然是利处多多;可也因此多了些麻烦事,父王也亲自入了局,她反而容易束手束脚。

或许,她还是应当从武安侯府的内院着手,武安侯夫人对她本就有好感,也不显得突兀,再流露了自己的马脚。

玄嵋心中有了决策,便不再想这头的事,知道明日等上朝过后,自然就有分晓,就一心思询司延棠。

自两日前达成约定,她自是没有司家的消息传来,京中如今局势暗起云涌,几乎是瞬息万变的,若是司洵南足够聪明,就应该沉住气,不再这个时候趁乱出京。

比起有可能成了那用来缓和矛盾的靶子,不如等局势明朗些后,再细细规划……

第二日,玄嵋难得没有被扰了眠,被叫醒了起来。

她懒懒的伸展了番,又拾了床尾的大迎枕做起来垫在背后,眯着眼靠了许久。

她算好了时间,知道今日早起无用,不如养精蓄锐,直接等父王上朝回来,因此等她睡意一点点褪去,门外就传来了极力压抑的脚步,紧接着是紫叶的敲门声。

“小姐?”

“你进来吧。”

“小姐原来醒了。”紫叶轻手轻脚的推了门,见玄嵋掀了锦被要起身,就忙拿了衣物,上前服侍着换上,洗漱完毕又给玄嵋挽发。

玄嵋任由她鼓弄着发髻,目光却往外瞧,外头还极为清净,看不出有什么生变,“父王可回来了?”

“回小姐的话,王爷一刻钟前刚刚回来,这会子应当前脚才进了正院。”

“那咱们倒是能刚巧赶个及。”玄嵋点头,“枝儿姐姐呢?我昨个儿吩咐了她办点事儿,可是还没回来?”

“小姐别念叨奴婢了,奴婢就来了!”

她话音未落,枝儿就一边答应着,一边进了屋来,见紫叶已经挽好了发,就使了个眼神,让她先避了出去。

这才整了面色,凑到玄嵋身边,小声道:“小姐,你昨个儿让奴婢去找胡侍卫,让他一早出府打探的事儿,胡侍卫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

“胡三清怎么说的?”玄嵋精神一振。

“他说小姐所言不假,王爷前脚出宫,后脚官员里就传出了消息,说是今上属意错了人选,比起大皇子二皇子来,年纪稍幼的四皇子殿下,才该是得民心的储君,这会子自己争气忽然翻了身,有军功加身,纵然今上不愿意,也不得不封了个骁骑参领的职位!”

官员传出的消息?

玄嵋一嗤,心想怕正是今上自己授意的才对。

还有既然若真不愿意,那就应当封个闲散武职,面子上既能过的去,又不至于影响了形势平稳,这一下子就给封了个正三品的骁骑参领,今上这是在逗弄谁呢?

虽听着正三品也未有多厉害,比不得那皇子身份高贵,可这骁骑参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实职,统领着京城边缘的骁骑营。

且话说回来,哪怕今上是当真迫于无奈,可四皇子的军功是外放打出来的,就算封职,也优先不到当个京官的。

这是演也不愿小心翼翼的演了,也是,今上要瞒的除了这朝中百官,最紧要的,还有他那其他几个不被偏疼的儿子,还有他们各自的母族。

这事情已成,再隐瞒,就是将自己的枕边人当成傻子看待了。

“胡三清如今人呢?”玄嵋问。

“回禀小姐,胡侍卫让奴婢回话,说他已经多日未与胡家联络,这会子京中有了变动,就先回去写信传话了。”枝儿一连串的说了,又有些小心的问:“小姐是还有事找他?”

“不必了,与其找他,我不如去问问今儿就在朝堂上的人!枝儿姐姐,咱们去正院。”

“来人!”

穆霁面色平静的站在鱼池前,抬手一指水里生机勃勃的数尾锦鲤,淡声道:“把它们给本皇子处理了,一条不许剩。”

“殿下,这锦鲤可是前年圣上赐予您的,您不是说要好生养好了的吗?”女官一惊,忙提醒道。

穆霁眼露嘲讽之意,笑道:“是啊,父皇着实大度公平,赠予我的是一池锦鲤,给四皇弟的是一纸公职;给我取名一个‘霁’字,让我风光霁月的不争不抢,给他的却是军功加身,民心拥戴。”

“殿下!您该噤声了!”女官眼皮一跳,适时的出声厉喝。

“您纵然身在自己的殿中,可也该时刻警醒着,不要给人留下话柄才对。”

她这话,让穆霁一个激灵,他沉寂下来,垂眼思量了片刻,再开口时,面上复又拥有了令人愉悦的笑意,目光平和坦荡。

“你所言极是,又多亏了你。”

“殿下一时气急攻心,这会子缓和过来了就好。”女官松一口气,看了看那鱼池,又问:“那这一池鱼,殿下想怎样处理?”

“父皇赠予我的,自然是要照旧,不,应当加倍的好生照料着才对。”

他说着,从一旁的凹槽中拾起盛放鱼食的翠玉碗,眸中笑意更浓。

“也免得辜负了父皇碍于人前,不愿直言的一片苦心才对,你说是不是?”

“奴婢愚钝,还请殿下指点一二。”

“你是愚钝,不知道母妃怎么想到,派你来我身边辅佐的。”穆霁恨其不争似的摇了摇头,指尖一弹,鱼食簌簌散落,静悄悄的飘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转瞬间却骤然被吞食了个干干净净。

“父皇赐我锦鲤,这是盼着我何时也能,鲤鱼跃龙门呢。”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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