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大喜,长公主那边…”
有李世民心月复,携秀宁书信而来,不需要经过通传,就直接进了书房。
他恭恭敬敬的呈上书信,话还未说完,就只感觉一道怨毒而又充满恨意眸光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来送信的时辰真是不巧,时值李世民正在王府书房中长住,长孙明珠试图挽回他们之间的夫妻情义,日日亲自下厨,日日送膳食到不愿意踏足她房间的李世民面前。
从来,他的态度都是淡淡的,不接受,也不拒绝,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任由她在府里忙前忙后。
长孙明珠知道,如果他不是秦王李世民,只是一个男人,他一定会嫌恶的砸碎所有的碗筷,让自己滚出去。
可因为他是秦王,他有所图,所以不会苛待了自己,引人非议。
这就是她要利用的,她就不信他们之间好歹夫妻那么久,难道就真比不过一个李秀宁吗?
她要抢这个男人,把这个男人的心一并抢到手。
她坚持着每日都来送膳食,这个男人所有的不愠不火,不咸不淡她都受着。
终究,人心非铁石,李世民心中略有不忍,只觉得有些话需要再明明白白的说一次,“等我一会,书看完了,一起用午膳。”
“好。”
听到这句话时,长孙明珠眼角有泪痕划过,却被她快速的抹去。
身后的织锦更是替字家小姐高兴,那笑容毫不掩饰的写在了她的脸上。
她攥紧了自家小姐的手,给了她一个一定要成功的眼神,就又规规矩矩的退到了一旁,等着李世民看完了书,好伺候着二位主子用膳。
可谁想,这一切竟是被一个该死的,送信的侍卫给破坏了。
虽然那侍卫因为长孙明珠那道富有深意的眸光,话都没有说完,可李世民却是激动的起身,夺过了那封书信,十分紧张的攥在了手中。
那是他心尖上的人,来的书信,他如何能不重视,如何能不紧张。
看过书信后,他脸上现出了大喜之色,“这书信你送的好,下去领赏吧。”
说着,他挥手示意那侍卫下去,就是将书信贴身收好了,转身拿过了一旁书架上摆放的佩剑,就是看都不多看长孙明珠一眼,只是径自朝着书房外走去。
“王爷。”她低声的唤着,李世民并不回头。
织锦却不似长孙明珠这般,因为是大家闺秀,温婉淑良,说话要讲究规矩,不能大声嘶喊。
她直接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喊道:“王爷,您才答应与王妃一起共用午膳的。且不说做人要信守承诺,就算王爷有事要离开,也该同王妃说一声吧。”
他回头,一脸茫然的看着长孙明珠与织锦,“我说过,要一起共进午膳吗?”
他这话,已然无从去辨别真伪了,因为他说不记得了,那么别人记得再清楚,又有何用。
“就算有事要忙,好歹饭吃过了再去。”
长孙明珠匆匆上前劝着,他却只是一摆手,“不必了。”
说完,他就走了,走得比方才更决然,根本就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因为他从不曾恋过,更不会有不舍。
眼看着李世民走远,长孙明珠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无力的跌坐在地。
能让他这么兴奋离开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李秀宁回来了。
她未回来时,自己也就只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机会,却得到这个男人的心,她若回来,自己只怕连这最后的机会都没有。
她痛苦的皱眉摇头,泪水就顺着眼角落下。
织锦在一旁十分心疼的抱住了她,“小姐,您被这样啊。求求您,您不要哭,您好好的。我扶您回房。”
这一路上,长孙明珠的脸色都很难看,直到回房时,她突然开口道:“李秀宁不死,我誓不为人。”
“小姐!”
她的狠厉,她的决然,看得织锦心惊,她登时就跪在了长孙明珠面前,“这话不
能乱说的,她现在风头正盛。先前早就传闻,塞北一行顺利至极,此番她必是带了国书与喜讯归来。小姐你若此时对付她,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啊。我看秦王殿下对小姐您早已没了情,只怕他日夜都想着,要怎样替长公主除掉小姐你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您若是此时发难李秀宁,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字字恳切的劝着,长孙明珠看她的眼神却变了,“织锦,你从来都不是工于心计的人,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
“小姐。”
她慌然的解释着,“没有人教奴婢这么说的,奴婢是真真切切的为小姐着想,怕小姐糊涂才做这样的事。”
“呵!”
长孙明珠笑了,“我这一生可真是可悲,我的夫君对我不管不顾,视若无睹,我最贴心看作是妹妹的丫鬟,也对我有所隐瞒。织锦啊织锦,你让我该说你什么好?”
织锦叩首,“小姐,奴婢承认,这些事情不是奴婢想到的。可奴婢想想,这些话并没有错,所以才说给小姐您听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
长孙明珠应着,神色变得冷漠了起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那李秀宁的能一辈子这样好,我会隐忍不发,我会等到我有能力的那一天,再将她除掉。但我很想知道,这样一番有道理的话,是谁。”
她声音变得狠厉了起来,竟有了几分呵斥的意味。
织锦的身子微微一颤,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个模样。
神色一乱间,她就是匆忙的应着,“是朝中的一个小官,叫高希。高大人自称与李家有旧交,又心疼小姐你的境遇,才让我说这些话来劝劝小姐。”
“这个人…”
长孙明珠沉吟了许久才是摇头,“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知道是哪位。不过也无妨,你就请他过府一叙,我要亲自见见这个会同情我的高大人。”
李世民收到秀宁的亲笔书信,言说她三五日内就会返回长安,他便再没了于书房中静候佳人归来的心思。
匆忙带了佩剑,策马而行长安郊外,他静静的等候着,无论多久他都等,他要做她归来时,第一个见到她的人。
秦王府。
高希款款而来,见了长孙明珠就是十分恭敬的行礼,“王妃安好。”
长孙明珠同织锦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退出去,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来后,才幽幽开口道:“我不安好。”
高希微微抬头,看向了长孙明珠,“人生路长着,安不安好,又岂在一时?”
“高大人这样说,我就不明白了。今日尚不得安好,日后如何能安?”
长孙明珠淡淡的问着,而后站起身来,十分无力的叹息摇头,“我看我今生也就只有这个命了。”
“那王妃可就是自轻自贱了,王妃的好日子长着呢,只不过不在现在罢了。五年内王妃的气运必会有所转变,日后那是要母仪天下的。”
高希不咸不淡的说着,可他的那种自信,却牵动了长孙明珠的心。
天下女子哪个不希望有一个好夫君,若是嫁进了皇家,又有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成为帝王,而自己则会是那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高大人这话说的,可真真是玩笑了。我朝已有太子,世民不过是秦王,日后怎可能跃过太子,成为皇帝呢?”
“王妃是信了的,不过缺少些证据罢了。高某俗家之名为高希,还有一个方外之名,号称神算子。”
说这话时,高希身上再无那一个七品校书郎的谦卑恭谨,有的是登高台指点江山的气度。
他挥手拂袖间,都有着让人折服的气度。
“先生是江湖中第一奇人,听说比师承道宫的袁天师上要高明几分。缘何先生会入朝为官,而且甘心为这等小官?”
长孙明珠骇然了,原本她从不相信气运一说。
可她今天遇到了高希,方才信了几分,
若非她有气运,有成为皇后的命,又岂会让她遇到高希这样的奇人。
高希淡淡的笑了起来,“神算子也需要入世,高某入世,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件二十多年前的占卜之事罢了。与王妃相见,言明一切,一来是有缘,二来确实不忍见王妃受到的这许多羞辱与伤害。人非草木,高某动了恻隐之心,想帮一帮王妃,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长孙明珠的眼中闪过了喜色,随即就又黯然了,“我是想帮先生,只是先生纵是动了恻隐之心,明珠亦不敢妄自奢求。明珠总要能为先生做些事情,才配得到先生的相助。”
“这是自然,高某岂会无所求。现如今天下人都遵从道家推算天命之能,高某虽得神算子之名,却终究显得名不正言不顺。若王妃日后宝册金印在手,可否毁灭道家,尊我这一脉为天下相术之正统?”
长孙明珠思量着,这究竟谁为正统,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毕竟她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但对于高希而言,却是十分重要。
如此一来,他的合作倒是有几分的可信,若是真得他相助,自己这皇后之位,除掉李秀宁的心愿,当是必可达成。
她这般说着,就是应允道:“先生放心,明珠若能成为皇后,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请先生多指点个一二。”
高希含笑,作揖道谢后才言,“为何今日李秀宁风头正盛,乃是因为江山尚未砥定,朝廷需要的是领兵打仗的人才。可俗话说得好,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并不是所有打下江山的人,都适合守住江山。王妃有空,不若去读一读史记中的汉高祖刘邦传。其中提到,晚年他欲废去太子刘盈,改立戚夫人之子太子时,张良为吕后献上一计,王妃可做参考。”
说着,他作揖道:“天机终不可透露太多,高某言尽于此,一切都在王妃的悟性。”
顿了顿,他又再作揖道:“高某的身份,还请王妃代为保密,若不然坏了天机,命数发生转变,一切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这些我都明白,有劳高大人费心了。”
送走了高希,长孙明珠就是一个坐在房中,陷入了沉思。
她思考的样子,吓坏了织锦,她只当自家小姐是中邪了,居然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坐了一整个下午。
最后,织锦怕了,就是哭着上前,抱住了长孙明珠,“小姐,您别这样,求求您,别这样啊,您清醒过来吧,小姐。”
“我没事。”
她十分温和的说着,而后道:“说起来,今天高大人的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我。他叫去读读史记,虽然刘邦吕后之事,和我的完全不同,但我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后宫女人,得宠尚是次要的,要想保住位置,保护自己的孩子,权力永远都握在手中,就必须和前朝联络。若你的亲信,成为夫君信任倚仗之人,宠爱自然就来了。纵是无宠,相敬如宾,还有的尊容也是一样的。行军打仗,纵是再有奇才,也不过是武将。若是天下太平时,终究还是要靠文官。以大唐眼下的情况看,数年内必可平定那诸多势力,到时候大唐的政局也会从打江山变成守江山。料想朝中将来会有大洗牌的,武官得势,一时而已,将来终究是要文官做大的。”
她这般说着,织锦只觉得糊涂的很,她却是彻底了然,也释怀了,“织锦,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忍下今日一时,将来总有让李秀宁付出代价的时候。今日她虽高高在上,却终究不过是棋子,为我所用。她纵是帮着秦王铺平了那条通向皇帝宝座的路,也不过是在为我做嫁衣罢了。”
织锦虽然还是不懂,却是点头了,“小姐有想法自然好,只是小姐要开开心心的,千万莫要再落泪,再伤了自己的身子。”
“这点自然,我不是傻子,长孙家的融入兴衰,都系在我身上了。”
她沉声的说着,微微闭目,将心里所以的怨怒都一并平息。
机会,是要等待的,她已然谋划好了,只需要一点点的去做,去运营,那机会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