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宁遥遥走来,浅然一笑道:“给我治眼睛的药,带来了没?”
“三小姐宽心,一切都准备停当,只等三小姐用药后,双目复明。”
徐茂公颇为违心的说着,分明聪明如他,早已猜到了敷用这药的结局,可有李世民在场,他也只能这般言说。
李世民起身伸手道:“药给我。”
秀宁莞尔,“你知道这药怎么用吗?”
茫然摇头,李世民却是心意已决的道:“就算方法再繁复,我也可以学。这药我必是要亲手为你敷上。”
秀宁被逗笑了,“我知道你聪明,小时候读书就过目不忘。可这敷药的手法,还真不是你聪明就能学会的。不信你问侯君集,他不是个笨蛋吧,结果昨天说为了学会这敷药的手法,足足耗费了几个月来着?”
侯君集颇为配合,当下一脸苦恼的道:“秀宁姐,你能不拆穿我吗?自从学了这敷药的手法,我是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里,都在怀疑我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明明很简单的手法,居然怎么学都学不会。世民哥,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智慧,只是这敷药的手法有轻重缓急等等之分,总之真不是一次就能学会的。可这药,总共就这么几副,还是那位隐士高人刺下的,他说要不是看在你和秀宁姐情深意重的份上,绝对不会轻易赐药的。而且他还警告我们,这一次拿了药离开,就别再出现在他面前,否则杀无赦啊。”
侯君集这说谎的水准是一流的,昔日里在江湖上,经营着那不可告人买卖的庄主,自然是精于此道,若不然如何与官府盗匪百姓商人打交道。
李世民信了几分,虽是不坚持亲自动手,却是要与秀宁通往。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想看我出丑吗?”
秀宁撇嘴,一副不满不悦的模样。
“没有这么严重,不过是敷药而已,何来出丑一说?”
李世民茫然无所知,秀宁急得跺脚,“你知道什么嘛,这药敷上,见效后其疼无比。我是不要被你看到的,要是那么狰狞的面目都被你看到了,结果还没复明,我岂不是要丢死人,以后都无颜面来见你了?我不管,反正我要你心里记住的,是最美的我,就是不许你去看。”
说着,她直接抢过了药,“你要非去看,我宁愿把这药扔了,做一辈子瞎子。”
天下间也只有秀宁一人,能让他无可奈何。
软语相求,她不会听。
动手威胁,他自己就已然下不去手了。
徐茂公在一旁十分适时的开口道:“二爷,都说女子爱貌。昔年得汉武帝谬赞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李夫人,生重病要死前,还不忘丝帕遮面。这说的就是女子的爱美之心,她们是绝不愿意心爱男人看到她们的丑态,你还是成全了三小姐的一番心意吧。”
秀宁与侯君集离去,越走越远,李世民不禁微微皱眉,“为何去那么远?”
“要到溪边,这药必须活水化开才能用呢。”
秀宁笑着同他摆了摆手,“你不许追来,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李世民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摇头,“好,不追过去。”
聪明如徐茂公,被成为军师的他,已然明白,李世民这般追问,是本能的生了疑心。
当下,他岔开话题道:“看着二爷和三小姐这般,就连我都有些羡慕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了。要说未见三小姐和二爷这般相处之前,我还不太认同二爷的痴心一片。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感情上的事,便是痴心对痴心。”
李世民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目光始终遥望着远方,哪怕早已没了秀宁和侯君集的身影,他依旧遥望,好似望穿一切,便能看清楚那女子一般。
溪水边,侯君集十分认真的取出了草药,“秀宁姐,这得怎么用活水化开?”
“你也蠢了啊?”
秀宁轻笑着,拿过了草药,细细的闻着,而后将草药分成的两份。
最后,她推过左手边的那一堆道:“装在丝帕里,放入溪水中,等所有的药材都被泡得松软时,再拿出来敷眼便可。”
“那为什么要把药材分两堆啊?”
他照做了,却仍是很有些不解的问着。
秀宁笑不出来了,“你是真的变蠢了吗?这不很明显嘛,我信任你,交给你的这部分药是真正能治好眼睛的药,剩下的这些都是没用的废物。你要知道,人心险恶,不得不防。那个长孙家的人,怎么就会混进你们的队伍,跟着一起来到突厥。他勾结李建成是次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你们为何决议带他同往。我相信除了你以外,剩下的三个人里,肯定有一个人是和他有所勾结的。不过那个人是李建成的人,还是是长孙明珠的心月复,总之都是想我死的。”
侯君集一阵
的骇然,“姐,你的心思太缜密了,我都没想到这些。你说的对,那个长孙家的人,出现的离奇的很。我是和姐还有世民哥都关系匪浅,又是知道真相的人,所以虽然年轻,却也破例跟着一起来了突厥。这次的人,都是徐先生挑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挑中长孙家的人同往,不过也许是有人向他力荐,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说着,他将丝帕从溪水中拿了出来,“姐,你确定无人下毒吗?”
“嗯,至少以我的见识来少,没有嗅出毒药的存在。所以就算是中毒了,也是我命该如此。”
听她说命该如此中,总有淡淡的伤感。
“姐,是不是这样一来,你的眼睛就要彻底毁了。”侯君集小心翼翼的问着。
“也许吧。”秀宁不太确定的说着,“不过我无所谓啊,无论是不是瞎了,你世民哥都会对我不离不弃。所以能否复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需要他,而我也禁锢了他的雄心壮志太久了一点,你说是吗?”
她的淡然,她的豁达,是侯君集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他轻声叹息,“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就不该将你们还活着的事告诉徐先生。”
“你有什么错啊?难道要看着一起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弟兄们纷纷惨死,最后轮到自己吗?能救大家的只有世民,你只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仅此而已。天下间从来都没有完美的事,有所得,就要有所舍。”
秀宁的话,听得他连连叹息,“那姐,回长安以后,你还能带我玩陀螺,放风筝,捏泥人,吃冰糖葫芦吗?”
“为什么不可以啊?有人说瞎子不能玩的吗?”
秀宁笑着仰头坐在当场,一点点,她的笑意收敛,神色凝重的道:“不过这一次,我不能太快和你们一起返回长安。得等世民的心,完全被情义,还有帝王大业羁绊住我才能回去。只有这些,才能淡化他对我的歉意,若是回去的早了,他只怕还会一甩手,陪着我隐居。若真是这样,你们断然无能再请他出山了。”
“姐,我知道,这些事情我都会做好的,不会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
“这就好。”
秀宁浅笑着,躺在了草坪上,轻声叹息着,却不曾才多说别的什么。
她的心事,侯君集读不懂,只觉得了浓重的哀思与忧愁,“姐,乐观点,也许一副药用下去,眼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