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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青青子衿悠我心

柳沅芷不用去大狄和亲之事,有人烦忧,那自也有人欢喜。

曲知许急急地从撷芳殿内出来,刚踏上华阳宫门前的宫道,便碰上了从漪兰宫溢菲殿而来的奚方如。二人此次前去,为的是同一件事情,当即便相伴而行。

待到了钩弋宫内,她们先行至莲漪殿去寻了阮明庭,随后,三人便一同去了瑶光殿。

“柳姐姐。”三人方踏进殿门,阮明庭便毫无顾忌地朗声唤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柳沅芷莞尔一笑,“我方才还在与月儿说起你们呢。”

几人相见,一时热闹不已,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笑意。

“柳姐姐,你没去和亲真是太好了。”曲知许说道,“我,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说着说着竟不自觉地有些哽咽了。

“傻丫头,我这不好好的吗?”柳沅芷执起了曲知许的小手,柔声安慰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见绿萍与黄杏将一盘盘点心都端了上来,寒月才微笑着上前言道,“几位小主坐下用些茶点吧,这些都是奴婢早晨新做的。”

“是是是,都快些坐下。”柳沅芷略显抱歉地说道,“你们瞧我,一时激动,就光顾着讲话了,竟就让你们这么站着,还是月儿想的周到。来,我们坐着慢慢说。”

待众人皆落座后,寒月便替她们一一斟上了热茶。清水注入杯盏,阵阵茶香随着升腾的袅袅水汽弥漫四溢开来。青瓷茶盏中,片片细叶在清澈碧绿的汤水中舒展,旋转,缓缓升起,又徐徐下沉,再升再沉,起起落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

奚方如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君山云雾,随后才相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听闻此次是那大狄二王子主动去找皇上说要更换人选的,这我倒是有些想不通了。之前,不正是他们大狄执意要姐姐你前去和亲的吗?如今怎的又将人选改回了原先的太和公主了?”

“是啊,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阮明庭也随之问道。

柳沅芷婉然一笑,随即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只不过却是巧妙地掩去了南宫珩的部分。

“我本想早早与你们说的,但又怕万一不成。如此思来想去,倒是耽搁了,没成想,反而惹得妹妹们终日为我忧心。如此,是我的不是。”柳沅芷神色颇为内疚。

阮明庭闻言,赶忙道,“姐姐你实在无需自责,我们都明白的。若是你提前将此计告知于我们,我们或许反会露出马脚,令人看出端倪。这样一来,倒不如不知道来得安全。”曲知许与奚方如亦点头表示赞同。

“如此说来,姐姐此次能化险为夷还真是多亏了月儿姑娘的妙计了。”奚方如说着,不由地多看了寒月几眼。

阮明庭与曲知许自是见识过寒月的聪慧,便就没有奚方如这么诧异。“月儿姑娘确实与众不同。”阮明庭由衷感叹道。

寒月笑容温默,眸色清亮,“小主谬赞了,奴婢实不敢当。此番能成事,也定是天意,奴婢只是凑巧罢了。”

“有功却不居功,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奚方如深深地看了一眼寒月,继而转向柳沅芷笑着说道,“姐姐你倒是真得了个宝。”

柳沅芷心下轻松,不由点头含笑,月兑口道,“谁说不是呢。”

“姐姐你如此讲话,倒是与我有几分相似了。”阮明庭忍不住打趣道。她此言一出,当即便引来众人一阵笑闹。

曲知许忽而抬眸朝着殿内左右张望了一番,“对了,姐姐,今日怎么不见紫陌姑娘?”

“就在你们来之前,她刚去了太医院,也就是前后脚的事儿。”柳沅芷答道。

听见紫陌去了太医院,曲知许的神色立马变得有些担忧起来,“可是姐姐身子有哪里不爽利?”

柳沅芷摇了摇头,“知许,你别担心,我身上并无不妥。紫陌那个小丫头呀,是处理自个儿的事情去了。”她说完,便与一旁的寒月相视一笑,个中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曲知许闻言,这才安下心来。她见柳沅芷与寒月二人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心里顿时便明白了几分。

“是不是没有那个小丫头在一旁叽叽喳喳的,你们反倒不习惯了?”柳沅芷莞尔问道。

曲知许看了一眼默默守在身侧的银铃,不免笑道,“喏,还不是银铃这个傻丫头。听到姐姐你不用去和亲的时候,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原来啊,是因为紫陌呢。没成想,她俩在不知不觉之间竟已然这么亲厚了。”

“我本来想让她们说说体己话来着,可惜来得不巧。”曲知许叹了叹。

阮明庭忍不住笑道,“你往姐姐这儿跑得如此勤快,还怕银铃会见不着紫陌么!”

奚方如也随之掩袖而笑,“这倒着实不用担心,的确多的是机会呢。”

曲知许原拿着银铃打趣呢,没想到却被阮明庭给扯到了自己的身上,连奚方如都在一旁帮衬。她一下子不知道反驳什么好,白皙水女敕的脸蛋儿便又晕上了红云。

正当众人相谈甚欢之时,绿萍疾步走了进来禀告道,“娘娘,连总管来了。”

柳沅芷闻言不禁微微一愣,似有些意外。

阮明庭见状扑哧一笑,说道,“依我看呐,皇上他保准是想姐姐你了,这才派了连总管亲自前来宣姐姐你过去呢。”

“就你贫嘴!”柳沅芷啐了一句。

就在玩笑间,连总管已然走了进来。他行至柳沅芷跟前,恭敬行礼道,“奴才给洛修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他话音刚落,又紧接着转身对着阮明庭三人道,“奴才见过阮小主,奚小主,曲小主,三位小主安好。”

“连总管快快请起,不必多礼。”柳沅芷温言道。

连总管起身后,便看向柳沅芷说道,“皇上特命奴才前来宣娘娘您去承明殿一趟。”

不知怎的,柳沅芷的眉心忽然没来由地一跳,她瞟了一眼连总管的神情,但见他神色并无异样。她压下了心中那一丝丝隐隐的不安,柔声道,“那好,本宫现在就随你去一趟。”

那厢,紫陌也踏进了太医院。

因着昨晚是叶子陵当值,此刻,他刚换好了家常的衣裳出来,想着待今日值守的太医来了之后便出宫歇息。

“叶太医!”紫陌那清亮却又不失甜糯的声音掠过了叶子陵的耳畔。他转过身,只见一袭粉衣的紫陌正提着个食盒款款走来。

“紫陌姑娘来了。”叶子陵放下了手中的一卷书,眉目柔和,如脉脉春风,“今日是什么东西用完了?”

这段时日以来,紫陌总是隔三差五地往太医院里头跑,找的借口无非是今日缺了枸杞,明日又缺了黄芪。对此,叶子陵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合欢,是安眠的合欢没了。”紫陌月兑口而出。

叶子陵闻言不禁微微一愣,他清楚地记得几日前刚给过紫陌一包合欢花,又何至于这么快就用完了?他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说破,随即便回身去取合欢花了。

话说出口后,紫陌才忆起这个借口早已被她用过了。她随即轻轻跺了跺脚,直道自己大意了。

叶子陵取完合欢花回来,但见紫陌一个人正暗自言语着,似是万分窘迫的模样。

他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走至紫陌跟前将手中的纸包递给了她。

“多谢。”紫陌的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宛若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叶子陵看着她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了扬。只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紫陌踟蹰了半晌,才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前日里,我是因为担心娘娘,太心急了,所以才会失态,还望叶太医你不要介意。”

原来,那日在得知柳沅芷要和亲大狄之后,紫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竟鬼使神差地跑到太医院,去找了正在当值的叶子陵。许是她一想到自己往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叶子陵了,这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止不住地往下落,可谓是好生哭诉了一番。

她料定自己当时大哭的样子必是难看极了,现在想想,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自是不会介意,你也不必再介怀了。”叶子陵温言道。

“嗯。”紫陌仍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

太医院内众人皆在忙活,学徒手中的捣药声也是不绝于耳,想来应是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可是为了安全起见,紫陌还是走至外院,择了一处僻静角落,才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与了叶子陵听。

“这下好了,想必之后定会否极泰来的。哦,对了。”紫陌摊开了手掌,将一个拇指大小的宝葫芦状白玉瓶子递到了叶子陵的面前,“这个还给你。”

白玉小瓶中装的乃是叶子陵配制的假死药。当日他听闻此噩耗,可谓是心急如焚,何况,他对于南宫珩能否想出对策来解困,也是没有丝毫的把握。情急之下,便想到了假死之法。

只是,且不论假死之后会掀起何等惊涛骇浪,单从药性上来说,假死药也会给服用者的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所以,此法可谓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叶子陵也不愿意去用此药。

“现如今能这般安然无恙,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叶子陵伸手接过玉瓶,不动声色地藏入了衣袖之中。

“还有这个。”紫陌将食盒提起,“是我亲手做的豌豆黄和紫苏糕。”

叶子陵一时有些怔愣。

“就当是我那日失态的赔礼了。”紫陌见他没接,不由催促道,“你快拿着,我在这儿耽搁挺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那就多谢紫陌姑娘了,让紫陌姑娘费心了。”叶子陵点头致谢。

秋日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在叶子陵那磊磊的青衫上投射下柔和的光影。除却官服的他,温润,清逸,长身玉立,一如当年初见时的那般模样。

紫陌的心湖中仿佛有一只小舟轻轻摇过,不动声色,却逶迤出一路的绵长涟漪。

她转身抬步走开,刚踏出两步,又回过身来,叮嘱道,“要记得吃啊,放久了可就不好吃了。”她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叶子陵收回了视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心中漾起了微微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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