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放在从前,东家醉酒后抱着自己说出那些话来,她定会信以为真且感动不已的。
可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了,不会再因此而有所感动了。
这段时间,她游走于各大官人之间,施展出浑身解数,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多赚些银子,趁着自己年轻,给自己赚出一条出路来。
偏巧今日自己与那朱氏公子谈的投缘,只差一个以身相许时,去被东家突如其来的告白全部搅合了。
因此,此刻听到王妈妈的道喜,她才无心理会。
但出于对王妈妈的尊重,她还是回应了。
“雨蓉啊!东家他终于回心转意了,你这丫头,终于时来运转,就快要月兑离苦海喽~”
“哦?是吗?”
相比王妈妈的热情高涨,她却忍不住一阵心酸。
为何偏偏是自己已经放弃了之后,他才回心转意了呢?
“当然了,方才九公子将东家扶回房去时可是吩咐了,指明了要你过去呢!你放心,妈妈我啊早已帮你张罗好了花瓣浴盆,你待会儿沐浴更衣过后,便赶紧去东家的房里侍候吧!快去!准备准备。”
闻言,雨蓉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面上无比淡然道:
“王妈妈,麻烦您帮我回了九公子,就说……雨蓉不愿侍奉东家,让他另择他人吧!”
“什么?”
王婆子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难以置信的长大了嘴巴。
“雨蓉啊!你……”
“有劳妈妈为雨蓉如此操劳了,雨蓉心领了。劳烦您,帮雨蓉传个话吧!就说雨蓉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侍奉东家了。”
语毕,雨蓉便缓缓的欠身退下了。
“诶!雨蓉……雨蓉!你这丫头……你……”
望着雨蓉决绝的背影,王婆子一脸的惊讶。
试问这整个清水居上下,谁人不知雨蓉对东家的一番心思。
春去冬来,这丫头像是着了魔一样的,始终跟在东家身后,虽说总是被训斥,但却乐此不疲。
怎么才过了短短数日,竟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了?
难道是因为之前被东家训斥了?所以才会如此的?
彼时的小九始终守在炎通的床榻边上,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小九不禁一阵烦躁。
片刻钟后,王妈妈终于小心的自门外步入了。
“九公子恕罪,那个……雨蓉姑娘说她身子不大爽利,故而,不能来侍候东家了。”
“什么?谁说要她来侍奉师兄的?你自己瞧,你们东家都什么样子了?”小九一时气结,冲着王婆子大吼道,“我是叫你把人寻来,本公子有话要对她说!”
“这……这这这……”
见王婆子那一副慌张的神情,小九更是烦躁了,摆了摆手气恼道:
“罢了罢了!你去寻个人来,陪在师兄身边伺候,再命人熬点醒酒汤来,还是我亲自去找雨蓉姐姐吧!”
“是是是,奴家这就去安排。”
片刻钟后,待那侍奉之人寻了来以后,小九也赶忙出了房门,直奔雨蓉所居的闺房而去了。
“雨蓉姐姐,我是小九,有事寻你,还请开开门。”
小九轻敲房门,语气尽量轻柔道。
只不过话音落下半晌
都不见里面有人回应,小九于是便打算再次敲门试试。
刚一抬手,门却忽的自里面打开了。
“九公子,请进来说话吧!”
听着雨蓉沙哑的声音,小九轻叹口气。
“多谢。”
直到进到房中,小九方才四下打量了下。
雨蓉的房间不大,屋内角落里却有一方小小的书案,上面摆放着一些木质的小玩意。
看雨蓉的表情,一双原本澄澈的双眼似乎还红肿着,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哭过。
“九公子,请坐吧!”
雨蓉边说,边从桌子上拎过茶壶,为小九斟了一杯茶。
“来,喝杯茶吧!”
“多谢。”小九简单抿了口茶水,刚打算开口,却被雨蓉抢了先。
“九公子今日前来,应该不是问奴家关于芳樱的事吧?”
小九闻言尴尬点头,强笑了下。
“雨蓉姐姐,我来,不是为了芳樱,是为了你。”
“为我?”雨蓉忽然间莞尔一笑,吸了吸鼻子道:“公子这话若是被芳樱妹妹听了去,定会吃醋的。”
小九轻放下茶杯,面色如常道:
“姑娘如此聪慧,怎会猜不出在下是为了你和师兄之事前来叨扰呢?”
“公子明知是叨扰,为何还要与雨蓉聊这些?”
显然,雨蓉是有不悦的。
小九自是看得出来。
“雨蓉姑娘,还记得在下之前便与你说过吗?其实师兄真的是有苦衷的。他并非不喜欢你……”
“莫要再说了!”雨蓉忽然反应甚为激烈,一双杏眼里盛满了泪水,此刻正恶狠狠的望着小九。
“姐姐如斯痛苦,为何不让在下把话讲完?”
小九知道,今日话已至此,倘若不说清楚,日后他们二人都会活在痛苦之中的。
“你不懂!你根本不明白!九公子……你走吧!我的事情,无需公子插手……”
“不懂?”小九不怒反笑,“要说女人的心思,小九自问还是略懂一二的。姑娘如此这般折磨自己,无非就是因为那一日师兄对你口出恶言,践踏了姑娘的自尊。小九知道,姑娘是并非不爱,而是不敢再爱了,对吗?”
见雨蓉没有反驳,小九则是趁势而上,继续道:
“可是雨蓉姑娘,你知道吗?其实师兄只是不想让你因他而受到伤害罢了。他不希望你对他的情感,毁了你的一生。我不知道你何时来的清水居,五年前,清水居里有位姑娘,名唤玉卿,此女子与你一样,深爱着师兄,可最终却因师兄没有能力保护那女子,致其惨死,自那之后,师兄始终愧疚不已,他并非不喜欢姑娘,只是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玉卿罢了。”
小九一边叙述,雨蓉一边默默的落泪抽噎着,直到小九讲完她方才抬起头来。
“九公子,我知道你是为了哄我才会编出的这些,雨蓉已经受过一次伤害了,那种爱而不得之感,雨蓉当真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求求公子,放过雨蓉吧!”
“这些话都是师兄亲口告诉在下的!倘若那日不是有事耽搁了,小九一早便会向姑娘说明了!雨蓉姐姐,请你相信在下!”
“不要再说了!九公子,求求你,出去!求你了……出去!!”
“雨蓉姑娘……”
小九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当看到雨蓉那一脸绝望的神情时,终归还是放弃了。
“也罢!姑娘好生歇着,在下出去就是,我就守在门口,若姑娘何时想通了,便打开门来,告诉小九。”
语毕,小九便大步退至了门外,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小九始终站在门口,默默的等待着,不为别的,只为了师兄这一次,不要再错过雨蓉了。
他知道失去挚爱的痛,所以他不希望看到炎通师兄也承受那样的痛苦。
或许,这是他唯一能为炎通师兄做的事了。
冬日的雪花,总是说下就下的。
小九站在冷风中没多久,天空便洋洋洒洒着落下了雪花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小九的肩头便落满了雪片。
“公子竟在此处,真叫芳樱好找啊!”就在小九咬着嘴唇瑟瑟发抖时,一声熟悉的声音忽的自身后传来了。
“芳樱,你怎么来了?外面凉,你还是赶快进屋去吧!别着了风寒。”
小九作势便要将自己身上的外衫月兑下来,却被芳樱出手制止了。
“芳樱没事的,公子身子单薄,这外衫还是公子披着吧!”
小九闻言宠溺一笑,将芳樱的手直接放进了自己的衣衫里面,随即继续将身上的外衫解下,披在了芳樱的肩头。
“你瞧你,如此憔悴,真叫人心疼,此处过于寒冷,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待芳樱答话,自其身后便冲上了个鬼机灵。
“啧啧!姐姐和姐夫的感情真好,如此恩爱,想必爹爹瞧了也会高兴吧?”
“漫雪啊!等你嫁给了公孙公子,也有的恩爱呢!公孙公子那可是柔情似水啊!”
小九忍不住出言调侃,却气的漫雪一阵瞪眼。
“呸呸呸!我才不要嫁给公孙寂然那个小白脸子呢!少在本姑娘面前提他!”
“哟哟哟!指不定心里多美呢!”
小九歪着脑袋,撇嘴道。
“你……姐姐,姐夫他欺负我,你管不管?”
因为有了芳樱在,漫雪不敢对小九如何,只能冲着芳樱撒娇了。
“哎呀!好啦!别闹了。”芳樱嗔怪的瞥了一眼身后的漫雪,笑了笑道。“对了公子,方才听王妈妈说,你来找雨蓉姐姐了?是有何事吗?为何站在门外呢?”
闻言,小九长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想帮着撮合师兄和雨蓉姑娘的。谁知雨蓉姑娘被师兄伤的太深了……”
后面的话,即使不用说,芳樱也能领会了。
“嗯,原来如此。”芳樱轻点了下头,忽而眨巴着一双眼道:“那可否让芳樱前去一试呢?”
“你?还是算了,万一雨蓉发起火来,打伤了你,人家可是会心疼的。”语毕,小九立即将芳樱一把揽在了怀里。
瞧见这一幕的漫雪立即将脸背了过去,羞红了脸颊。
感受着小九温暖的怀抱,芳樱不禁软了语气道:
“放心吧!芳樱最是了解姐姐了,她是断不会出手伤人的,我有把握说服她。”
“真的吗?”
“嗯。”
虽说小九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但在芳樱的再三保证下,最终也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了。
“那你自己小心,若是有事,立即唤我,我就在门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