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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割舌之争

“回大人的话,小人今日带着自家耕牛从李财主府门前路过,不过是给牛找草的时间,耕牛的牛舌就被人割下来了。”

听完那人说的第一句话,宋宓原本有些玩味的神情忽然正色起来。

大恒有明确规定,要保护耕牛,因此关于耕牛的案子都极其难以判定,虽然确定案件是县丞故意为难,但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案子。

“小人找那李府的人询问,结果李府的人竟然倒打一耙,说那牛是他们府上的,是小人割了牛舌,要求小人赔偿他们。”

听见“割牛舌”三个字,宋宓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

若耕牛没有了牛舌,根本无法喝水吃草。朝廷中严禁宰杀耕牛,如此一来,没有了牛舌的耕牛只能被活活饿死。

“小人家穷,耕牛没了舌头,一家人的地没有办法及时耕种不说,那明明是小人的牛,凭什么要小人赔偿?求大人给小人做主啊!”

说到最后,似乎说到了伤心之处,堂下的伸冤之人近乎要哭出来了。

听完伸冤人的话,宋宓仔细的观察了那伸冤人一眼。

眉毛过长并压迫着双眼,目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说话时目光总是闪躲,走路如老鼠般细碎不定,此类人多为好吃懒做唯利是图之辈。

有了最初的性格判断,询问过那伸冤人姓名以及居住地方之后,宋宓点点头表示明白,示意衙役去将那李财主带过来。

侧眸状似不经意瞥了那县丞一眼,只见那县丞眼中闪过没来的掩盖的担忧与懊恼。

怎么,这样的一个与耕牛相关的案子,不是他这个县丞挑选来为难自己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神色?

微微挑了挑眉,宋宓坐在高堂之上沉思着。

那伸冤人将自己的冤情说出之后,在衙门之外围观新县令办案的百姓就议论开了。

“这不是夏村的夏铁牛吗?嗤,一个好吃懒做的人,走了什么狗屎运,不知从哪里弄个老牛出去一回,牛舌头就被人剪了?”

“嘁,那李财主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回,还不知道谁冤枉谁呢。”

“就是,那李财主仗着自己有一个……,成日里压榨我们,这一次的青天大老爷可一定要好好整治他!”

李财主仗着自己有一个什么?

一直在仔细聆听百姓议论声的宋宓一顿,她故意不关闭正衙大门,就是为了听这些百姓议论的,果然是能从中得到不少消息。

“,你们瞅见没,咱们这一次来的青天大老爷可真是俊俏啊!”

“呦,还真是,看那容貌,若是个女的,恐怕怡红楼的花魁就要换人来做咯!”

“嘘大老爷可就在上面坐着呢,要是被他听见了,你们还要命不要命了?”

不好意思,青天大老爷可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宋宓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门口,百姓的议论之声渐渐大了起来,好巧不巧,她就听见了这么几句话。

似乎是被那几个人的谈话带偏了,接下来很多人都在议论宋宓的样貌。

感觉到从百姓们的议论中已经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宋宓不再去听百姓们的谈话。

果然如她所看的那样,这个案件不是一起简单的财主依仗财势欺负诬陷农民的案子。

这个伸冤的铁牛,既然平日里是个好吃懒做的人,那么忽然拉着耕牛去耕地,这个行为本身就有问题。

“大人,李财主已经带到!”

那李财主是个没有胡子的富态中年男子,笑眯眯的一张胖脸带着几分目空一切的自信。

或许是见过不少大场面,那李财主见了个礼,就随意的站在那里,等着宋宓开口说话。

一直观察李财主的宋宓不由眯了眯眼眸。

这李财主明明身处案件之中,却如此自信的模样,是谁给他的勇气自信?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李财主长的似曾相识呢?

环视了衙门之内,宋宓注意到县丞头隐隐向下低了低。

申州县丞的俸禄应该也不少,但这位县丞却是骨瘦如柴,留着八字胡。

仔细观察了一眼,宋宓心中一动。

若是这县丞能吃胖点,基本上又是一个李财主的模样。

回想了一下来之前看的申州县绅的资料,这县丞,也姓李,有个堂弟是个土财主。

宋宓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原来是李县丞给了李财主如此勇气。

“李财主,夏铁牛说他的牛被你李府的人割了舌头,对此,你如何说?”

“大老爷,那牛是我李府的!而且那牛舌头是被夏铁牛给剪的!他夏铁牛赔偿我有什么不对?”李财主依旧是笑眯眯的,说话时却是有意无意瞟了李县丞一眼。

“你……你胡说!明明牛舌头是被你们剪了的,凭什么诬赖我!”夏铁牛很是愤怒的站起身,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哼,谁不知道你夏铁牛是个好吃懒做的东西,你说说,你怎么就突发奇想去耕地,耕牛还就如此巧合的经过我府门前?”

面对夏铁牛,李财主就没了什么好脸色,从鼻孔之中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谁不知道我李府门前寂静无人,根本没有证人,说不定就是你小子故意借此机会敲诈我!”

“你放屁!”听见李财主三言两语就洗月兑了嫌疑,夏铁牛将陈旧的衣袖向上一撸,作势就要打人:

“你说牛是你李府的,那你说说,你李府的地都是我们耕种,你养耕牛做甚?就算是你府上的,为什么突然把自家的牛拉出府?”

眼见夏铁牛就要扑上去,宋宓狠狠的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

一时间,衙门之内寂静无声,夏铁牛唯唯诺诺的向后退了,不说话了。

冷冷扫过堂下的两个人,宋宓冷声道:“接下来本官问谁,你们谁答,有异议的话,本官自然会给你们申辩的机会!若是有人敢扰乱公堂纪律……”

最后的话宋宓没有说,但是威胁意味极其明显。

“李财主,你家的牛舌被人割了,直接指认夏铁牛,可有什么证据证明夏铁牛割了你家的牛?”宋宓不紧不慢的问出这句话,静等李财主回话。

“怎么证明夏铁牛割了我家的牛?”李财主将话重复了一遍,随即回答道:

“那牛一直是由我雇佣的长工喂养,今天长工回乡,所以耕牛跑了出来,遇见了夏铁牛这小子,结果他想借此敲诈我,所以才割了牛舌!”

听见李财主的话,宋宓心里已经有了某些判断。

人在回话时,如果在说谎,会主动将关注点放在自己撒谎的地方,并较多的去做阐释回答。

而李财主的回答,恰恰证明了……

“夏铁牛,你说李府的人割掉了你耕牛的舌头,然后李府诬陷你,你用什么证明耕牛是你的?”宋宓淡淡一笑,转问李铁牛。

看似随意问了一句话,却是挖了个坑给夏铁牛。

在伸冤中,夏铁牛说是牛舌被人割,他去李府询问,而争吵时夏铁牛直接说是李府人割的,话语之间有出入,便有破绽。

听见宋宓的问话,夏铁牛顿时愣住了,随后说道:“那李府门前几乎没有路人,我把牛放在那附近,不过是找草的时间牛舌就没了,除了李府的人还能有谁?”

听见这句话,宋宓对整个案件已经了然。

“那耕牛可还在?”侧眸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县丞,宋宓问道。

没想到宋宓会忽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县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道:

“两家对于耕牛的归属一直牵扯不清,因此那牛现在正在县衙中。”

“好。”宋宓忽然笑的意味深长:“将牛提上来,本官要审问这头牛,到底谁才是它的主人,又是谁割了它的舌头。”

此言一出,不仅县衙的官员,连同百姓都哗然,随后议论纷纷。

审问耕牛?!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耕牛又不会说人话!怎么审?这位新来的县令简直在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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