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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风大了些, 像是要下雨了。李粲然刚这么想, 雨丝就飘落在了他的头顶, 凉凉的, 很快顺着额头滑落。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行踪,因此没有选择乘坐云舟,而是一路御剑飞行过来。

目光所及, 仓州城在夜幕中透露出了几分狰狞的感觉。除了雨声外, 听不见任何声响, 这种无声的寂静令他的心脏往下沉了沉。

岷州破败的道观中遇到的那个男人只是叙述了一些经历的事, 语无伦次的,说什么也不敢再跟来仓州。李粲然知道他害怕,没有勉强,就连他自己听了这些事也不禁心悸。

那人说是魔神宗的人干的……

他是魔神宗的弟子,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使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 李粲然收起剑,平复了下气息波动, 紧接着又翻出了一张面具熟练地盖在了脸上。

这枚面具是去中州时戴的, 上面有一道横跨半张脸的划痕, 在和轩夏战斗时因为元气的波动振碎的, 但只做遮脸用,没有大的影响。

来之前,他还用铜币给自己占卜了一卦,算到了“大凶”, 从未算到过的卦象,心境有些受了影响,难以真正平静。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屏住呼吸,李粲然躲在城外茂密的树林间,遥遥地望向仓州城的城门口,天阴着,城门是大开着的,无一人把守,也没有人穿行往来。

下一瞬间,他没忍住,手用力按断了一根树枝,咔嚓一声,折断的树枝轻飘飘地掉在地上。

只见黑洞洞的城门口,一人从城内狂奔了出来,但随即,一根粗黑的锁链迅疾地飞出了城门,锁链上带着铃铛,叮铃响了一声,就捆住了他的腿,奔跑着的人被拽倒在了地上。铃铛又响了响,锁链有所感应地往回收去,将那人从地上开始往回拽。

拽了两次,那人紧紧扒着地,手指在泥土地上留下了十道划痕。最后一次时,他没有再扒得住地面,被拖进了城内。

不到三秒的时间,城门口恢复了平静,像无事发生过一般,被拖回去的那人连尖叫都没有发出来过。

“那是什么东西?”李粲然靠在一颗树后,压低声音问道。他光是在暗处看着就觉得疼,那人却没有一声喊叫。

“蚀肉锁,炼尸阵用的,上面的铃铛是一种恐怖的法器。”小统说道,“不过这法器因为太过邪恶,远古时期就被封印失传了。”

“尸阵……”

李粲然对阵法了如指掌,当然听过尸阵的名头,但他没想过有修士会放着随处都能买到简单且容易上手的阵兵不用,得不偿失地炼什么尸阵。

一具尸体炼得再怎么好,也比不过被钢盔铁甲全副武装后的阵兵。

——除非他炼的是活尸。没有真正死亡,而是保留着一部分活人的思维,最是疯魔和难缠。

说起活尸……李粲然有所回忆。

几年前,他记得自己为了系统的赏金任务来过仓州城一次,当时过来就是处理城中出现的活死人,他还在一户人家的院落中挖出来三具,让素月师姐带回了魔神宗。

对了,“那个任务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统气呼呼地道:“仓州城秘闻,还剩下最后一个任务,探查**背后的真相,宿主你都没有做完,就扔在了那儿。”

李粲然:“……是么。”

小统趁机指责:“知道自己错了吗?”

“哦。”

“真的知道了吗?”小统得意洋洋。

李粲然皱眉,说道:“别蹬鼻子上脸。”

“qaq”好的。

他仍记得当时临走前,他见到太岳宗的人搬了一堆装着丹砂的箱子前往桂溪阁,应该是炼丹用的,但一下子运那么多的丹砂,能做什么?和魔神宗有什么关系。

仓州城这事如果真的是魔神宗的人在背后干的,大长老知道吗?

他该怎么办……

“进去看看。”李粲然决定道,“帮我掩护气息。”

没有从城门的大门口进去,太招眼也太傻缺,他绕着附近的丛林转了圈,选了个最不起眼的地方,没有操纵元气御剑,而是徒手扒着城墙,直接翻了进去。

仓州的城墙不高,不像皇城的那么变态,所以他还算轻松。

天色压抑得厉害,整座城被压在了阴霾之下,和之前他来的那次看到的截然不同,路边的花枝都不见了踪影,树枝也都是干枯灰白的,没有半点生气。

在有过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李粲然还算镇定。

手掌一开,言灵术化成的零零点点的金色飞虫立即向四处散开,尽职地探查消息。

他来过仓州城一次,脑海中还残余着一些印象。

雷声一响,大雨开始倾泻。

李粲然第一个去的地方是秦家,也就是他之前做宗门任务时,和尤阳煦他们一起住的那户人家——魔神宗布在仓州的眼线。

担心被人瞧见,他没有大摇大摆地拿出夜明珠照路,或是使用折火之术,而是趁着天上偶尔一闪而过的雷光辨别着方向。

路上除了暴雨外,格外空旷,一个人都看不见,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没再遇到城门口瞧见的诡异黑色锁链和铃铛。

李粲然甚至开始怀疑刚才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就在这时——

有动静!

金色的言灵虫传来了元气讯号。

他骤然惊醒过来,身形隐没,消失在了秦家的院落之中。

秦家大堂,亮着一盏明灯,屋外风雨飘摇,更显得屋内肃穆幽静。

宿阳坐在首位,即使身形清瘦不善打扮,渡劫期七重的修为足以令他不怒自威。

秦家家主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秦家那位病怏怏的大少爷秦怜,披麻戴孝,精神不振的样子,陪坐在下位,其余的秦家人都站着,低着头默不作声。

半个月前,秦家与裴家为利争斗,闹出了不少人命,就连秦家家主都丢掉了性命。

这时候,宿阳没有心情说话,亦或是不屑,用眼神示意了下,跟来的一位魔神宗长老意会了,代替他开了这口,“宿峰主——”

他刚开一口,轰隆隆的雷声就盖住了他的话。

众人静默,只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在不停地响着。雷雨天气,不由分说地将这片天地笼罩其下,就像是重重的帘幕,将一出好戏给围住了。

这种时候,云舟难以乘坐,出门很不方便。只有坐那有顶的云骄,或是修为高深之人在身上披上元气光膜,直接御剑飞行。

“少爷,您该喝药了。”一个下人端着碗药从厨房沿走廊快步过来,尽管步子走得急,衣服上仍有几块地方被雨水给打湿了。

秦怜回过神接过药碗,淡红色的药汁中散发出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魔神宗跟来的长老望了眼这碗药,药香扑鼻,但他知道,实则香不在药,而在蛊,都说这位秦家少爷的身体不好,竟一直在用蛊吊命。

当年魔神宗找上秦家当自己在仓州城的眼线时,就知道秦家家主命不久矣,未来的秦家一定会传到这位病少爷的手中,这些年来暗地里给他找了不少灵丹妙药续命,可惜没能派上用场。

听闻有些玩蛊的人有个癖好,喜好用自己的血肉来养蛊,注定是活不长久的,再加上眼前的秦家少爷看着也不像长命之人。

看来是时候得找个心月复接替秦家了。

雷声慢慢变小了。

他重新开口,“宿峰主这趟过来,是为了天都峰弟子被杀害一事,不知秦少爷是否听说,有一艘载有两具尸体的云舟落在了天都峰上,恰好是从仓州城回来。”

秦怜神色冷淡地摇头,“不曾听说。”

他说完,秦家一人跟着说道:“是有两名贵门弟子来过仓州,匆匆呆了一天又走了,不想会发生这等事……还望两位大人节哀。”

宿阳清楚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但自己分脉弟子被杀一事又不愿就此善罢,终于舍得开了口,“秦少爷,不是我宿某不通情理,实在是这两位弟子尸骨未寒,死得冤枉,让我怎么能不追究,还希望秦少爷你能体谅。”

“你想做什么?”秦怜将喝完的药碗递给了下人,问道。

“死掉的两位弟子是奉宗门之命前来吊唁秦家主的,谁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宿阳停顿了下,接着道,“我这次过来是想让你们秦家给个说法,究竟对魔神宗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不妨今日把话摊开了。”

下人没拿稳药碗,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吓得连忙跪地拾起碎片,慌里慌张间被陶瓷的尖角割破了手指,鲜血直流。

秦家一人低声道:“下去。”

魔神宗跟来的长老呵斥道:“站住,今日在场的谁都别想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秦家的一位年轻人忍不住问道,“怀疑是我们干的,拿我们撒气吗?”

宿阳的头发眉毛俱是稀疏,眼睛肿胀,他从位子里站起来,说道:“撒气?我哪敢呐。”

秦怜道:“不撒气,那就是来算账的。”

眼瞧着太岳宗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宗内的宝贝都被瓜分完了,一共就三家分到。

魔神宗,怕是坐不住了。

刚才隐没云层的雷声又响彻了起来,翻滚的黑云将夜色映衬得格外诡谲。

秦怜望了眼大堂外的天,手指没有节奏的,随意地敲了几下桌子,像是等待着什么。

秦家熟悉这位少爷脾气的人知道,他是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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