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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项铮x尤灿(三)

听说尤灿醒了, 尤涟分分钟逃课去医院看哥哥。

但过了探病的时间,保安没让他进,只好第二天再去。

结果他第二天去了, 还没来得及嘘寒问暖抱头痛哭一番, 就被尤灿目光淡淡地盯着写起了作业。

尤涟:qaq

酝酿了好几天的感情一下全憋了回去。

他只好委委屈屈地趴在桌上跟奥数题奋斗。

过了会,写到不会写的地方,他下意识抬头想问尤灿,却见尤灿正看着窗外发呆, 眼神空茫, 脸色苍白。

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尤涟低下头沉默,手上的笔却是转出了花。题完全看不下去,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让尤灿开心一点,毕竟心情是会影响身体恢复的。

他希望尤灿可以快点好起来。

半晌, 他道:“哥, 我这次一模考了班里第二十三名。”

以前他都是倒数第一的。

进步超大的!

尤灿侧头看他:“这分数够上高中?”

尤涟眨眨眼:“不够啊。”

尤灿无声地看着尤涟。

尤涟低下头。

好吧,这确实不是什么能让人高兴起来的事。

“哥。”过了会, 他又喊了声。

“嗯?”

“不你来猜一猜我会分化什么?”

“……”

尤涟挠挠头:“好吧,是没什么好猜的。”

他趴回桌子,下巴抵着本子继续转笔, 眉头紧锁, 显然还没放弃思考哄尤灿开心的法子。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尤涟模模下巴,脸皮掀起,悄悄打量尤灿。

没一会,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接着吱的一声,凳子被拉到床边的位置。

一颗毛茸茸扎着小辫的金色脑袋贴上了被子。

尤涟侧着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尤灿:“我的头给你模!”

尤灿看着他,终于笑了出来。

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揉上眼前那丛毛茸茸。他安抚道:“放心吧, 我没事,很快就好了。”

当天深夜,尤灿突发高烧,再次陷入昏迷。

作为尤灿的主治医生,项铮才睡下就被电话吵醒,披上衣服赶去医院。

尤灿病情恶化,再次进了手术室。

出来后依旧昏迷不醒,反复发烧,等到情况终于平稳已经又过了四天。

这几天里尤灿极快地瘦了下来,眼窝微陷,胸口几乎能看清肋骨。

他神情憔悴,身形萧瑟,病号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不是一双眼睛明亮有光,整个人看上去就跟病入膏肓没有两样。

之后又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尤灿才终于可以出院。

在这期间尤正勋只来过一次,除了尤灿好好养伤之外,没有说任何别的话。没有再跟他谈公司上的事情,没有说这次出国谈判的结果——即使这次他们用的是尤灿提供的方案。

一场车祸,把一切再次拉回了从前。

尤灿深深地察觉到自己又一次变成了透明人,除了尤涟会每天过来看他、陪他说话外,他接触的最多的只剩下医生和护士护工。

每天睁眼都是冷到极致的白,鼻尖永远是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高级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虽然偶尔能听到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和病床在走廊迅速推过的声音,但最多的,还是冰冷的仪器轻轻工作的声音,以及药水从输液瓶中滴入滴壶的声音。

嗒、嗒……

一下又一下。

在他的注视中滴落,又顺着透明管子流入他的身体,带来无尽的冰冷和麻木。

出院那天,天气一般。

没太阳,但不是特别冷。

尤正勋和尤桀在国外,还把尤涟一块带了过去。

詹雅婕和尤弋则是去了夏威夷岛度假,不在江城,因此来的只有家里的司机。

东西都被放上车,尤灿却抬了抬手,阻止了司机要来扶他的动作。

他控制着轮椅来到医院门口的路边,定定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的建筑,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cbd大楼。

其中最高的一栋上,龙城科技四个字鲜红刺眼。

放在轮椅上的手捏紧,尤灿目光愈来愈沉。

“尤灿哥!”

一声清脆的呼唤声响起,带着蓬勃的朝气和阳光,瞬间驱散阴霾,把尤灿从充满着墨汁般浓黑的思绪里拖了出来。

尤灿猛地回头,看向来人。

是项铮和项祈。

项祈穿了身白色的羽绒服,还戴了顶咖啡色的贝雷帽,看起来干净乖巧很有学生气,脸上的笑容也又大又灿烂。

他正冲尤灿挥手。

在他身后是一身黑色大衣的项铮,双手插兜,眉头微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项铮大步跑了过来,嘴边呼出一团团雾气。

“尤灿哥,我来接你出院!”

眼底的沉色瞬间散去,尤灿笑得温柔:“谢谢。你怎么会这时候过来?不用上课?”

他住院期间项祈来探望过几次,但后来就没再来了。

项祈在电话里跟他说过,是得了重感冒,咳嗽发烧断断续续,一直没好透,所以家里不允许他来医院。

“不用啊,寒假都放了一礼拜了。”

说着项祈走到尤灿身旁,手搭在他的轮椅上,弯腰打量,“怎么瘦了这么多?我上次来看你都没这么瘦。”又打量四周,“哥你坐在这是要等人?”

尤灿笑道:“不是,只是很长时间没出来了,就想先看一看。”

“那也别坐在风里啊,多冷。我让我哥抱你上车吧。”

尤灿微怔。

什、什么?

项祈冲项铮招招手:“哥,快点,交给你了。”

又对尤灿道,“他最清楚你的情况,知道分寸,我们来的话万一按到你伤口怎么办?”

项铮走了过来,凉飕飕道:“我说你怎么非我过来,倒是会使唤你哥。”

项祈嘿嘿地笑。

尤灿有些尴尬:“不用了,让司机抱我上去就……”

话还没说完,项铮就走到了他身旁。

项铮俯下/身,一手揽在他背后,一手往下避开他的膝弯,托在臀后,接着稍一用力,就轻松地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陡然失去平衡,尤灿的侧脸撞在项铮胸口。

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青柠味,尤灿知道,那是项铮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洗手液的味道。

他总是用这个洗手。

他见过好几次。

“这么轻。”

尤灿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放到了提前布置过的座位上。

他抿了抿唇:“谢谢。”

“不用。”项铮往车里一坐。

尤灿愣了下,就见项祈坐进了副驾驶。

项祈道:“是尤涟让我这么做的,他跟我说你们家里一个人都没,很冷清,他人又在国外,没法来接你,所以拜托我陪你一路,看着你安全到家了再告诉他。”

尤灿眨了下眼:“是吗……”

项祈点点头:“对啊,但我又不知道你身体是什么情况,怕万一路上出状况应付不了,我就把我哥也给拉上了。嘿嘿,机智吧?”

“你可以就这么离开医院?”尤灿看着项铮。

项铮嗯了声:“不碍事。”

“谢谢……谢谢。”他看着这对兄弟,缓缓弯起了眉眼。

车子发动,暖气很快充满了整个车厢。

项祈很健谈,一路上呱嗒呱嗒地说着,耳边都是他元气满满的声音。

忽然,他看着窗外道:“嗯?这路不对吧?这是去你家的路吗?”

“不是。”

“啊?”

尤灿再次道:“不是。我不打算回去了。”

“不打算回去……是什么意思啊?”

项祈疑惑道,“你住在外面吗?”

“嗯。”

这下,项铮也不再闭目养神,看向了尤灿:“在外面有房子?”

尤灿点点头。

项祈又问:“那有人能照顾你吗?”

尤灿微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请好护工了。”

“那就好。”项祈有分寸,没再多问什么。

很快,车子到达目的地。

司机把轮椅从后车厢拿了出来,尤灿再次被项铮抱着坐到了轮椅上。

项祈下了车,他环视一周:“青檀园?这儿看起来还不错,你住几楼啊?”

“三十楼。”

“是最顶楼吗?”

“嗯。”

青檀园是高端小区,里面的绿化面积很大,还配备了网球场等相应设施。

在尤灿恢复力气、手能动的时候,他就在网上选好了地方,并且还让人提前进去加了些东西——里面很多地方都加了辅助用的钢管、钢架子,这样有些事情尤灿就能自己做,比如上厕所和洗澡。

他是请了护工,但这两件事他想自己来。

在医院里那毫无隐私的一个多月,他s的受够了。

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护工,每个人都有正当的理由来掀开他的衣服、拉下他的裤子,比如了解伤口的恢复情况、换药、擦洗等等。

即使知道这只是他们的工作、知道他们没有杂念,尤灿也还是过不去自己那关,每次都觉得尴尬和难堪。

“护工还没来吗?”进门后,项祈往里面看了眼。

里面是已经装修好的,整体简欧风,蓝白色调为主,好看,但有些显冷清。

“应该不久就能到了。”

尤灿笑着道,“我是第一次来这,里面什么都没备,不好请你们喝茶什么的,等你们下回过来我肯定给你泡壶好茶。”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项祈随意打量着屋里的布置,突然看见了什么似的好奇道,“那是什么?”

尤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他特意让人改造的浴室。

“我让人装了些架子。”他道。

“装架子做什么?”

项铮道:“最好还是让护工帮你会比较好。”

他一下就看穿了尤灿的意图。

尤灿却说:“我觉得我可以。”

项铮不认同地蹙了蹙眉:“你虽然出院了,但身体还很虚弱,而且左手不能用力,只靠右手你是没法把自己撑起来的,就算撑起来了不稳妥,容易月兑力出问题。”

尤灿看着浴室里的架子,神情温和:“慢点就好了。”

“但……”

尤灿笑着抬起头:“不去阳台看看?据说大半个江城都能尽收眼底。”

项铮抿唇,没再说话。

等护工到了,项家两兄弟告辞离开。

尤灿让护工看看家里还缺什么,缺了就去买回来。等护工走了,才微垂下眸,稍稍露出一丝疲态,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一个人推着轮椅来到浴室。

浴室里,地上、墙上,甚至天花板上都焊上了或横着、或竖直的金属管子。

尤灿仔细打量了一会,然后试着把轮椅停在马桶旁。

又按下按钮,把轮椅的扶手缩进去,这样一来,轮椅就跟马桶边缘碰在一起,中间毫无阻挡。

接着,他伸出右手,抓住金属管做支撑,同时手和腰部用力,一点点把自己往马桶的方向挪。

一只手确实不方便,但一点点挪过去也不是不行。

他功了,虽然气喘吁吁,额头都冒出了虚汗,但他还是成功地靠自己坐在了马桶上。

尤灿长长地舒了口气。

能这样……就很好了。

他歇了一会,又看向旁边的浴缸。

浴缸边也嵌了扶手,可以防止他在洗澡的时候滑下去。

尤灿又过去试了试,感觉还可以。

虽然泡澡不太方便,但他至少可以做到坐在浴缸边,自己用淋浴器清洗自己。

试完这些,尤灿心头终于感到了一点光亮。

他看着浴室里发亮的金属管们,不禁想,许,他很快就可以不需护工了。

他还是可以做重新做回一个正常的人。

什么都靠自己。

不用依赖他人。

当晚凌晨两点半。

项铮收到了来自尤灿请的护工的求助电话。

“怎么了?”他捏了捏鼻梁,神情困顿。

手机里传来中年人焦急的声音:“病人他摔倒了,好像撞到了头,现在躺在浴室的地板上,我不敢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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