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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是血,连矛都持不住了,林猛扶着膝盖大声喘气,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然而这次不像上次,他们并没有败,他们活下来了!

“胜了!咱们胜了!”不知是谁先叫了出来,须臾,呼唤声就在三条船上响彻。两艘敌船,他们竟然能占领一艘,还是比自家商船都要大的双桅船,这不是大胜是什么?!

听到这震耳的欢呼声,林猛再也压抑不住,用手狠狠一抹脸,抹去了滚出的热泪。爹,你瞧见了吗?我们也能战胜海盗,保护林家的船了!

浑身都是汗,也不知沾了多少血水,李牛猛地扯开了褂子,哈哈狂笑:“竟然能赢!老子威风不减当年啊!”

他们到底杀了多少敌人?十个?二十个?这一船起码有五六十人啊,就算是年轻十岁,他也没打过这样的胜仗!这还是穷凶极恶的海盗,不是胆小如鼠的商人,竟然也能杀人夺船,不是大胜又是什么?!

目光一扫,他瞧见了站在船舵旁的身影,立刻大步冲了过去:“伏小哥,这次我是真服气了,你这法子也太管用了!”

没错,对敌的阵形是伏波一手拟定的。非但有遇到一大一小两艘船时的应对方法,还有面对一条敌船该如何处理,面对三条船时又该怎么做。至于三条以上,主要就是想法逃命了,硬拼是拼不过的。

当遇到贼人后,要先用锣声下达指令,其他两位船长用约定好的锣声回应,这才有林家和孙家的船留下应战,李家先逃的对战之法。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决定了如何应战不说,伏波还带人硬扛下了三倍于己的兵力。李牛可不敢保证,换成是他的船还能做到如此,林家可都是些毛头小子,只比他们多练了半个月,就能这么厉害?

直到此刻,李牛才彻底服气了。若是没有林家这位恩公,他们就算出海,也未必能对付这样的强敌。现在不但没有损失,还夺了一条船,可不就皆大欢喜了?

面对激动无比的众人,伏波只肃然摇了摇头:“敌人逃了一艘船,说不定已经回去报信了。还没到家,万万不可松懈。派人搜查舱底,三人一组,不能漏掉一个贼人。”

这份冷静,倒是让李牛回过了神。是啊,他们虽说胜了一场,但是两艘船只拦下了一艘,另一艘可是毫发无损,说不定早就一路跑回去报信了。这时不赶紧收拾收拾,难不成还要留下来先庆个功吗?

不敢耽搁,李牛赶紧安排人手搜查船舱。伏波则回到了林家的船上,对林猛道:“伤了多少?可有人丧命?”

“倒是没有人死,但有四人起不来了。”林猛也早早察看过了,此时脸色稍稍有些难看。这四个是的的确确是重伤,方才敌人一拥而上时,起码冲过来了十来个,又要扼守跳板,又要围杀冲上甲板的敌人,着实让人焦头烂额。这还是伏波一直跟在后面,随时近身补刀,才能稳住局面,否则早就被人抢下船了。

“重伤的在哪儿?我去看看。轻伤的也安排一下,等会一起包扎。”伏波二话不说,开始救治伤员。她学过战场急救,最擅长的就是止血、正骨和包扎,对于冷兵器造成的创伤十分管用。

这次林家的损失不小,重伤四个,轻伤更是人人都有,好在没人丧命。一群新兵能在这种烈度的战斗里活下来,已经是大幸了。而这一战后,他们也不再是懵懂无知的渔家小子,而是能上战场的士兵了,对于林家也是好事。

处理完毕,孙家的船也靠过来了,伏波又通过跳板分别到了孙、李两家的船上,帮忙救治伤员。此刻俘获的船也清理干净了,又搜出了三个海盗,直接扔进了海里。船上没什么货物,但是食水都是充足的,可能因为刚刚出海,还有些新鲜的熟肉,支撑十几个人的口粮不成问题。

既然如此,伏波就跟三位船长沟通了一番,由她留在新船上,再从每船抽调几个水手,先把船开起来。有了这艘船,他们的船队就有四艘的数量了,还有一艘双桅大船,没个几倍的兵力,海盗是不敢轻易上前的。

经过了一场损伤极低,收获却极大的胜仗,现在众人对伏波也是言听计从。没花什么功夫,一切安排妥当,再次。

也不知是那艘逃掉的贼船走的太慢,没能传回消息,还是海盗们觉得这根骨头太硬,没必要花人命来填。之后的航程里,再也没遇上敌人,就算有海盗船远远瞧见了他们,也未曾上前。于是众人一路顺风顺水的绕过了最危险的罗陵岛,回到了虾子窝。

到这里就算到家了,但是航行还未结束。孙家和李家的两艘船还要继续东行前往番禺,把拉回来的货物全部卖掉,而林家则要尽快卸下一船米粮,就近发卖。当然,少不了还要安排些人,修复抢来的大船,把海盗们留下的印记全部抹掉才行。

于是伏波二话不说,带上一箱胡椒和两个林家青年上了孙家的船,跟随他们一同往番禺去。对于这决定,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胡椒当然要运去番禺贩卖,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只有伏小哥亲自经手才行。更何况自番禺回来,他们还要再走一趟合浦,对于一手促成米价打折事的伏波,众人也是毕恭毕敬。

虾子窝距离番禺不过两日的航程,到的第三天清早,船就靠了岸。跟合浦不同,番禺周遭有更多的岛屿,船只密布,也有不少能停船的私港。他们抵达的就是其中之一,并非真正的番禺大港。

于是等船落了锚,伏波就道:“我想去番禺走一遭,看看行情。”

这提议并不出奇,私港里鱼龙混杂,会经常性的压低货物价格。胡椒这等俏货,显然还是在大城中发卖更合算。

孙二郎也不矫情:“吾等估计要三四天才能返航,伏小哥可以自便。若有所需,我再安排两个兄弟随行。”

那场海仗,孙家的船上也有不少伤患,全赖伏波及时救治,孙二郎自然要承了这份恩情。

伏波谢绝了对方好意,带上林家那俩小子就上了岸,租了辆驴车径自往番禺去了。

比起私港,真正的番禺城就是另一番样貌了。官道上来来往往都是车,大半都是运货的,也有赶路的马车。挑夫、苦力干瘦疲惫,面有菜色,商人们则各个身披绸缎,旁若无人的驾车而过。就算朝廷施行海禁,朝贡船也是要在番禺靠岸的,更别提大大小小的海商、私船汇聚,能养出这么个港口贸易城市,真不奇怪。

交了城门钱,还额外花了些贿赂,守门的卫兵根本没有查验,直接放他们进了城。陆俭给的地址并不算偏僻,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找到了地方,伏波让林家人守在外面,自己带着那封信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杂货铺子,店面不大,买卖的种类却全。伏波也不深究,直接找了个伙计道:“敢问杨掌柜可在?我自合浦来,有事求见。”

听到“合浦”二字,那伙计立刻警醒的打量了伏波一眼,见是个清俊少年,这才道:“客官少待。”

瞧着那匆匆离去的身影,伏波就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只过了片刻,门帘再次挑起,一个青年走了过来:“我便是此处掌柜,敢问阁下可是奉陆公子之命前来的?”

这掌柜可比她想的要年轻啊,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股古怪的味道,不像是商人,反倒有些厮杀汉才有的锋芒。可问题是,他也不像是当兵的,那身份可就值得深究了。伏波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正是,陆公子托我转交一封书信。”

她把那木匣递了过去。青年接过,立刻检查了一番泥封,这才笑道:“烦劳尊驾跑这一趟,陆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他托我带个回信。”伏波干脆道。

这话倒让那姓杨的掌柜挑了挑眉,然而很快,他就微笑颔首:“那请少待。”

只这态度,就让伏波察觉“回信”其实并不重要。难怪那位陆公子要求必须半月以内把信送到,回信却可以拖两月之久。

不过这些跟她并无关系,那七折的米才是她的目标。也没人奉茶,伏波又在大堂里站了十来分钟,杨掌柜才施施然走了出来,递回了同样密封的木匣:“回信在此,有劳了。”

伏波面不改色的收了下来。

见她收好的木匣,杨掌柜又笑道:“远道而来也不容易,若是贵客瞧上什么东西,我能做主给些折扣。”

这听起来像是客套,实则有赶人的意思了。看来对于信使,这位掌柜并未放在心上。伏波打量了周遭一圈,突然道:“贵店收胡椒吗?”

送个信还要顺道销货,这是要把口头上的实惠吃进肚里?那杨掌柜讶然挑了挑眉,笑了出来:“小哥这性子,我东家定然喜欢。也罢,多少胡椒,拿来瞧瞧。”

这话像是亲近拉拢,却莫名有些轻佻。伏波并未理会,出门取了那箱胡椒,递在了杨掌柜面前。对方掀了盖子细细闻了闻,又尝了两颗,才道:“倒是不差,十五两一斤如何?”

这可比市价高出不少了,不过才五斤,让也让不出多少,只当卖个人情了。

伏波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然而能多赚两个,何乐不为呢?而一个杂货店,连胡椒这样的调料也收,经营的业务显然比自己想象的还广,也不知这店的东家究竟是什么来历。

没有废话,胡椒拿去称重,七十五两纹银到手。伏波也没有多停的意思,拱手告辞。

有了钱,她也没在城里多待。番禺城里的东西肯定要比私港的贵,犯不着在这里进货,一行人便直接出了城,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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