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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佞昏知祸转福

何岐阴森森地看了绛雪一眼:

“主人那里怎么了?”

“……也没怎么, 就是喊你过去好像要给你什么任务。”

何岐听罢, 转身回去屋里, 迅速束起头发, 然后开始穿外衣。

如若不是有敌袭,怎么也不能披散着头发衣冠不整地去见主人。

片刻之后,他便已经将自己的外表打理好。临出门之际,何岐心痛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木门碎片。

绛雪安慰他:

“没事, 报修顶多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也是钱啊!”

………………

何岐到了涵秋阁之后,裴年钰见他面色不愉,浑身带着一股黑色的起床气,不由得有些歉意:

“老何,今天你守夜之后早一个时辰换班回去吧, 看你没睡好的样子。”

“这倒是不必,就是……”

何岐忍不住把自己毁了木门的事说了。

裴年钰没忍住笑了半晌。

“……主人, 这有那么好笑吗?”

“不,我笑你是傻了不成。这府里日常的营建修缮, 几百几千两银子都是从公帐走的。不过换个门而已,怎么可能让你们影卫交钱。绛雪她胡说八道,你还真信了?”

“老何啊老何,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居然以为本王一个堂堂亲王还会要你那一两银子不成。”

何岐无比郁闷, 他是真的心疼那一两银子,没想到被主人取笑抠门了。

“……主人,您有何任务要属下去办?”

裴年钰见他已经游走在炸毛的边缘了, 便叉开了话题,将鱼骨之事跟他说了。

而何岐得出的结论,也跟楼夜锋的推断并无二致。

“大概就是这么个事。老何,你一向擅长……咳,审讯宵小之辈,这是你的老本行了。你带几个影卫去查查那些人呗。”

何岐闻言却是先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楼夜锋。楼夜锋点了点头,表示和主人意见一致。

“……那……嗯……是,属下领命。”随后他躬身行礼,没再说什么。

裴年钰和楼夜锋二人对视一眼。楼夜锋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管他事,而裴年钰则是神色略显无奈:

“老何,你方才明明有话想说,为何不说?”

何岐抿了抿嘴,有些犹豫:

“主人您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属下自当立时执行。属为影卫,自不该随意置喙。”

然而两人都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了。

以前楼夜锋当统领的时候可是经常“置喙”主人的意见的。但何岐虽现在成了统领,却自忖分量不够,便没敢多言。

裴年钰有些不悦:

“你直说就是了,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在其位谋其政,不敢直言的影卫统领我要来何用?你是影卫统领,不是一柄没脑子的剑。”

“……是,属下知错。属下以为,这些御膳房的人固然身份地位,然终究是宫中内府的差人。主人您以亲王身份,让属下等亲王影卫私自查案,动以私刑……似乎不妥。”

“属下并非说于陛下那里不妥。而是……内务府的这些职位被某些咱们所不了解的势力盘踞已久。主人您对他们大动干戈,若是传到朝堂上,以后被御史随便参上那么一本……虽无碍,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楼夜锋在旁抱臂笑了笑,不置可否:

“……果然是你的风格。”

裴年钰自也知道,若是以他家夜锋的风格,自然是雷厉风行,搞事的有一个是一个全给干掉。而何岐毕竟出身官宦人家,且性子不同,处事上考虑得更多些。

不过现在和平年代嘛,手段平和些倒是正好。

“那你想怎么办?”

何岐手指一下一下地轻叩桌面:

“不若这样,主人您假装以为是您吃出来了普通鱼刺,被卡了一下,而后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将这个三十四号训斥一番。而后却不对他施以什么惩罚,只说下不为例,照旧教他们。”

“如此,那暗中下手的人便知道此计是定然有效的——这鱼刺已经让您对三十四号心生不快了,只不过还欠了些火候,没能让那三十四号真正出局。所以,那下手之人定然会心有不甘,伺机再次下手。”

“这期间,属下会派几个影卫盯着他们的生活起居之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从平日里的行为便能先筛选出几个有嫌疑的人,到了那人再次下手的时候,派去的影卫就能知道是谁了。”

“到时候……也不必属下动手,主人您请陛下那边派影卫过来亲自查办就是了。最后内务府那边无论怎么翻天,横竖与咱们府上无关就是了。”

裴年钰:“……你好阴啊。”

他简直目瞪口呆,那下手之人落到林寒的手里……啧。

裴年钰甚至有些犹豫了,林寒可是比老何还狠多了,这钓鱼执法借刀杀人……不太好吧?

然而楼夜锋却非常赞赏何岐的思路,甚至鼓起了掌:

“不错不错,这个我喜欢。主人,我看可以。”

裴年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行吧,就按你说的办。”

………………

于是裴年钰带了几个侍女给他摆架子,浩浩荡荡地去了厨院。

此时天色已晚,大院子中云韶和秦雷正盯着他们做日常收尾练习。他们见王爷竟然亲自过来了,还十分罕见地身边跟了一堆下人,不由得心中一凛。

他们不知这是何意,却自不会在御膳房的人面前失了礼数,因此云韶几人皆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裴年钰内力深厚,耳边听得何岐派来的那几个负责监视的影卫已经悄悄在附近布好了点,各自就位。于是他故意把脸色一沉:

“三十四号是谁?”

云韶瞬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着院中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旁边的夏瑶端着执礼女官的宫姿,威严十足:

“王爷叫你,还不出来!”

那小太监一慌,赶忙跌跌撞撞的出列,一路小跑到裴年钰面前,低着头全程不敢直视他,跪道:

“奴……奴才在。”

夏瑶按着剧本,替裴年钰训道:

“你做菜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可知道王爷方才差点……”

一旁的云韶听得这三十四号竟然干出这等事来,顿时吃了一惊。她张张嘴想说什么的样子,见主人面色深沉,又迅速闭上了。

那小太监一听王爷吃了自己的菜品竟然差点被鱼刺卡了嗓子,顿时吓坏了。一边心中暗暗纳罕,自己剔骨之时明明剔得干干净净,如何会有鱼刺混进去,一边抖如筛糠地解释:

“奴才万万不敢有意为之!是……是……奴才也不知如何……可能是奴才不小心……”

裴年钰看着这小太监,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人……他怎么第一时间先给认下是自己不小心,而不是先澄清自己没干,有可能是别人干的?

难不成他真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没剔干净?

这智商真是……在内务府怎么活下去的?

他沉了嗓音摆摆手:

“行了,下不为例。以后做菜仔细着些。”

随后他点了本次考核的前三名,让他们明日来随他学习一道菜品。

………………

裴年钰方才那场训斥,他看得出来,场中几十号人简直是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深沉的,有面瘫的,还有眼神莫名的。

他于此道并不擅长,也不想去琢磨,横竖这些人的表情哪怕变动了分毫都会被暗处的影卫记下来,让他们去监视便是了。

回了涵秋阁之后,裴年钰没想到云韶也跟了过来。

“……主人!刚才您……”

“哦,是这样的……”

裴年钰只好又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云韶听了之后表情凝重了许多:

“主人!这个三十四号……其实您见过他的。”

裴年钰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

“就是在冬至宴那次,您去御膳房指点他们做宴席菜。当时有个小太监提出您那道‘五谷丰登黄金面’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他叫向平恩,不知主人您还记得他不。”

裴年钰恍然大悟:

“我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不过这个事我还是记得的。当时我还在想,这御膳房里竟然还有真正琢磨菜应该怎么做的人,简直稀奇。”

云韶叹了口气:

“问题就在这里了,当初他在您面前短暂地展现出了一点天赋,那道五谷丰登黄金面的改进方法又被您认可了。那个时候,方恒可是在场的。”

“而这次前来学习的这些庖长们,大部分都是方恒亲自选的。这个向平恩本来不是庖长,只是个厨役。方恒知道这家伙有天赋,特意亲点了他,先提拔了庖长之后派过来的。”

“所以……其实自从训练来开始之后,他学的又快,练得又勤勉,最近一直被别人看不顺眼。主人,属下敢替他作证,他几乎一定是被人有意陷害的。”

裴年钰见她语速越说越快,连忙摆手:

“好了云韶你先别急,我也没说是他干的嘛。过两天,过两天影卫就能查出来了。”

云韶松了一口气:

“……是,属下失态了。属下只不过是不忍看这个有点天赋的苗子被别人搞了……”

………………

待云韶走后,楼夜锋忽然道:

“主人,您明天真的要给那三人挨个教新菜品?”

“……不然呢?”

楼夜锋“呵呵”了一声:

“主人,说实话吧,我觉得搞这事的人……”

裴年钰秒懂:

“不是第二名就是第三名?的确,他们的嫌疑比较大,但是在影卫查到是谁之前,里面总有一个是无辜的。所以该教的我总不能不教,不然岂不是不公平。”

楼夜锋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心道,总有一个是无辜的?

那可不一定……

或者说,只有某几个人策划了这件事?

那就更不一定了……

但楼夜锋并没有跟主人争执这一点。

他看了看正挽起袖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兴致勃勃地准备做今天的点心的主人。昏暗而温暖的灯光映照在主人儒雅平和的身影上,缓缓摇荡。

楼夜锋默默地笑了笑。

他知道他的主人一向不愿意以最坏的心思去揣度他人,即使经过了那些黑暗艰难的宫中的日子,也依旧没有将主人的心性改变太多。

这便是他深爱了这么多年的主人……

罢了,替主人想他想不到之处,关于那些暗处的魑魅魍魉,不一直是他楼夜锋的职责所在么。

不过这些宵小之辈……他楼夜锋教出来的影卫岂是吃素的,随便就能收拾他们了,还用不着他亲自去管什么。

只明天跟那几个监视的影卫随口嘱咐一句,别盯漏了就是。

楼夜锋不过转念间就将这事搁在一旁,仿若无事地去净手,上前帮主人拿来点心模子。

裴年钰一边往模子里面塞面团,一边笑:

“夜锋我跟你说,今天老何那起床气你看到了没……笑死我了,他恐怕还得和绛雪打一架……”

“随便他打,他能打的过绛雪算我输……”

“啧,夜锋你怎么说话呢!”

“属下说的是大实话,天赋在那摆着,老何他不服也没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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