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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六月二十二, 一早李满囤便告诉红枣道:“经过昨晚的实验,那灯台的脚要得好,还是砌墙, 可以挡住从水盆里爬出来的虫子——最少也要砌两面,另两面可以拿草垫子或木板遮盖,由此一两个时辰瞧一回就够了, 方便邻近地块的人轮班。”

若只一味的俭省砖头,耗费人力未必合算。

李贵中补充告诉道:“水盆可以换成粘泥盆,倒是能粘住掉下来的飞虫, 不过, 到底不及砌墙挡方便轻省。”

特别是粘土可不好找。

红枣听后点头道:“有道理, 今儿就实验这个两面墙、三面墙的灯台, 看是不是更好用。”

“我叫陆虎也搁我庄子里实验。这样人多力量大,能尽快出个结果给我公公——这早一天, 就多省一天的粮食!”

虫吃庄稼。现仅她和谢尚名下便有过万亩的土地, 近六千亩的粮田。但能一亩地从虫口里省出一斤粮便就是七千斤。这要是推广到全国, 又是多少?

李满囤刚要准备画图,门房跑来告诉金凤桂圆同关氏带了美芹来了。

李满囤一听便和儿子道:“都是来找你姐说话的, 咱们去书房画去。等画好了,再见也来得及!”

现见了就走反是不好!

王氏认同道:“对, 都是常来的,你们有正经事只管忙去。回头我替你们提一声就是了。”

……

金凤等人进来后果然问起李满囤,王氏笑道:“书房看书呢!难得今儿红枣在,正方便你们姊妹说话,所以刚我就没叫人去告诉!”

“今儿午晌你们都留下来吃饭,到时再见也是一样!”

正是平常贵中上学的时候,金凤没问贵中, 王氏也就没提。

将谢丰和美芹两个小家伙丢荷香亭的碧纱橱凉塌上自己玩,红枣摇着纨扇坐旁边和王氏金凤等闲话。

“关家的,”王氏问:“金凤的嫁妆都装好了吧?”

“装好了,”关小红笑告道:“整六十四抬,算下来要装十车。”

“说不得还要求大伯和大伯母给借车了!”

闻言红枣有些吃惊:她三叔三婶竟然这么舍得陪女儿!

看来她三叔这几年真是挣了不少钱。不然关氏不至于这么大度!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

“金凤妹妹,好福气!”红枣赞道:“不说娘家这边三叔三婶疼爱,而且婆家那边一进门就是秀才娘子!”

“对了,陈玉哥哥中了秀才,今后城里的铺子谁来开呢?还是说有其他打算?”

比如开个私塾。

前几天经过时看铺子门关着,红枣早就想问了。

“还是陈玉开。王氏道:“只这几天为成亲,才关了门。”

“还开山货铺子?”红枣着实诧异。

士农工商,陈玉考中秀才,成了高人一等的士,还愿意开铺经商?

“这不是山货铺子利大吗?”王氏道:“而科举要钱,陈玉想多攒些钱考试。红枣,你不知道现陈玉的山货生意做得好的很,青苇村周边几个村的山货都请他经销。若是他不做了,没得便宜了别人。”

有利可图就好!红枣点头,和金凤道:“这么说成亲后你其实不住青苇村?”

金凤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红枣衷心道。

青苇村民风彪悍,连她姑都吃不消,金凤一个好好的姑娘,只偶尔回去住两天倒也罢了,犯不着一辈子窝在里面受罪。

对于红枣的直言不讳,李金凤一时不知如何接茬。

她一家子人虽都和红枣想得一样,但王氏到底是她婆的亲大嫂,有些话不好当着她的面说。

王氏听后却是笑道:“就是这话了!金凤知书识礼的,还是在城里的好!”

“你桃花姑早年送陈宝陈玉出来念书为的就是叫他们能走山村。”

“现陈宝陈玉双双有了功名,你桃花姑心里这份高兴就别提了。”

“所以金凤你安心在城里住着,”王氏替李桃花传话道:“好好替陈玉经营山货生意。你公婆那边不用担心。只逢年过节家去走走就成。”

长子陈宝要接替家业,给老人尽孝,没得办法,只能留在山里,由此李桃花便更希望次子陈玉能在城里好好安顿下来,最好再能给陈宝和他儿子将来在城里立足一些帮扶。

金凤没想到王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思索一刻,金凤品味出是她婆李桃花的意思,心里感念,答应道:“伯母教诲,金凤记下了!”

红枣看金凤脸皮薄,便问王氏:“娘,今秋乡试,陈玉哥哥要下场吗?”

“听说要去!”王氏道:“和贵林一起去。明年不是陛下的五十圣寿吗?据说可能有乡试恩科,中的机会比往年大!”

“贵林哥也去?”红枣惊诧了:“前两天见面竟然没提!”

为贵林这几科都没考的缘故,她也没想起来。

“你贵林哥那个人,”王氏不以为然道:“你还不知道,性子落里。没把握的事不会随便告诉人。”

“我也是听陈玉告诉你爹说约了贵林才知道的!”

“先不知道倒也罢了,”红枣笑道:“现既知道了,必是得备两份礼。”

这年头功名于一家一族实在太重要了,红枣颇希望贵林、陈玉都能考中。

“那是必然的!”王氏也巴不得侄子外甥能中。

他两个若是能中,王氏私心合计:而她儿子得她女婿私信传授更多,将来一准也能中!

舒窈闻言也是求之不得——独木难成林。一个氏族想要立起来,只靠出嫁女帮扶可不行,还得有自己的人才,如此才能相辅相成。

言笑晏晏正谈得欢,门房跑来告诉说李高地来了,且只一个人。

王氏听了奇怪,心说现能有什么事?

不过李高地是长辈,不比李金凤这些侄女,王氏一边叫请一边叫人告诉李满囤和李贵中。

听说李贵中也在,和贵中交好的桂圆讶异:“贵中弟弟今儿没去上学?”

“这不红枣来了吗?”王氏笑告道:“他在家跟红枣请教画画!”

红枣……

桂圆却是信了,和红枣道:“贵中弟弟给我看了姐姐的通体画,真是跟真的一模一样。难为姐姐巧思,画出这样以假乱真的画来。只我总是学不会,画画就画错了,倒是我姐学会了,照样刺绣了一双葡萄鞋面,想送给姐姐。”

“姐,”桂圆转脸问金凤:“你送给红枣姐姐的鞋面呢?怎么还不拿出来?”

再不拿,等她爷来就更难拿了。

如此金凤方从绣袋里掏出一个小绢包,打开,里面果是一副碧蓝底绸缎刺绣葡萄的精致鞋面。

“果然,”拿着鞋面,红枣忍不住称赞道:“没想金凤妹妹的手这么巧!这鞋面竟然绣得跟真葡萄一样!”

陈玉倒是好福气!有个巧手媳妇。

不似谢尚,娶了她,一年只得几个荷包!

要不,给谢尚做两件衣裳!

谢丰看到漂亮的鞋面,立刻咿咿呀呀地爬了过来,红枣见状赶紧把鞋面递给丫头收了起来,刚刚给谢尚做衣服的想法也随之烟消云散——有这么个魔星在,红枣心说哪有空做衣服?

今年谢尚生日怕是连荷包都做不起来了!

李贵中替李高地提了半篮桃子进屋告诉红枣道:“姐,这是爷爷拿来给丰儿吃的!”

“这个桃甜,”李高地告诉道:“所以我送些来给丰儿吃!”

闻言红枣赶紧道谢。

王氏跟着叫丫头倒茶洗桃,心里则想着:难得,过去三天她公竟然送了两回东西来!

家里这些人还就数她外孙的面子大!

自打三月分家后,李高地越发觉得家里冷清,也越发地稀罕孩子。

今儿他在家没事,便想着谢丰,叫家里买的人摘了几个桃子做礼——没有重孙子,看看重外孙子都是好的!

进来看到谢丰、美芹两个牙牙学语的胖女圭女圭,李高地不免艳羡:这热闹要是在他家多好!

人一辈子真是看不到前头的路。早二十年他子孙满堂的时候谁能想到现今的冷清呢?

……

吃过午饭,坐李满囤给安排的骡车回到家,李高地和于氏道:“等几日闲了,你叫了老三家的带了美芹来走走!”

李高地先前不待见美芹是个女娃,就没当回事,不过今儿看美芹和谢丰在一起时能说会道,又觉还挺可爱,可以闲时逗逗乐,聊胜于无。

于氏闻言有些意外——好好的,男人怎么提起美芹来了?

转念一想,于氏便明白了,问道:“你去桂庄见到满园媳妇了?”

她就知道钱氏这个鸦雀儿尽拣高枝飞!

如今的老宅就只李高地、于氏、李满仓、郭氏和李贵吉五个人。其中李高地日常在李春山家,李满仓生病没精神不大说话,郭氏忙里忙外还要照顾男人,也不似早年那样说嘴啪啪,而李贵吉要上学——如此于氏白天在家,冷清得竟跟在坟地似的不闻人声。

所以即便不喜钱氏,于氏也依旧盼着钱氏家常能多来走走。

她统共就两个儿子,眼见郭氏指望不上,可不就只能转向钱氏?

自己亲生的,一个两个若都不孝敬,于氏心里明白,王氏这个隔了肚皮的就更靠不住了!

“那倒没有,”李高地摇头道:“只见到金凤、桂圆和贵富媳妇带着美芹。”

金凤出门可不得有人张罗?

提到金凤,李高地不免想起她的女婿陈玉以及陈玉的娘,跟他断了来往的长女李桃花。

“唉——”

李高地叹了一口长气,老天不公,竟然叫陈宝、陈玉中了童生和秀才!

这下李桃花的尾巴还不得拽到天上去啊?就更不起他这个爹了!

这回陈玉成亲也没来请自己!

听到李高地的叹息,于氏瞬间也想到了李桃花,不免有些灰心——她打压了继子继女一辈子,结果却还是叫他们双双的子女爬到了她子孙的头上!

真正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罢了!”

一想到李桃花对自己的不满全是因为于氏,李高地不愿再待。他心烦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隔壁看看我哥!”便头也不回地出门左拐找他哥李春山去了。

于氏看着才刚进家**还没捂热板凳的李高地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酸:少年夫妻老来伴。

她年青时以为抓住了男人的心,现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李高地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他这辈子就只想着他自己。

只要他需要,无论媳妇、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重孙女都可以今天爱、明天弃。

她也没能例外!

她唯一比陈氏强的地方就是她知道为自己打算!

由此倒是真得叫钱氏带了美芹多家来走走,催催生气了,不然就真要被这个家的冷清给憋死了。

……

六月二十四一早,谢奕便带礼物来接红枣和谢丰。

李满囤照例留谢奕午饭。

离午饭还早,李贵中便约谢奕骑马。

王氏和红枣、舒窈带着谢丰在院后碧纱橱里看到河对岸谢奕同李贵中骑马跑过禁不住笑道:“不愧是亲兄弟。你小叔这骑马的样子和你女婿当年可说是一模一样!再有十年,丰儿想必也是这个样子。我看他喜欢奔虹的样子,将来也必是个喜欢骑马的!”

红枣闻言也撑不住笑了:“说起来还是我公公基因强大,两个儿子都跟他一个模子套出来的一样不说,连丰儿也是像了个十成!不服不行!”

“基因?”舒窈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口无遮拦的红枣……

“这个基因,”红枣硬着头皮解释:“就是一个家族父母传给子女,子女再传给孙子,外孙子的基本因子。比如孩子的五官样貌总是肖似父母,可能眼睛似父亲,鼻子似母亲这样。只我公公的样貌比较厉害,两个儿子都跟他相像。”

“原来是这样!”

舒窈明白了,心说:从她爹娘留下来的小像看,她的眼睛是得了她爹的基因,嘴巴是她娘的基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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