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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枣照着镜子觉得自己美美的, 便回头说道:“爹, 我给娘瞧瞧去。”

李满囤挥手:“去吧,去吧!”

红枣出了西房后先进东房。她月兑了身上的棉背心改穿了棉袍和长罩衣后方才穿过堂屋, 掀起后门帘。迎面一阵北风夹杂着巴掌大的雪花直扑到红枣脸上,一片冰凉。

红枣抬起头望望天,然后就看到灰白色的天空下洋洋洒洒的无数雪白, 而地面和屋顶已然开始发白。

“爹,”红枣扯着嗓子喊道:“下雪了,下大雪了!”

王氏在厨房听到红枣的声音立探出头来叫道:“红枣,进屋去。”

“屋里等着啊!”

“别出来,仔细鞋!”

“晚饭好了, 娘就进去。”

红枣看看地上的积雪,然后又看看自己脚上的兔头棉鞋, 听话的放下了棉帘子。

回过头, 红枣看到李满囤也出了屋。他打开堂屋的走到前廊下,也抬头看了看天, 立刻大笑道:“这雪好, 瑞雪兆丰年啊!”

嘴里说着话,李满囤的手却不闲着。他把前廊外侧卷着的竹帘子一一放下。

李满囤家前廊的两棵树现已都化作廊下一捆捆的劈柴。横竖最东和最西的两间屋不住人,李满囤干脆拿木板把这两间屋前的前廊给堵上当了临时柴房,堆烧的柴禾和炉子用的炭。

现在的李满囤极后悔当初为了省钱没听建房师傅的话,给后墙也修个后廊,不然,他家后廊现在就也能堆柴火摆水缸, 更方便了。

庆幸的是当初建房时房屋建在宅地的中间,所以这正房后墙和厨房间的空间够大,足有十五尺宽,够他再加建个四尺,不,五尺的后廊了。

李满囤决定了:开春农忙后,他就找人来加建正房后廊和左右两边的侧廊。

放下帘子,李满囤又把廊下四口水缸一一看过。瞧着只有两口缸里有水,李满囤便拿起水桶,回头道:“红枣,爹挑水去。”

“你好好在屋,别出来。”

这雪小不了,李满囤想,他得乘现在雪还不算太大,赶紧的把家里的水缸都挑满。

红枣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一看见下雪就要跟条狗似的跑去撒欢,好吧,即便前世的红枣曾经也似条狗,甚至也曾为了看雪去过磨刀霍霍的雪乡然后被宰得血肉模糊。但这一世,红枣对冰雪的认知就只剩下了饥寒交迫这四个字。难得今年能在暖和的屋子里窝冬,她是得有多智障,才会往外跑。

红枣回屋又换回了棉背心,然后便坐到了炕上似个猫一样地窝了起来等晚饭。

搁前世,红枣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可以在没电视、没网络、没手机、没电脑的家里一宅就是两月。不过似现在只是这样干坐着,红枣就觉得自己拥有了无上幸福。

小孩小孩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你喝几天。

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炸羊肉;

二十七,杀公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玩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高庄村的过年风俗和红枣前世这首歌谣里的一样,也是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炸肉丸子、二十七杀鸡鸭、二十八发面、二十九做馒头、包子、三十守岁,大年初一扭秧歌。

腊月二十五,红枣早起时雪已经停了。而院子里没人走的地方都积了有尺厚的雪。

若是往年,红枣这时候就要跟她娘王氏一起搁磨坊门口踩着冰雪吹着西北风排队等豆腐。

但今年,红枣家有庄子,庄子里的人也要过年,所以李满囤早就和余庄头说好了,乘他们做豆腐的时候给他加做两屉送过来。

故此红枣今儿哪儿都不用去。吃过早饭,红枣便就继续在房里窝冬。

近晌的时候,潘安挑担送了两屉豆腐过来。李满囤闻声过去开门,顺便让潘安进堂屋来喝碗姜茶。

“老爷,”隔着墙红枣听到潘安和李满囤说:“小人早起进城的时候,路上的雪虽然厚,但都还没化,骡车还能走。”

“等过两天,这雪化了,路才叫难走呢。”

李满囤道:“这眼见都快过年了,你回去和余庄头说咱这粮店就关了吧。”

“然后等过了正月十五,再开市吧。”

“横竖城里人都存好了粮。咱们现在也没啥生意。”

“你们趁便也好好歇歇,没得来回跑着受罪。”

潘安答应着去了,李满囤则把两屉豆腐搁在前廊下冻着。红枣喜欢吃冻豆腐,不大喜欢吃炸豆腐丸子,故而李满囤干脆就决定把豆腐全冻了算了,今年他家就不炸豆腐丸子了––他家鱼、肉丸子都还吃不完呢!

吃过了午饭,李满囤方把豆腐屉搬进堂屋,然后由王氏拿着菜刀把半冻的豆腐切成直接吃的寸长方块,接着再装进竹蓝,与家里的腊肉、饺子一起挂到厨房旁的空屋梁上。

于是这过年的豆腐便就有了。

傍晚的时候王氏咬断线头把手里的帽子递给红枣:“红枣,帽子做好了。”

“你戴上试试!”

红枣瞧着王氏塞到自己手里的红底黄牡丹花的雷锋帽,告诉自己做人要知足。想想去年的自己,这时出门只有王氏的一块旧包头巾裹脸,现在她能得一顶里外三层新的棉帽,得是多大的福气?

何况这块布,其实还蛮好看的。不管是大红还是牡丹,都是浓浓的中国元素。想想前世大牌出品的所谓中国风限量款以及他们的价钱,红枣突然觉得她娘做的这顶帽子,真心不错。

把帽子戴到头上,不用特意去照镜子,红枣便就知道这帽子确是做大了。若非,她头上扎的两个双丫能将帽子架住,这帽子一准儿的就合她脸上了。

王氏瞧到红枣戴好帽子,立刻赞道:“合适,真合适。”

“这个大小,你戴十年都无碍!”

十年!红枣扶了下架在自己头顶双丫上摇晃的帽子心说:她娘这份想头倒够长远的。只可惜这份远见浪费在了一顶帽子上。

腊月二十六,炸丸子。早在腊月十四余曾氏就帮王氏把肉剁好,炸了整两个钵头的肉丸子和鱼丸子。这样等吃的时候,随便添了白菜、萝卜、粉条一处烩了,便就是一道好菜。

毕竟是过年,王氏寻思着起了油锅。她把两样丸子各捡了半碗混在一起搁锅里炸了炸就,然后做了当天的午饭菜,也算是应了景。

腊月二十七,杀鸡鸭。腊月十五,余庄头送了十五只和十五只鸭家来。李满囤当即给他二伯李春山、他爹李高地以及族长,各送了两只鸡和两只鸭。他弟李满仓、李满园那儿,李满囤也各送了一只鸡加一只鸭。李满囤认为他到底是个兄长,几个侄子也叫了他几年的大伯。过年,他也给他们香香嘴。

如此,李满囤家现就还留了十四只鸭和二十三只鸡––十一月冬节才送的十只鸡加先前选出来下蛋的鸡,都还没吃完呢!

这许多的鸡鸭,一个鸡窝装不下。幸而家里猪圈空着,才能把鸡分成了两窝养着。

看着这许多鸡,李满囤也是发愁,家里留一窝鸡下蛋也就罢了,这许多鸡,吃也吃不完啊。

早饭桌上,红枣听到她爹李满囤和她娘王氏商量到底杀几只鸡的问题,终是忍不住笑了––鸡还有吃不完的?

“爹,”红枣替李满囤做主:“你把不下蛋的鸡全杀了吧。”

“留出咱家过年的鸡。余下的你都做成腊鸡,然后年后搁粮店卖。”

“腊鸡?”李满囤第一次听说这个词:“鸡也能跟肉似的晒干晾置?”

“怎么不能?”红枣也奇怪了:“鸡,不也是肉吗?”

“先前鸡贵,咱们家鲜吃都不够,自然,不用做腊鸡。”

“现在咱家鸡多得吃不完,自然就要做腊鸡了!”

红枣说得太有道理,李满囤于是不再纠结。他丢下早饭碗便就去杀鸡杀鸭。

十四只鸭,不用说,全杀了。除了留四只鸭烧汤过年,余下的十只,都准备制成蜡鸭。

二十三只鸡,留下还在间或下蛋的七只母鸡和一只公鸡,余下的十五只也都全杀了。一样留四只过年,其他的十一只,都制成了蜡鸡。

四只鸡、四只鸭,烧煮了整整两大锅鸡汤、鸭汤。一般钵头装不下,王氏便拿两个小米缸装了后使李满囤搬到隔壁放腊肉的空屋存着。

新制的蜡鸡蜡鸭则都挂在堂屋火墙边椅子架的竹竿上晾着,下面搁了接水的盆。不敢搁别处,一搁就冻上了。

这一天红枣也没闲着。她帮忙在堂屋拿镊子镊了一天的鸭毛。她家可没有前世黑心商人用来给鸭子成批褪毛的松香,一切全靠手工。所以晚上,干了一天活的红枣和她爹李满囤说:“爹,你这腊鸭可得往贵里卖,若是开价便宜了,都对不起我今儿镊一天毛所费的工夫。”

李满囤闻言笑道:“行,我一只卖三百文,给你算一百文一只的工钱。”

腊鸡就便宜多了,一只只两百文,毕竟杀鸡褪毛不算麻烦,故而李满囤就只算了五十文的工钱。

十只腊鸭,三吊钱,十一只蜡鸡,2吊2串钱,李满囤想,如果腊鸡、蜡鸭真的好吃,能够找到主顾,也是五吊多钱呢。而且,往后庄子里,也能做这腊鸡腊鸭卖,他也不必担心庄子地少,粮食不够卖咋办了。

腊月二十八,发面。

虽然李满囤家的馒头、包子早就做好了,但今天的王氏一样不得闲。风俗里正月初一到初五,不能动刀。她得在今天,把这几天吃的白菜、萝卜都切出来,然后拿开水烫成半熟,最后再一碗一碗的冻起来才行。

腊月二十九一早,李满囤吃过王氏蒸的三个肉包子,便就挑着担子出了门。

今天,他得去族里挨家挨户的送包子和年糕以感谢族人金秋帮忙建房的情谊。

一个上午,李满囤送出去足足360个包子和18斤年糕。

这一天,李满囤出门送包子和年糕,王氏则在家收馒头和年糕。

王氏收来的年糕倒是一样,都是糯米做的,不过这馒头的差别可就大了——除了族长家送来的是白面馒头外,其他一应人家,包括她婆家李高地家,送来的都是二合面、三合面馒头。

王氏看到自家一两白面一两肉的大肉包子送出去,结果却只换来一堆一两一个的杂粮馒头,心里很不得劲。她觉得族人有些扣,明明家家今年都剩钱,偏过年走亲戚送个馒头都舍不得送个白面的。

红枣倒是挺高兴。最近她家天天白米白面、肥鸡肥鸭,她正要这杂粮馒头来刮刮油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李满囤家的年货终于都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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