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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片刻后,红药很快做出判断:这石塔必是记号无疑。

她虽不聪明,眼力劲儿却还没差到家,那拐角上下左右她都瞧遍了,也就这小石塔透着古怪。

那么,红菱大老远跑来留下这么个记号,就是要向什么人递消息了。

会是谁呢?

红药一面往前走,一面细细思量。

最可疑的,便是住在死胡同里的那群杂役宫女。

因这宝塔所在之处,恰是她们必经之路,无论她们来来回回走上几遍,皆不会有人相疑,且那记号又是抬眼可见,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收了消息,十分便给。

再往下想么……

嗯,没有了。

红药面不改色地中止了思绪。

一则,前方便是大膳房,她得先领了晚饭才行;再一个么,可能、或许、大概……她也只能想到这里了。

将晚饭领回小库房,趁着吃饭的当儿,红药又使劲儿动了动脑子,好容易才有了第二个猜测:

今儿晚上,红菱说不得要往外跑。

然后么……

嗯,又没了。

委实是她不能想得太多,脑壳会疼的。

坚决不为难自个儿,这是红药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笨却不自知,还妄想耍小聪明,那就真是要了命了,尤其在后宫这地方,死的最快的,通常就是这种人。

红药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深觉自己也还不算笨到底,至少还有自知之明。

开开心心吃了饭,送回了食盒,又将小库房整理了一回,红药便锁上门回了住处。

她最近已然不大做噩梦了。

天气凉爽、容易入睡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习以为常。

再是诡异之事,多经历几回,也就习惯了。

不是红药自夸,有时候,红菱几天不来她床前叫唤两嗓子,她还睡不香。

这般看来,习惯倒还真是件挺可怕的事儿。

红药躺在床上,拢了拢身上夹被,打了个哈欠。

红菱怎么还不来啊?

再等下去,她可就真要睡着了。

正疑惑间,蓦地,里间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来了。

红药精神一振,立时半眯着眼看向帐外。

雨不知何时停了,窗边勾着一弯眉月,借着这些许微光,红药瞧见,红菱穿了一身灰青色的窄袖衣裤,矮身钻出了挂落飞罩。

红药两手紧握,做好了听鬼哭的准备。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红菱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太急,竟停也不停地便走向屋门,悄无声息推门而出,又返身将门虚掩。

随后,脚步声渐远。

居然就这么走了。

红药登时有点儿懵,就如一脚踏空了般,整个人都闪了一下。

怎么没来叫我名字了呢?

她想着,心里稍稍的那么有一丝丝的不以为然。

小丫头做事,就是不牢靠。

红药暗自摇头。

可转念再一想,她却又觉有点开心。

她猜对了呢。

红菱果然出去了。

那岂非表明,那小石塔一旦出现在拐角,红菱便必有动作?

再想深一些,往后红药不就能凭着小石塔,提前预知红菱的动向了么?

这想法让红药十分雀跃。

那一刻的她并未意识到,她对红菱的畏惧,已然逐渐消失了。

这个红药两辈子都猜不透的女孩子,正一点一点地褪去身上神秘的外衣,变得没那么可怕,亦没那般难以捉模了。

当然了,红菱的房间,红药还是不敢进的。

那地方就是个大魔窟,打死她也不会再涉足。

一夜无话。

七月十三,多日阴雨终放晴,建昭帝一行亦回到了皇宫。

然而,红药并尚寝局诸人预料之中的忙碌,却始终未曾出现。

开始时,无人发现此间异样。

因很快便是中元节,宫里一如往常地热闹,各处皆设五色彩灯,甜食房还特为新制了一样叫做“蜜罗糖瓜”的点心,十分美味,红药也有幸尝到了一块。

到中元节当晚,西苑彩灯如昼、笑语喧阗,诸嫔妃皆打扮得花枝招展、云鬟雾鬓,齐聚于此,许多宫人亦穿着新裁的秋衣,戴着时兴鲜花,在太液池畔放河灯祈福。

除上元节之外,这是宫人能够参与的为数不多的节日,整个西苑处处皆是游玩的女子,斗草猜枚,十分热闹。

自然,那些盛妆靓饰的嫔妃们,过节应景还在其次,实则还是想着与皇帝陛下来一场偶遇。

以往每逢此节,建昭帝皆是携周皇后驾临西苑,与诸女同乐,而后,必定携美而归,成就一段佳话。

可是,今年此时,各路嫔妃却是注定要大失所望了。

建昭帝来倒是来了,却也只匆匆露了个脸儿,便回转乾清宫,连**会都没去看,周皇后倒是留了下来,还兴致勃勃地放了一盏华丽的莲花灯,似是非常欢喜。

她老人家欢喜了,别人却未必如此。事实上,若非碍着皇后娘娘的面子,只怕前脚陛下一走,诸妃后脚就会追过去,谁还耐烦留在这满院子里的女人堆里?

多败兴不是?

一大堆女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有甚好看?

诸嫔妃暗自月复诽,叵奈皇后娘娘就是不走,还拉着她们一同赏灯,她们也只得捏着鼻子相陪。

最可怜的,还属昭和殿那位华淑女。

七月半的天气,夜静风凉,她却穿着条薄纱裙子,在涵碧亭弹了半天的琴,冻得鼻头都红了,最后,只得来了几声冷嘲热讽,并一场因穿得太少而引发的风寒,再无所获。

据说,当晚她便病倒了,足喝了一个月的苦药,才略好了些,而前世原本属于她的那个静嫔之位,似亦是因此之故,落在了她人身上。

这人还是红药的熟人。

赫然竟是冷香阁的张婕妤。

中元节后没几日,僻居于冷香阁的张婕妤,在一不曾侍寝、二亦无身孕的情形下,突然连晋两级,获封静嫔。

消息一出,整个后宫都轰动了,纷纷猜测这张婕妤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得有这般际遇。

不怪宫人没见识,实是此事太过罕见,至少在建昭朝还是首例,而再往上数上个五十年,也才有个白贵妃,曾经获此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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