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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槐树有灵(下)

终于,我等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和尚。

唔,果真是一个,俊俏的和尚,怪不得她这样喜欢。

她果真是,不常常来与我说话了,我的花儿,凋落了一地。

短暂的花期,一瞬的芳华,就如同我,只配拥有她一时的陪伴,不过,我很知足,倘若无她,我已成残魂。

我还是会天天注意她。

那和尚刚来的时候,她不敢见他,总躲在暗处偷窥他,我纳闷得很,既然天天盼着与他相见,为何他来了,反而不敢见他了呢?

难道这就是凡人们所说的“近乡情怯”?

难得见她露出小女儿神态,我在心里偷着乐。

终于有一天晚上,他们俩见面了,只是为什么,她老是在喝酒?

笨蛋,喝那么多酒,会醉的,就算醉不了,也会伤身体啊。莫非她是在,借酒壮胆?

突然间,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好像,还是关于那个旱灾的事情。

他们距离我有些远,我初具灵识,听不太清,我只看到她激动地说了些什么,随后那群土匪开始讲话,讲了一大堆,那和尚看起来很感动的样子,最后,她把和尚拉走了。

那汹汹气势,像极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女土匪,不对,她好像本来就是女土匪。

唔,我真恨我长得不够高,看得不够远,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她把他拉到了小溪边,两人似乎在吵架,不对,是她一个人咋咋呼呼的,和尚自始至终看起来很淡定,最后,他们,抱在一起了?!

真好,这个家伙,终于把她日思夜想的和尚骗到手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只是为什么,我心里会有一点点酸?

?哼,肯定是因为和尚抢走了我最好的朋友!

那天晚上,和尚来找我说了许多话,他说,做人不好,因为你看不清周围的人,到底是善还是恶。

他不住地叹气,他说,他错怪了阿芙,他一直以为阿芙是为祸一方的坏人,结果却是他狭隘了。

他还说,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他突然之间,好恨师父。

他师父是谁?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和尚,看起来还是有点趣的,至少应该,比他那个棒打鸳鸯的师父有趣得多。

他在凉凉的夜风中吹了许久,是露太重了么?他的脸上竟有晶莹的水珠划过。

我突然间,有些心疼这个和尚,当然,更心疼傻傻的阿芙。

第二天,阿芙便出去了,带走了所有的壮年土匪,留了些老弱病残在寨子里。

和尚朝山下看了一眼,突然慌慌张张跑回来让大家躲好,可惜,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

我突然觉得不妙。

果然,阿芙走后没多久,便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里面还有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拿着禅杖的老和尚。

他们绑起和尚,剩下的人,便肆意屠杀,奇怪的是,他们居然还留下了一个活口,我这才知道,是通风报信所用。

糟糕,阿芙有危险!阿芙啊阿芙,你千万别回来,这里有陷阱等着你啊。

可我也知道,和尚在这里,她不可能不回来。

我说不出话来,心里头失落得很,槐树叶子在最葱郁的时节簌簌往下掉,可惜,没人注意到。

阿芙浴血归来,脸也毁了,手也残了,眼里却还闪着我所熟悉的光芒,她双眼赤红,死死看着被绑起来的和尚。

阿芙,你是要,把他刻进心里吗?

最后,阿芙被绑在了我的腿上,巨大的木柴在她脚下架起,灿烂的火光攀上了她的脸颊。

“不!”

我撕心裂肺地大吼,那一刻,我感觉我全身都在燃烧,奇怪,灼的是我的身,痛的为什么是我的心?

百年辛苦修来的灵力倾数倒出,我满脸通红,用尽所有的灵力护住她的魂魄,最后终于让她的灵魂跌落在了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里。

曼珠沙华鲜红如血,开得绮丽又妖艳,我看着她残破不堪的俏脸,心似乎碎了,奇怪,树灵明明是没有心的。

听说冥界有一座茕斋,我提起最后一丝气力,在曼珠沙华仙子的指引下,背着她一路走到那里。

好不容易走到了茕斋大门,可我,却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去叩响那扇乌木门。

我死死盯着那扇门,满眼不甘,就在我绝望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

身着赤色罗裙的女子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我,清丽的容颜叫天地都失了颜色。

我听见了自己嘶哑难听的声音:“救她。”

“你是一颗古槐?”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我抬眼,重重点头。

她原本淡漠的眉眼忽然染上一丝笑意:“罢了,槐树有灵,着实难得。”

后来,我便没了知觉。

醒来时,我依然是一颗槐,静静立在茕斋后院里,正对她的芙蓉苑,看着斋主细心照料她。

魂魄健全,她还是那个陈芙,真好。

不知何时,斋主已经立在了我面前,她静静看着我,轻声道:“从今以后,你就在这里,陪着她吧。”

我听见了自己欢喜嘹亮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冥界传出很远:“好。”

斋主笑着看着我,不再言语。

不知那样立了多久,终于有一天,和尚又来了,这一次,没过多久我的身上依旧挂满了红绫。

因为,他们要成亲了。

她穿嫁衣的样子,真美,一如记忆里初见时惊艳。

真好,她夙愿得解,他如愿以偿,我,乐见其成。

夜晚的芙蓉苑,我突然听见和尚笑着对她说:“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那棵遭遇雷击都没死槐树,瞬间枯萎,满天的叶子整整在福寨飞了三天三夜,那时候,好多人说你是槐树精怪呢。”

她浅浅一笑,说出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了的一句话:

“阿元,你知道吗?我,很喜欢那棵槐树呢。”

唔,我,也很喜欢你呢。

满树槐花摇曳生姿,用馨香为她的新婚之夜,送去了最衷心的祝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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