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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南宫珩行至寒月面前,伸手取下了自己身上的狐裘替寒月披上,“风寒才刚好没多久,怎么就如此大意。”他的语气略带责备,口吻却极致温柔,仿佛初入弦的和煦熏风拂过绿槐高柳。

继而,他取出了一个玲珑精致的白玉小盒来,旋开盒盖,指尖蘸了一些色泽剔透,又泛着些微绿的药膏。他执起寒月的玉手,仔细地将药膏涂抹于其上,动作轻如纤羽浮水。

寒月的手原本就生得白皙无暇,净瓷般的肌肤衬得这瘀青愈发地触目惊心。南宫珩看着寒月青紫的手背,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眸中渐渐覆上了一层阴翳。

寒月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了南宫珩蹙着的眉心,“别皱眉,仔细多了皱纹,到时候你这大越第一玉郎可就不讨姑娘们喜欢了。”

南宫珩着实被寒月给气笑了,“什么大越第一玉郎,就知道混说。你这手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了,居然还有闲情在这玩笑。”

“只是有些瘀青罢了,你瞧,连皮都没破呢,不打紧的。”寒月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

她见南宫珩的眉宇之间依旧盘桓着如松墨一般浓到化不开的担忧,便故意打趣道,“我可没有混说,在我还待字闺中之时,就听闻过成王的名号。皆说大越成王芝兰玉树,潇洒倜傥,风姿特秀,爽朗清举,岩岩若孤松,傀俄若玉山,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意中人呢。”寒月俏皮地挑了挑眉,“来了这里之后,听宫女们提起最多的也是成王二字。你说,如此这般令人痴迷,怎的不算是大越第一玉郎?”

“虽然听得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每次听到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会忍不住地雀跃。”寒月的脸庞微微泛着些嫣红,宛若山顶的彤云,映着霞光万顷,“因为你是我的阿珩啊。”

“你呀!”南宫珩亲昵地刮了一下寒月的鼻子,他的眸中有微光在泽泽闪动,仿佛倒影着漫天星河的辽阔大海,深沉湛静,波光粼粼。

见南宫珩终于舒展了眉头,寒月的唇边也随之漾起了微微的笑意,素淡柔婉似凝在夕颜上的清澈露水。

南宫珩忽而倾身揽过了寒月的双肩,将她深深地拥在了怀中。比起寻常女子的矫作哭诉,寒月这般坚强的模样,更为令人心生疼惜。

“如今有我在,你不必事事都自己扛。”南宫珩温言说道。

“嗯。”寒月将脸埋在了南宫珩的胸口,轻轻地应和着。

南宫珩的身形颀长,寒月只觉自己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了融融的暖意之中。清雅而疏淡的草木气息在她的鼻尖萦绕,熟悉又令人安心。

“日前,我曾探过父皇的口风,可他尚无将此事揭篇的意思。”南宫珩沉吟了片刻,“我正在想法子,我定不会让你在这儿待太久的。”

“嗯。”寒月柔声道。

雪花飘落,竹叶轻摇,闲庭裹素衣,四下里一片美好的静谧。

“阿珩……”寒月软语唤道,“你可是有派人一直在保护着我?”若说之前寒月还有所怀疑,那此刻南宫珩及时赶来,便是最好的印证。

南宫珩清颐地望向寒月,“我知你向来不喜招摇,若我频繁来此

,实多有不便,想必反会给你带来麻烦。是以,我便派了人在一旁保护着你,如此一来,我也能稍稍放心些。”

南宫珩这般细致良苦的用心令寒月感到无比的触动。这种被人想着、念着,被人放在心上护着、爱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就像是吃了一口蜜糖,一直甜到心底。

“保护我的人可是影儿?”寒月想了一圈,终是得出了这个答案。

南宫珩点了点头,“她名唤无影,是我的隐卫之一。无影的武功是跟着无痕学的,所以身手也还算不错。”

寒月闻言,“哧”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丫头的性子如此活泼跳月兑,同紫陌倒有九分相似,真是难以想象她竟会是无痕教出来的隐卫。”

南宫珩瞧着寒月笑得弯弯的眉眼,悦然道,“你若是喜欢无影,我便让她一直陪着你。”

寒月忙道,“这如何使得?无影是你的隐卫,可不好大材小用了。”

南宫珩持着清亮的笑意,“我的隐卫与我妻子的隐卫又有何分别?”他的双眸灿若晨星,令她眼前春暖花开,一时也道不尽。

一生之重,只为一人倾付。

听到“妻子”二字,寒月的脸颊倏地一红,她纤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羞赧到目光不知该落在何处才好。

心弦被猛地撩拨了一下,余音袅袅,如涟漪般一圈圈漾开了去,久久不能平息。

南宫珩见寒月双颊飞红迭荡,那模样桃羞杏让,燕妒莺惭,像极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喜悦在他的心中恣意怒放。

“月儿,这个给你。”南宫珩说着,取出了一小包油纸包着的东西。

寒月依言接过,有些好奇地打开了油纸。只见油纸中装的是一颗颗大小均匀,泛着琥珀般剔透色泽的金丝蜜枣。

“城南余香蜜饯铺的金丝蜜枣?”寒月惊喜的望向南宫珩。

“嗯。”南宫珩唇边含笑。

寒月看着手里的金丝蜜枣,眼中渐渐泛起了一层水汽。

许久之前,在玉禅殿中,她曾与他提起过一次,可也仅仅只是一次而已,未曾想,他竟就放在了心上。

无以言说的感动与温暖,如同柔软而芬芳的丁香花,葳蕤且灿烂地绽满了整颗心。又仿若广阔澄湛的浮云海浪,蓬勃地涌上身来。

“你为何如此懂我心意……”寒月怔怔地落下泪来,泪水融在了南宫珩的衣衫之中,仿佛洇开了一朵又一朵绝尘而出的绿梅。

南宫珩扣着寒月的手,温柔地替她拭去了滚落的泪水,脉脉道,“傻月儿,不过是一包金丝蜜枣罢了,就把你高兴成这副模样。要是我把整间铺子都给你买下来,你还不得水漫金山了?”

寒月的泪珠犹挂在睫羽之上,听到南宫珩的打趣之言,不禁破涕为笑,“若我是水漫金山的白娘子,那你可是许官人?”

她甫出言,却骤然发觉不妥,那白素贞与许仙的故事可没有什么好结局。

“瞧我净胡说些什么。”寒月有些懊悔地说道。

南宫珩像是知道寒月此刻心中所想一般,道,“我若是那许仙,定不会听信法海的谗言蛊惑,弃家出走。白娘子纵为蛇妖又如何?她为救夫君上达天庭盗取仙草,后为索夫君施法引水,以至触犯天条,被困塔底。如此至情至性的女子,唯有许仙这等薄情愚昧之人才不懂珍惜。”

他的眸色浅淡如一方琉璃,却澄澈真挚至极,“我若是许仙,能得妻如此,又有何不知足?纵然是为了白娘子拆了那金山法寺又如何?一生一世一双人,生生世世不离弃才是我之所愿。”

竹林外的月洞门边,两个身影无声静立。

紫陌悄悄地觑了一眼身旁的叶子陵,但见叶子陵神色黯然,还带着些落寞,仿佛有层忧伤的云雾笼罩着他的周身,模糊,迷离,让人看不真切。紫陌一时之间有些慌神,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急得她直咬嘴唇,暗道自己无用。

“看来这药膏应是用不着了。”叶子陵看着手里紧握着的瓷盒,嘴角晕开了一抹苦涩的笑意。他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血色,在这素雪茫茫的天地间愈显苍白。好像一不留神,他就会化作片片雪花,随风飘散。

分明就是早已知道的事情不是吗?多少次曾告诫过自己要释怀,可为何心口还是泛着隐隐的酸楚?

她就像一朵素淡清婉的梨花,悠悠地开在他的心头。他是树下痴绝的看花人,看得到,爱不到;爱得到,却护不到。

浮云在天,不可企及。

没有在更早些的时候遇见她,是他最深的悲哀。

前尘如梦,往事不可追。她是他最初至深至浓的爱恋,也是他梦中最美的镜花水月。

叶子陵深深地望了一眼寒月,只见她依偎着南宫珩,笑意晏晏,红透香腮,眼波流转如星辰闪亮。

情深意笃,一对璧人。

这一瞬间,叶子陵忽然有些释然了。

他与寒月此生固然无缘,可心有所慰的是,寒月的身边已有了这世间最为卓绝出众的男子相伴,可以执手偕老,并肩而立,看世间浩大。

就这样,亦好。

叶子陵的笑意虽极其淡薄,可那抹郁然与涩意皆已消失殆尽。他抬头看了看无边无际的苍穹,但见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无有萧索,唯余轻逸。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舒出,只觉心中一片清明,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洒月兑了许多。

他扬起袍角,转身便欲离开。

紫陌见叶子陵甩开手去,私心以为他是因伤心过度、备受打击而要摔了手中的瓷盒。她一惊,忙伸出手去,掠过了瓷盒。

叶子陵蓦地一愣,驻足,回眸,十分疑惑地看向紫陌。

见到叶子陵神色平静,眉宇疏朗,紫陌方知自己许是会错意了,一时不禁大为窘迫。

“那个……我……”平日里,向来口齿伶俐的紫陌却突然间变得结巴了起来,踟蹰了老半天,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一手紧紧抓着裙摆,原本平整的裙面瞬间皱成了一团,褶痕纵横交错,繁乱不堪,正如她此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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