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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

南宫语气惆怅沉郁无比,“你想做的,如今也都已经做了,便就随我回去吧。这个皇宫终究是个是非之地,你随我回去,我们再重头来过。”

“呵!”寒月听着南宫所言,实在觉得可笑至极。现下四处无人,既然南宫已认定她的身份,那她也无需再装傻充楞下去了,“曾经弃之敝履,现今又想要回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景王殿下当我是什么东西?到底是我低廉,还是你景王殿下轻贱?”

南宫闻言,身子猛地一怔,脸色是越发地难看起来。

寒月抬头望了一眼天际,随即又睨了南宫一眼,似笑非笑冷言道,“如今景王妃就要被赐死了,景王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跟奴婢说闲话?”

半晌无言,南宫才艰难开口道,“终究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我现在便去将你求了来。”

“将一个卑微的婢女求去作甚?是作侍妾?还是作通房?”寒月听着只觉万般滑稽,“请景王恕罪,奴婢还有事要禀明皇上,就先行告退了。”

南宫却是一把将寒月给拦住了,寒月看着南宫触及到自己的那只手,眉头越皱越紧,“景王你这是做什么?”

南宫急切道,“如今这番结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待在宫里到底还想做什么?”

寒月心中的厌恶感更甚,“景王请自重,请你放开奴婢。”

南宫握着寒月手臂的手指越箍越紧,“你跟我走!”

在二人推搡拉扯间,许是南宫稍微扯得狠了点,竟将寒月的衣领给扯开了些。随即,一颗莹白又带着幽蓝光晕的月长石便从领口处落了出来。

南宫看着这颗月长石,一时之间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他才终于慢慢缓过神来。他抬眸盯着寒月,嘴角忽而弯起一抹近乎癫狂的嗤笑。他渐渐松开了寒月的手臂,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寒月不知南宫见到这颗月长石为何会神色突变,她见南宫松开了自己,便赶紧将敞开的衣领给理好了,随即又将链子给放了进去。

“南宫珩?”南宫犹记得那日在洒金街的玲珑斋中碰见南宫珩的情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着,心中那无以名状的嫉恨,又掺杂着不可置信与悲愤,如浪头般直直向他打来,“你竟是为了他!为何会是他!”

寒月闻言,心中十分讶异。

南宫摇着头,顿觉自己似是个跳梁小丑般可笑,“呵呵……好,好……”南宫的神色诡异万分,似笑非笑,似悲非悲,又似恨非恨,他边说着边趔趔趄趄地离承明殿而去。

见南宫肯如此不做纠缠轻易离去,寒月终是舒了一口气。眼下,比起南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等着她去做。她便未再耽搁,直朝承明殿行去。

日头渐渐上来了,可这太阳却只露了这么一会儿脸,便又躲到了厚厚的云层之后,只时不时地从云隙中漏出几缕并不温暖的阳光来。

那厢,连总管已然带着鸩酒到

了重华宫玉笙殿。

“娘娘……”殿内的宫女哭着跪了一地。而妍淑妃却恍若未闻,恍若未见,自顾自地在铜镜前梳妆打扮。

丹凤眼,柳叶眉。绛朱唇,肤胜雪。乌发蝉鬓,明眸流盼。蛾儿雪柳黄金缕,名花倾国两相欢。妍淑妃瞧着镜中的自己,现在这副坐在台前梳妆打扮得样子,像极了自己当年刚入宫时日日待君至的模样,只不过那时的自己是满怀期待,如今心内却是一片荒凉。

她伸手过去,取过梳妆台上檀木匣子里装着的那一对赤金累丝嵌蓝绿宝石的孔雀步摇。这对步摇是在她入宫第一年皇帝赠予她的生辰礼,她一直将它们视若珍宝,平日里都舍不得取出来戴。她将步摇拿在手中低眸端详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将它们对簪在了发髻上。嗯,果真还是很好看。

妍淑妃站起身,转身甩起广袖织金蝴蝶穿花裙的宽大裙摆,裙摆随风舞动,宛若振翅高飞的彩蝶。她昂起头,一步一步向外走去,高贵端庄,艳丽万分,不失一点风采。

连总管侯在殿内已久,他见妍淑妃来了,便开口道,“庶人宇文氏,时辰到了,上路吧。”他说完,便示意跟在他身后的小内侍将鸩酒端到妍淑妃的面前。

庶人?妍淑妃心中寒意蔓延。是了,昨日皇帝已然废了她,一点情面都不留。

妍淑妃睨了一眼连总管,什么话也没说,随后便伸手取过了托盘中的白瓷杯。

连总管对于妍淑妃的表现也颇为诧异,他原以为她会像昨日在殿上那样哭闹挣扎一番,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平静淡然,仿佛她面对的根本不是毒酒,而是御赐的美酒一般。

妍淑妃满目凄凉,嘴角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她将酒杯移到唇边,顿了顿,却又突然移开了。她将酒杯举至空中,对着承明殿的方向说道,“皇上,臣妾敬您!”说完这句,却是再也没有任何犹豫,抬起头将杯中鸩酒一饮而尽。

妍淑妃的眼中似有晶莹的液体在流动,那层朦胧氤氲之下,仿佛还有着不甘、遗憾、怨恨以及留恋,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已随着妍淑妃那闭上的眼睛烟消云散了。

钩弋宫瑶光殿。

“瞧着这时辰,宇文氏应是已经伏诛了。”柳沅芷目视着窗外,喟然说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她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寒月略略沉吟道,“若是她未曾起过歹念,也未曾多次出手谋害,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她咎由自取,便怨不得旁人。”

“算是两清了。”心中多时以来的积怨总算随风而去了,柳沅芷低低道,“这宫里头的日子,像是一眼能望得到头,实际却又望不到头。”

柳沅芷侧首望住寒月,“我和孩子的仇已报,如今,便只剩下你的了。”

妍淑妃伏法薨逝后,连总管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冷宫。苏烟昨晚即是被关在了冷宫里度过了一夜,这一夜她哭,她喊,她疯,她狂,却是无人理睬,折腾了一整夜,当东方既白的时候,她也精疲力尽、心灰意冷了。

冷宫,乃坐落于大越皇宫的

最北端,向来人迹罕至。多年未曾有人好好打理的冷宫如今早已破败不堪,许多殿檐都缺失了,残垣断壁,烂瓦朽木一地。宫墙上的彩漆都已剥落,取而代之的是层层的青苔。道路小径上杂草丛生,有些高的已经没过了人的膝盖,偶尔还有几只大老鼠肆无忌惮地窜来窜去。空地上的枯树枝上停了寒鸦数点,漆黑的乌鸦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凄凉的叫声,为这冷宫平添了几分阴冷可怖之感。

寒月携着紫陌跟在柳沅芷的身后来到了冷宫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寒月又怎么舍得不亲眼看着苏烟上路?

守在门口的两个内侍正百无聊赖地倚在门旁,他们见柳沅芷驾到,忙敛神恭敬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洛修仪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柳沅芷扬了扬手,示意他们起身。

其中一个内侍见着心生疑惑,不禁出言问道,“娘娘您怎么来了?”另一个内侍见他口无遮拦,急忙拿手肘顶了顶他,让他不要多话。

“我们娘娘还有些话想问问那苏氏。”寒月持着温和的笑意,上前道,“娘娘知道二位公公看守冷宫的辛苦,特命奴婢带来些好酒来给二位尝尝。”寒月说着,便将手中的两瓶酒递给了两个内侍。

两个内侍见了,不禁眉开眼笑,忙谢恩道,“奴才多谢修仪娘娘。”

这好处一收,二人的话匣子便打开了,“冷宫向来无人愿意踏足,除了丽充容,就只有娘娘您还关心奴才们了。”其中一个内侍叹息道。

听得此言一出,寒月觉得仿佛有跟尖针在她的太阳穴上细细扎了一下,她目光倏地一紧,“丽充容?”

内侍答道,“是啊,上次丽充容来的时候赐了奴才们一些点心。”

寒月呼吸一窒,只觉层层阴翳就要被拨开,“不知公公可还记得是何时?”

“是何时……”内侍抓耳挠腮地回想了半日,“奴才这脑子,怎的有些记不得了……”

另一个内侍一拍脑袋道,“嘿,你忘了?那时候那个孙氏还被关在里头呢。那段日子里,她天天破口大骂,诅咒不休的,吵得人根本没个安宁。你还跟我抱怨过呢!”

“哦,对对对。”内侍豁然开朗道,“奴才想起来了,就是去年秋天的时候。谁知后面一日,那孙氏就发了疯,逃出冷宫了。亏得第二日不是奴才看守,不然可要被牵连杀头了。”那内侍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说完了,身子还不禁颤了颤。

没想到此次来冷宫一趟,竟还意外得知了一事。寒月心似霜雪清冷,却一片明净。果然,那事还真如她所料一般,孙玉蔚当时的异样确实有猫腻。看来,定是丽充容来了冷宫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刺激了孙玉蔚行事,那把匕首也应是丽充容给的了。

柳沅芷此时也听出些门道来了,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比起妍淑妃,原来丽充容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那个。

再问下去,怕是要令人生疑了。寒月一笑道,“劳烦二位公公了,这里就先不打扰了。”

“娘娘您请。”两个内侍便低头哈腰地将柳沅芷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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