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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溪风沐晚秋

“陛下,这个刚出生的小皇子,应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

“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吾的第一个皇儿,便给他起名玉承,愿他能承吾之位,将大宋带向繁荣”

宋元公上位之际,正是大宋朝纲祸乱之时,他虽然软弱,为人却十分自私而无信,又加上周身大臣们的挑唆,一心都放在了讨伐向氏和华氏之上,以至于暇管理后宫,白玉承之母也糟人陷害而被处以绞刑。

白玉承母亲的出身虽然平凡,但他乃是宋元公的长子,且当时的宋元公尚未立后,于是,这个孩子,变成了大宋的嫡长子,未来的太子殿下。

他出生的时候,天降大雪,黄河水域一带竟冰封三日之久,年成骤减。宫中难免有口杂之人,言此子恐是煞星转世。久而久之,连负责照顾这个孩子的乳娘,也将年仅一岁的白玉承遗弃在深宫中。他那“忙于政务”的父皇,自然也没有来过问这个儿子的生活。

生在帝王之家,平常人家的父爱,对皇子而言却成了奢望。

没有父母的庇护和乳娘的照料,白玉承只能食草之浆,饮露之水,以延续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生活,延续了五年之久。各宫的嫔妃也都诞下皇子,然而兄弟的加入,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反而是另一层的痛苦。

“你一个父皇不爱,又没有母妃疼的野小子怎么会是我的王兄,像你这样的人,只配和野狗一样向我们乞食。如果你想活命的话,还是快快把太子之位交出来吧,不然以后,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打趴你。”

三岁的白玉心登着小玉靴,一脚踩在白玉承的脑门上,边往他的脸上拍泥巴边说道:“就你这张女女圭女圭一般都脸,我都不想喊你一声王兄,你啊,只配给本皇子舌忝舌忝鞋。”

白玉承任由他这样胡作非为,不说话,也不反抗,甚至连一个厌恶的眼神都不给他。被欺负了,拍拍一身尘土,便回母妃的旧寝宫去歇息,好好沐浴一番,揩去脸上的血痕,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哭,不闹,也不说委屈,坚强地让人心疼。

有一次,白玉心和一干小皇子捉住他,将他拉到少有人去的竹林,在他身上栓上狗链,锁在一棵粗壮的翠竹下戏弄他,待他们耍够了,便哄笑而去。

那晚的雨淅淅沥沥,却寒地彻骨。白玉承小小的身体浸泡在泥水里,伤口也都泡在了泥水中,一身干净的白衫也已是沾满了血与泥,可即便他已经奄奄一息,他依旧如高岭之花一般跪坐着,让雨水冲刷着他稚女敕的脸颊。

究竟什么是命?学堂的夫子说: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其变数,这便是我的命吗?悲伤,痛苦,耻辱,这就是我生来所要经历的吗。因为我是煞星之体,所以这一切,我就得心安理得地接受?不,会让我变得无情无义的,从来都不是这命运,而是人心。

不过也罢,我去在意这些作甚?那些人说什么做什么,又与我何干?既然你们认定了我的秉性,等到他日,待我有了挥师南下的能力,休怪我,取你们性命时毫不留情了。

原本那一夜过后,白玉承不想再隐忍下去。他会在宋元公面前极力表现,从白玉心手中夺回原本属于他的权势和宠爱,让他

感受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如果有必要,对于这个兄弟,他会选择杀之而后快。

但是,他遇见了她。

“咦,小孩,你是谁呀?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清脆如溪风拂面的声音,让白玉承缓缓张开疲惫的眼。眼前的女孩年貌同他一般大,乌黑的长发绾成两个小团子,发髻间系着金色铃铛,翠绿烟纱散花裙,淡绿的纸伞,借着夜灯一点点的烛光,女孩水灵灵的眼眸亮若星辰。

“你说话呀。你不会是哑巴吧。嗯也没关系,本郡主不会嫌弃你,你和我走吧,我会好好待你的。”女孩替他解开拷在竹子上的绳索,一下子拉住他的手。

看着女孩的眼睛,白玉承淡漠的眼眸中忽然隐隐有了光亮。

这就是人的温度吗?好像从来没有一只手,像她的一样温暖。白玉承也不知怎么了,那个时候,没有一丝顾忌和猜疑,就让女孩这样拉着他的手,带他离开这片黑暗。

女孩一路拉着他的手喋喋不休,闹腾地像只小麻雀。直到她的婢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巴掌拍散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郡主,您怎么能和他一起玩呢。”婢女对溪婉说。

“他?他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溪婉满脸的欢愉,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婢女看向白玉承时嫌恶的神情。

“郡主,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怎么能和他这样的异类做朋友,我们快走吧。”婢女推了推溪婉。

溪婉虽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跟着走了,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白玉承,好奇地询问她的婢女道:“落霞姐姐,什么叫异类?”

“异类就是不好的东西,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所以啊,郡主要离他远远的,知道了吗?”

说这番话的时候,两人离白玉承已有些距离,然而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白玉承的心中波澜不惊。

都已经习惯了,每个人听到异类这个词,都想要疏远的吧。

他一个人默默地回到宫中,换了套干净的的衣衫便开始练剑。

其他的皇子早早便去学堂上学习武,可白玉承无论是学识还是武功,皆是自学,因为没有一个夫子愿意来教他,怕被厄运所感染,即便他是身份尊贵的嫡长子。他天赋异凛,无论什么都一学就会,若是论才能,他比所有的皇子都要强,却因那可笑的命运步落如此田地。

白玉承的满腔愤怒从不写在脸上,只有通过舞剑,才能发泄他心中的愤懑,舞剑的时间越久,表示他心中的怨怼愈深。

这一次,他足足舞了一个昼夜。

待他回过神时,他发现朱红的墙柱后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金铃儿随着她身体细微的摆动莹莹作响。

白玉承装作没有看到,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喂,喂,你等等。”溪婉从后面跟上来,气喘吁吁地说,“你叫公子玉承是不是,你是大宋朝未来的太子殿下。从今天起,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白玉承回过身去,对她说:“不要叫这个名字,我不喜欢。”

“那我要叫你什么?”

“不必叫我,我不

需要朋友。日后,也没必要再跑来,你的婢女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天生煞体,会给你带来灾难的。”

溪婉听闻此言,反倒上前一步来捉住白玉承的手,贴在自己软乎乎的小脸蛋上,笑着说道:“你看,我碰到你了,好像也没发生灾难吧。”

“你”白玉承的面色微微一红,甩开她的手。

“所以不管是落霞还是那些大人,都在骗我们,哪有什么天煞之体,只是这些不好的事发生的时候你不凑巧在场罢了。”女孩笑莹莹地说,宛如天上的星辰一般闪耀。

“我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你练剑吗?”

白玉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叫风溪婉,你叫什么名字?”

“白玉承。”

公子是宋元公登基前之姓氏,所以按理来说,他本姓公子白姓乃是他母妃之姓。可他不愿承认那个生他却对他不管不顾的父皇,于是自改其姓氏。

“白玉承,我记下了。我是阿南王的女儿,陛下的义女,你也要记得我啊。”

自此之后,溪婉日日来此陪伴白玉承,给他讲她所见过的风景,奇闻和趣事。原本单调而灰暗的生活,似乎也因为溪婉的加入而变得生动多彩起来。

白玉承封锁的内心逐渐向一人开放,脸上的笑容,也为一人而绽。

“玉承哥哥,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傻丫头,我是哥哥,你是妹妹,兄妹是不能结婚的。”

“我不管,我就是想嫁给你。”

“为什么?”

“听说只要成为太子哥哥的妻子,就能拥有好多好多的宝贝呢。”

“那这样吧,待你长发及腰,我就来娶你,可好?”

宋元帝七年,蛮夷忽而领兵南下,叛军的首领正是阿果王。

那时溪婉正和白玉承一同在郡主府中嬉闹。官兵闯进来,二话不说便带走了溪婉。

“你们干什么抓我。”溪婉厉声尖叫着挣扎。

“你们是谁,这里可是郡主府!”白玉承相对冷静些,一把拉住溪婉的手怒视那群官兵。

“郡主,大皇子,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休怪我们无情。”

两个不过刚满七岁的孩子,力气怎能比得过一群成年人。握在一起的两只小手被硬生生地拉开,他们呼喊着对方的名字,可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最后,生死相隔。

听到溪婉被处死的消息,白玉承不顾侍卫的阻拦,深夜硬闯宋元帝的寝宫。他连受人欺侮的时候,都没有主动来找他,此番硬闯,却是为了别人。

“父皇,为什么,为什么要处死溪婉!阿果王领兵南下,于她又有何干!”白玉承质问他。

“你是玉承吧。听说你同阿果王的女儿关系不错。那父皇今日就告诉你,她最大的错,就是她是叛军首领的女儿,而她的父亲,与华氏交往匪浅,如今居然想侵犯我朝国土。他的女儿死了,他就会痛苦,他痛苦了,这才能泄我心头之愤。”宋元帝的嘴角微微带着嗜血的笑,像杀红了眼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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