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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好好活下去

听了他的话,她脸上的笑容反而隐没了下去。“相公,我不喜欢你这句话。虽然咱们现在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可我还是想要你记住,生命是自己的。”

“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从他怀里挣月兑出来,双手握住他的手,捧在自己心口,双眸中只有他的影像:“我们彼此相爱,互相珍惜,已是最幸运的事情。但是倘若有一天,如果,万一,假如……真的有一方不在了。我还是希望另一个能好好活下去。”

听罢,他没有立刻回答,愣了片刻后,浅笑着反问她:“你能做到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我会尽力,为了我们的孩子。”这似乎是一个残忍的问题,即使想想,都觉得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他反倒笑容灿烂,语气释然:“那便足够了。反正有我在,你定会长命百岁。”说完,又将她搂紧怀中。“娘子,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如今出门在外,大敌当前,不比在咱们自己家中。凡事你要听我的,切不可轻举妄动。我知道你聪明勇敢,可我更希望你能信任我,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好不好?”

“好啦,都听你的。”

恶少回头望她一眼,便又转过去望着渐渐平息的沙流。“我这人有些古怪,陌生人在场睡不着。你呢?”

“跟你差不多吧。”她也走到洞口的位置,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先是一阵沉默,安静的只剩下忽重忽轻的呼吸声。似乎他两谁也没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何不妥。在旁人眼里,潘恶少与龚都是能把房顶闹塌的熊孩子。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内心深处的清冷与孤独。

龚忽然觉得,自己与对面这个男子在心性上实际上是多么的相似。他就像是男版的龚,而自己,就像是女版的潘恶少……

“天一亮,咱们就要和辽军交锋了,你不怕吗?”恶少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沉寂。

“怕,怎会不怕呢?”她如是说。

恶少若有所思的望向她,诚然说道:“你不该跟来的。在家里绣花带孩子不好么?非要跟到这里吞沙子。而且你知道么,辽兵善骑射,你行动如此笨拙,还真是让人为你捏把汗。”

龚有些不服气,枪林弹雨她都经历过,哪有他说的这么菜?更何况,如今是为了陪伴在赵长垣身边,就算再艰险,她也在所不辞。“那又怎样,我不想再让我家大白鹅独自面对这些。”

她刚说完,便见对方咧着嘴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你笑什么?”

“我忽然想起几件往事。”他说话时眉头微微上挑了几下,很是得意。

龚朝他翻了个白眼:“是不是又想起小时候怎么被我相公吊打的惨痛经历了?”她知道这家伙狗嘴里一定吐不出象牙,所以先给他一记粉拳再说。

他毫不在意的说出真相:“你猜错了,我是想起,我大哥被你相公暴打的经历了。”

虽然早猜到他会翻起这些劳什子往事,但她还是变得脸红脖子粗:“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笑的越发得意,自顾自的说下去:“怪不得都说女人善变。你看你当初,哭哭啼啼追着我大哥跑了整条街。这才一年多的功夫,就为大白鹅要死要活的了。幸好我大哥当时扛住了,要是换了个心软的,当场折你手里,现在可得怎么收拾……啧啧啧……”

她从地上“噌”的一下跳起来,狠狠踹他一脚:“你干嘛老提这事儿啊?真是讨厌!”

他狂笑了一阵,最后收敛笑意,强作真经的说道:“实话告诉你,我很少会对什么人什么事感到好奇,这事儿算一件。”最重要的是,此事关系着他的大哥。他便更加无法忽视这其中的缘由。“好歹咱们算是共过生死的同伴,不如……”

龚斜睨着他问:“你大哥没告诉过你?”

他苦笑了一番:“你也不是不了解他,他什么时候会跟别人交心呢?”

龚又靠着石壁坐了下去,随之而一落千丈的,是她脸上的笑意:“因为他很像我从前的恋人。”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每当提起江浩然,她依然心如针扎。若是没有经历过这场生死浩劫,命运的错位;若是她当时能看到一点点能够回去的希望……她现在肯定依然是爱着江浩然的。“不过只是长得像,性格并不像。”她又补了一句,嘴角微微抽动,仿佛那张冷峻的面目和深邃的双眼又出现在她眼前一般。

她脸上的变化,被潘恶少完全抓在眼里,心中更是好奇:“这便难怪了。不过到底长的有多像?才能让你当初如此失态?”

她淡淡的笑了笑:“脸长的一模一样。身高也差不多。至于体格……我就不好说了。”她是不能让潘竹青扒光了给她验证一番的,就算他本人同意,赵长垣也得把他俩都宰了……

恶少又问:“大白鹅知道吗?”

“知道啊。”她一说完,发现恶少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你又笑什么?是啊,他是吃醋了,也发过脾气,使过性子了,别幸灾乐祸的。”

恶少完全能想象到,以赵长垣那样的醋性,当得知龚曾经有个恋人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只要稍微脑补一下,便已经觉得其乐无穷妙不可言了……

但龚却始终笑不出来,脸色始终暗暗的,眼神飘忽抑郁。恶少不忍再开她玩笑,收起笑意,带着朋友间关怀的语气问她:“按理说,你应该是很喜欢那个男人才对。可为何不回去找他?你并不像是那种……不坚定的女子。”

她苦笑着说:“天知道我当初有多么努力想要回去找他。”

“因为大白鹅看的紧?”恶少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原因。他记得当初赵长垣成亲后就立刻变成了二十四孝相公,虽然他从前一直都是个宅男。可作为一个大男人,除了上工,便是回家粘老婆,一分钟也不耽误,这就很是让人另眼相看了。

“不算是。”她记得那时的自己,一起床便出门寻找回家的线索,赵长垣并无过于干涉,因为他压根啥都不知道。

恶少想了想,又得出一个猜测:“他不是中原人?”

龚听罢,倒是会心一笑:“你跟我家大白鹅的思维方式还真是相似,他也是这么猜的。可惜并不是你们想的这样。他出生在健康,很小的时候跟家里人移居广州,后来一直生活在南方。”在宋朝,健康便是后来的江苏南京,广州就是后来的广州。

恶少略有顿悟:“那这么说,你也是从南方过来的?”

她点头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

“既然如此,我更糊涂了。”恶少不明白,既然她的家乡就在大宋疆域之上,她为何连想要回去探望双亲的愿望也没有,而且是丝毫也没有。可若说她是个人情淡漠的人,倒也确实不像。

龚知道他心中的疑虑,无可奈何的深叹一口气:“你可以当我水性杨花,见异思迁,这样会容易理解些。因为有些原因,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

恶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怪我太八卦,害你心情低落了。你当我没问。”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龚望着远处沙海与天空的交界处,悠悠的飘出一句:“我说我曾经来过这片沙漠,你信吗?”

恶少没说话,也安静的看着那个方向。

“那天也是这么冷,也是这样的晚上,我和那个他坐在车里,一起望着天空,聊着未来。”

“那个时候,我和他都不知道未来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却依然兴致高昂。大概是把彼此当做未来了吧。”

眼见原本欢月兑的她,变得心事重重。恶少淡淡的安慰道:“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言下之意,无论从前怎样,如今唯有珍惜眼前。

她转过头定定的望着恶少:“现在的我,坐在你身边的龚,就知道未来一千多年以后的样子。”

他语气硬邦邦的问:“你怎么不睡,在这里聊什么呢?”说话间,望了望潘恶少的背影,可对方始终没回头看他一眼。依旧仰望着天空,不声不响。

她环着他的腰,嘟囔道:“没聊什么,就是出来透透气。里面太闷了。”

赵长垣的语气听上去更加不爽:“你可以叫醒我,我会陪你的。”

她怎会不知他的尿性,笑着在他**上掐了一把:“你看你这心眼儿,简直是比针尖儿还小……”

两人相拥着走进洞中,他还是不依不饶的纠缠着:“肯定聊什么了,他怎么怪怪的?快告诉我……”

天大亮以后,潘恶少与何勇去牵来了骆驼和赵长垣的马。一行人再也不敢耽误,押着马贼便往明教总坛的方向疾行而去。

这一路上,赵长垣都很认真很刻意的要求龚跟他学辨识方向和记路认路。龚学习能力强,很快便记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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