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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受不了

昂月按下紧张的心,撅着嘴问道:“什么话?”

赵长垣语气平淡的说:“就算你把这世上的女人都杀光,我也不会喜欢你。别人对我而言,只是不喜欢。你对我而言,是恶心。”

这番话,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听了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从小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的昂月。“你再说一次!”

林沫白已经吓傻了,他从没听过一个男人可以对女人说出如此直白又如此残忍的话。昂月也傻了,她之前的十几年里,从未受到过如此巨大的羞辱。

赵长垣等了半晌,看她没反应,似乎有些不耐烦,朝她吼了一句:“去啊!”

昂月的脸已经毫无血色,眼底溢满了泪珠子。望着眼前比冰山还要冷酷的男人,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世上,求之不得的东西,是多么让人苦涩。

一把推开面前的林沫白,又瞪了一眼已经让出道的赵长垣,她撒腿便往院子外面跑。奔出没多远,却被身后追来的林沫白一把拉住:“昂月,冷静点。你们几次三番出手杀她,将军府的人不会坐视不理,必定戒备森严。说不定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说完,见她满脸都是泪,知道她其实也就是个小孩子心性,便放下了心,好言相劝道:“再说了,他现在大有用处。你别为了那点小性子,坏了大事。”

走回院子,发现赵长垣正舀着从井里打出的大口大口的喝着。昂月不甘心就这么白白得被他羞辱一番,便走到他身后不远处,怪腔怪调得说:“你以为你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你家娘子有多稀罕你?人家现在身边就有个跟你差不多的小白脸伺候着,说不定,将来就是你儿子的后爹呢!”她今日刺杀龚时,眼睛被黑纱遮着,就觉得那个抓着锅盖跟她搏斗的男人长得与赵长垣有些相像。

赵长垣依旧没理睬她,继续大口喝水。

林沫白实在听不下去了,扯着她的衣袖冷声劝阻道:“你少说两句吧。”

世上最无趣的戏码,便是无人响应的独角戏。昂月的喋喋不休,终于在赵长垣的无言以对下哑了火。她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挫折,可越是受挫,便越是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做,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哪怕他对自己生气,也总比现在这样不理不睬不闻不问的好。本以为他是对妻子余情未了,可如今看来,他就像林沫白说的那样,根本就没有了感情……

此时城中驿馆内,大伙儿都在为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各自焦虑着。谁都没料到赵长垣回归的第二天,便弄得大家鸡飞狗跳,苦不堪言。本来以为只有龚的屋子外面需要严加把守。可见尹亮也落得如斯下场,弄得所有人都慌了神,生怕自己便是下一个被赵长垣招呼上的人。因此几乎驿馆里所有角落都调用了军中精锐步兵轮流值岗。

驿馆另一面的童贵人也不得幸免。赵雄等人借着防范纵火杀人犯的名义,将他所住屋苑用军兵围守的里三层外三层。出门半步,都要向校尉以上的将领报备。童纤近日在街上本就受了方知文一肚子气,如今,更是怨气连天却无从发泄。可他还是决定先吞下这些恶气。留在这里逍遥自在,怎么都比回去做奴才好。等什么时候圣上明令他回宫,他再回去也不迟。

如今心里最不好过的人,当然还属赵雄与龚了。赵雄是大男人,凡事并不表现在脸上,可不代表心中的担忧和焦虑会比龚少半分。儿子是自己生的,又是自己养的。虽然平时教导他如何做人,如何捍卫荣誉,捍卫尊严,可到了关键时候,这位严父心底最大的期盼,便是自己的儿子能好好活着。

至于恶少所说的明教,那大漠中神秘而又无法忽视的强大力量,又让赵雄感到无可奈何。玉门关,幽兰谷,衣袂飘飘的少女……这些前尘往事他并未忘记。只是如今想来,已经无法拨动他心中任何一根心弦了。

龚吃完了宵夜回到屋里,方知文和小梅也闷闷不乐的跟着。她心烦意乱想一个人独处,便将他们早早赶出了屋子,自己则抱着赵长垣的枕头靠在床边想心事。昨晚一夜未眠,今日又受了一次又一次刺激。纵使她心里多么难受,可睡意还是不知不觉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

也许是枕头上还残留着赵长垣的气味,她竟然如愿的梦见了他。梦境如电影胶片一般在她脑中徐徐播放,场景从大红花轿开始,经过了他们的婚房,经过了他们血泪交织的龙门山,最后来到沧州的家……

梦里的他,时而疯疯傻傻的与她笑闹在一起,时而蛮不讲理的跟她吵嘴,时而胡搅蛮缠的求她亲热……可最后,却终结于他提着长剑走向她,那副陌生可怕的模样。

“我来要你的命。”在梦里,他这句话依旧清晰响亮。与现实不同的是,他如愿的将宝剑刺进了她的心口。

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可龚还是感到痛彻心扉,惊哭着从梦中醒来。

看来她睡得并不久,蜡烛都还未熄灭。泪眼迷蒙中,一张熟悉的脸正定定的望着她。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方知文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了,不用陪着了。去睡吧。”大概是恶少怕露出马脚,将方知文又赶了回来。可她始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白天有别人陪着还行,三更半夜单独在一个屋子里呆着实在不妥。

可他这回却没唯唯诺诺听她的话。反而带着柔柔的笑意问道:“做噩梦啦?”

“嗯。”她又揉了揉眼睛,哼唧了一声。

“梦见什么了?”他偏了偏脑袋,有些好奇的问。

“还能梦见什么?我家相公……要宰了我呗。”方知文这臭小子居然还有当知心姐姐的潜质。此时此刻的龚噩梦初醒,心里难受的很,有个人说说话确实好受多了。只是那眼神……能不能别这么温柔啊!这是要闹哪样啊!她心里咆哮着,不知不觉将整个身子向后挪了一些,与他拉开了不少距离。

他的笑意从脸上退了下去,眼中有波光闪动:“你是不是很怕?”

龚看着他的脸,不知怎的,心中竟泛起隐隐绰绰的酸楚之意。“我跟你很熟吗?”她知道她应该这么回答才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有点儿,连尹亮都给打成那样。我要是落他手里,还不知道得怎么死呢……”

话音未落,只见他眼圈已经湿红,抬起手伸向她的脸,却又克制自持的僵在半空。最后,喑哑着嗓子柔声说了句:“别怕,有我呢。”

对于“临时演员”擅自加戏,龚越来越觉得纳闷。幸亏他在关键时刻停手了,并未真向她伸出魔爪。否则,她就只有叫人把他叉出去了。可是人家的好意,她也不能忽视:“你有什么用啊?估计连我都打不过。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谢谢你和若桐保护我。”

他嘴角又浮上淡淡的笑意,饶有兴致的问:“你打算怎么谢我?”

她想了想,很认真的问:“加你五百两银子,够不够?”

他未置可否,双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更加纳闷。

“谢谢你醒过来,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如此的爱我。”这些不能说出话语哽在他喉中,化为眼中快要溢出的柔水。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快要决堤的情感,艰难的说了一句:“谢你加我工钱。”

她几乎快要笑出声来:“那你打算怎么谢我?”这臭小子,搞了半天,还是财迷心窍。

他一本正经的说:“你说,我都答应你。”

她低头揉着眉心思索了片刻,最后抬起头,很认真的说:“唔……我要你假扮我相公,对我说一句鼓励的话。”即使是假的,可是由这一张与赵长垣一模一样的脸说出,她便愿意当做是真的。她便愿意以此作为支持她走下去的动力和勇气。哪怕以后再遇赵长垣的刀斧,她也能稍稍坦然面对。

听到她的要求,他闭上眼睛猛吸一口气,可眼角睫下还是溢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半晌,他才睁开眼睛,慢慢靠近她,湿润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样子,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仿佛这一眼,便能从此将她融进自己生命里片刻也不会分开:“娘子,我爱你。”

他哑着嗓子轻轻的一句呢喃。犹如催眠一般,将她定在当下,久久无法回神……

最后,她只记得他临走前,将她的被角塞好,又帮她吹熄了蜡烛,对她说了句:“睡吧,我该走了。”

直到屋子里又只剩下一片寂静,她才晃过神来:“臭小子,想不到演技比龚朝伟还好。差点就以为……相公真回来了呢……”门里门外,都已是泪雨滂沱。

到底哪里不对劲?她有些迟钝的脑子似乎一时之间无法理出头绪。或许真的只是方知文那小子为了给自己加薪水,才来巴结她哄她开心也说不定。可是……可是他昨夜的眼神,却犹如烙印一般烙烫在她脑子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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